作者:毒史怪檀
“圣女居然怀了孩子,”她突然又哭了起来,“圣女大人对皇帝恶心到看了他一眼就想吐,怎么会想怀他的孩子!”
“然后圣女就吃了堕胎药,但孩子没打掉,圣女的血流了一地,便再也没醒过来。”
塞秋呜咽哭着,十四攥紧拳头站在原地,他不敢想身后的陛下是怎么样的神色。
“为何——”十四冷声,“为何要陷害风家!”
塞秋立马厉声回应,“因为要让云国彻底消失!”
“十七皇子是最小的一位皇子,也是圣女见过最聪慧的孩子!这样的人活在服用了噬魂散的人手里,长大定然是个杀神,若是再由圣女扶植上位,云国一定会灭国!”
塞秋说得坚定。
刑司内突然静了下来,坐在阴暗处的男人突然嗤笑一声,再无动静。
“可是圣女死了,我们没办法了。”塞秋哽咽,“但圣女在死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信。圣女称,若是她死了狗皇帝就能放过乐家的女子,这件事就此作罢。”
“要是没有……”
声音悲哀,“果真没有。”
“六小姐作为下一任圣女被送进宫,住在了圣女原本的宫殿,被封为矜妃娘娘。”
身为乐家的女子,六小姐怎么能甘愿待在这鸟笼里做一只困兽,于是她当晚找上了她,两人商谈一夜……
“当晚六小姐哭红了眼,她说她来就是来完成姐姐的遗愿。我高兴坏了,忙把圣女的信交给六小姐。”
“第二日,她带着太监去了微妃的院子,从那带回了不成人样的十七皇子。”
“我本想着留下来帮六小姐,但小姐不肯,她将我送回草原,给我安排了一个好去处,自那之后,我就再没见到过六小姐。”
老妇人不敢置信,她气到发笑,“但六小姐竟然软了心肠!她怎么能把医术和武功全部教给十七皇子?”
“她怎么对得起她姐姐!”
“若不是她!现在这片土地就该是我们草原人的!她不配当草原的圣女,她甚至不配做乐家的女儿!”
“乐无矜她竟然还给冷宫里那个疯女人收尸!她不配做——”声音戛然而止。
“啊——”
一把匕首一刀封喉。
直直插在老妇人的喉咙上,十三和十四满是冷峻的脸对视一眼,这把匕首来自他们身后的那片昏暗。
“扔了,喂狗。”
声音听起来轻飘无力,十三转身想去看,却被十四拉住。十四对他摇摇头,“我们处理这里就好。”
陛下需要自己静一静。
春日的温度越来越热,自前几日的短暂升温后气温平缓了些许,但也一路向上攀升。顾回舟从刑司出来,漆黑的大门从里侧打开,外面刺眼的阳光灼烧着男人泛红的眸子。
视线宁静又悠远。
“微妃……”
顾回舟念叨着这个名字,他自出生起一直到八岁。一直在这个女人手下苟延残喘,他曾无数次想过要将这个人活剥了,拴住一条腿扔到狼群里,再在人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拽回来。
医治好,循环往复。
但还没等他实现这个愿望,那个女人死了,发疯一般撞死在冷宫的墙上。
崔祥祝被他屏退留在云殿,顾回舟第一次在皇宫中不知方向。良久,他缓步踏上前往后宫的宫道,推开一道厚重的宫门,老妇人所说的一字一句全都历历在目。
前八年生活过的宫殿依旧是满目疮痍,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顾回舟冷着脸往里走,额角猛地传来尖锐灼热的刺痛。
“舟儿!来让母妃瞧瞧近日有没有重一些!”
“奶娘,没关系。本宫自己的儿子多抱一会又能怎样,本宫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儿,抱一会我们舟儿能怎么样?”
“舟儿,你现在四个月了。还不到母妃膝盖高呢,等你四岁的时候,应该就能到母妃这里。”
“舟儿!”
……
好似两岁前的一声声呼唤被强硬塞进脑海,男人猛地踉跄,忙伸手撑在树干上。当初在风灵雪初有孕时栽种的梅花树,如今已经长得健壮高大,足以撑住一位成年男子。
眼周猩红一片,顾回舟猛呼一口气,他双手攥紧手中的信不敢看第二遍,女子与老者来往的书信中无半点政事,字字带着对未来的向往,每一封信中都写着关于她的“舟儿。”
住过的寝殿落满灰尘,顾回舟不再看一眼,他冷眼凝视着紧闭的门窗,不知不觉在此处待到了天黑。背后的树干撑着男人滚烫的躯体,他眼中的猩红更加吓人可怖。
终于,顾回舟站直了身子,他把手中的信纸紧紧攥在手心,却在即将要走出门时僵直了步子。
一片粉蓝色的碎布挂在废旧到生锈的一把长剑上,经过了十几年的风雨变得褪色萧瑟,已经看不出当年华服锦缎的模样。
男人闭上眼,转身走了出去。
云殿内,遥如意趴在桌案前昏昏欲睡,他今日找王千山背书背得磕磕巴巴,又被先生留下来背了一下午,直到日头落下西山,方才被从偏殿放出来。
桌上的一道道菜品瞧着有些凉了,崔祥祝连忙让人撤下去。他看着趴在桌上的十九大人难免有些不满,思来想去,总管太监上前拍了拍人,“十九大人。”
“嗯?”
遥如意迷迷糊糊抬头,他还以为是皇帝回来了,见面前人是崔祥祝,欣喜的神色骤然减退,“怎么了,崔公公。”
“这……今日陛下和十三大人十四大人去审问当年旧事,如今两位大人都回来了,不知陛下在何处啊?”
“陛下还没回来吗?”
“可不是!”
如今已经戌时了,怎能还不见皇帝的影子。他起身,对着崔祥祝说,“公公就留在云殿吧,我去找十三十四问问。”
“哎,好好好!”
还以为皇帝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刑司,奈何一直没找到,中途碰上十三十四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遥如意皱眉,夜色漆黑,有的宫道有太监掌灯,有的没有。他在夜晚的皇宫中来回穿梭,终于在暖玉阁边看见了在池边舞剑的顾回舟。
松了口气,遥如意连忙走过去。
但在他马上要走近时,男人剑风变得凌厉,墨黑色的长剑在月色下闪出冰冷的寒光,那柄长剑比霜月长一掌的距离,遥如意看着男人手下动作加快,冷峻的眉眼好似闪过一道猩红。
还未走近就能闻见铺天的酒气,遥如意瞳孔紧缩。
皇帝的剑身马上扫向自己的腹部。
“欻——”
“锵——”
顾回舟瞬间转头,手中长剑被震得停在身前,地上“铛”的一声,落下一柄银色长剑。
看来人是遥如意,顾回舟眼中的嗜杀有片刻的停顿。
笑意涔涔看着来人。
半晌,他放下手中长剑,浅笑着把来人拉进怀里,烫人的呼吸打在遥如意耳侧,他问,“你在找朕?”
“陛下,该回去吃饭了。”
顾回舟没应声,他拉着人上前几步,顺着阶梯往水下走,池水滚烫,但比不上顾回舟身上的温度,遥如意一惊,他伸手往上去摸皇帝的手臂,“陛下,你在发热。”
顾回舟点头,“朕知道。”
“那——”
话没说完,遥如意也被人拉到水中,他踉跄几步站不稳,伸手扒在男人胸前。
汤池中的水荡起涟漪,打湿两人胸前的衣料,遥如意看见男人神色变得幽深,但他哪管得上这些,皇帝本就在发热,怎能泡汤?
“陛下!”
遥如意的手腕被男人攥住,顾回舟低下头,热气呼出撞在遥如意脖颈两侧,酒气和热气混在一起烫得遥如意也跟着神志不清。
“唔——”
唇瓣接着被人含住,遥如意猛地放大瞳孔,他看向顾回舟猩红的眸子,好似笼中的野兽终于被人带开了铁链,但并没人告诉这只凶兽要杀谁,要毁掉何人。
于是只能肆意冲向四周,抓住一个物体就开始撕扯吞噬,将其吞之入腹。而自己就是被抓住的第一只猎物。
对方口中的酒味与遥如意前几日喝过的果酒相差甚远,烈酒扑鼻的灼烧感让人不适。遥如意被人捏住下颚,唇齿间如同一条长蛇勾着他缠绕游走。
一会绕着上颚舔食,一会又如同被人当作玉液琼浆不停吮吸……
遥如意脑海中还记得一丝自己要把人找回去用膳看诊的念头,伸手搭上男人的肩,抽空猛吸一口气,他脸颊两侧染上红晕,“顾回舟,回去用膳——”
“唔——”
他听见男人一声轻笑,两人再次缠绵在一处。池水的滚烫逐渐蔓延至两人身上,遥如意不住嘤咛一声,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许变化,连忙挣扎着把人推开。
这——
顾回舟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眼中的猩红消散了些许,但依旧烫人,他笑道,“这有什么?”
遥如意看向自己,又看向对面的男人。对上人的视线后又一瞬茫然,转瞬再次被人拉过去贴在一起,不只唇齿间,两人水下也似这般。
从抗拒到被人引导着上前,遥如意伸手搭在男人臂弯上,他下意识用手扶住男人胸前,手攥住暗红色的绸缎微微用力。
“遥如意,我是谁?”
原本透亮的眸子现如今有些茫然,怎突然这么问?他嘴角的亮光彰显了两人刚刚做过的事情,他闻言道,“陛下。”
“陛下是谁?”
“顾回舟。”
顾回舟满意笑着,他盯着怀中人继续问,“你可还记得,答应过顾回舟什么?”
答应过顾回舟什么?遥如意恍惚的神色逐渐清透,这句话猛地把他带回到寒冷的山顶,那一片片云海之中的云寺,他说了好多次的话,“我永远不会背叛顾回舟。”
“说清楚,谁不会?”
“遥如意。”
男人不满,“嗯?”
“遥如意永远不会背叛顾回舟。”
笑得餍足,顾回舟伸手抚摸怀中人的头顶,发丝被水浸透一半,但头上的墨发依旧柔软,这人被人抱着染上了酒气,仔细闻着发稍中有檀香的味道。
神色总算安稳些,两人一直在岸边,顾回舟摆着人靠在玉石砌成的石壁上,闭眸小憩。
春日的晚风带着微凉,遥如意被冷风吹醒了脑子,他原本是来找人回去用膳的,竟然被人拉在怀中亲个没完。他转身,面对着池中的男人。
即使闭着眼也能瞧见对方的疲色,闭眼时额头微微皱起,神色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