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毒史怪檀
良久,顾回舟和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两位出身寒门的官员对视一眼,兰燕轻声,“是梁乘风。”
当初李文静先生之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梁乘风。
然当时有梁复在身前帮他盯着,他自己去南边游历一番就此躲过,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个手段。
“陛下……”
顾回舟冷笑,“朕还以为他能养精蓄锐一段日子,没想到这么快上来找死。”
梁复在身死之前必然会把梁乘风叫来叮嘱一番,他还以为梁乘风会因为梁复的死收敛一二,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在京城给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兰燕皱眉,“书生苦读诗书这么多年,怎可能因为只言片语就认为朝廷腐败陛下暴政?”
徐仪默默,“都是梁乘风找的人。”
这般就说得通了。
但难免有不分青红皂白的百姓跟风闹事,京城就此陷入一片混乱。
“陛下何不派人将梁乘风彻底控制住?”
顾回舟摇头,“那有什么意思?”
男人不紧不慢,“朕还想看看朕军中的那些将领,谁能在虎符的引诱下背叛朕。”眸底的冷色让人浑身发颤,看一眼好似如坠冰窟。
兰燕瞳孔紧缩,“陛下的意思是,梁乘风会造反?”
遥如意在一边也愣住了,他早就知道顾回舟的谋算,但没想带来的这么快。也难怪今日集市上会乱成这般……
“嗯,先等着吧。朕让关云山在城外营中备着,且看看梁家这位公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徐仪心下骇然,默默和兰燕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意思都是这般。
他们还以为皇帝来找他二人来是商讨近日京城乱象一事。没想到这一切都在陛下的谋划之中。让他们来不过是让二人早早做好准备。
京中要乱起来了。
梁乘风要做什么,这个男人都一清二楚。
徐仪敛下眼中惊骇之色,陛下这么做怎也不会是只为了玩乐,那他为了什么?
莫非……梁乘风手中真有另一半的虎符。但光虎符也不该如此。
徐仪一时间想不明白,他和兰燕两人起身行礼,“臣告退。”
“臣告退。”
昏暗的烛火下,御书房后身的小门和云殿内一样,被人轻手推开再关上,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遥如意趴在桌子上看龙椅上的男人,嘴角含笑。
“十九大人这么开心?”
男人问。
遥如意点头,他敛下神色看看自己,“很明显吗?”
男人没说话,但遥如意看得出来。
他在说是。
明显就明显吧,蘑菇想开了也不遮掩,顿时把今日在宫外发生的事跟顾回舟讲了一遍,把自己如何对付曾然的那一段着重讲述,称不上添油加醋,但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十九大人。
说完眼神亮晶晶等着男人称赞。
顾回舟起身,走到遥如意身前的桌子边俯视坐着的人,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早听见崔祥祝来报,有巡防营的官兵来向十九大人复命。”
他们竟然已经来过了?
那还挺快。
遥如意点头,“来过了就好。”
顾回舟弯腰,挡住背后的一片烛光,他深邃的眉眼好似只能看见眼前人,再一低头,在人错愕之际吻上那人额头,“十九大人威武。”
“回去吗?”
“嗯。”
两人一道回了云殿,大太监领着一众小太监在身后跟着。二人牵着手静静往回走,遥如意还以为皇帝今日转性了,但在踏入寝殿后一瞬,房门“啪”的一声被人关上。
一只大手把人扯进怀里,唇角瞬间贴上一抹温热,那人也不堵住遥如意的唇,就在他唇角来回舔舐亲吻,时不时咬一下怀中人的下唇,“躲朕?”
“连朕的御书房都待不住了?”
蘑菇刚刚还被人亲得迷迷糊糊,闻言心虚低头,“我没有。”
“有没有十九大人自己心里清楚。”顾回舟说完,再次把人抱紧,这番唇齿相贴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遥如意被男人带到龙床上躺下,他躺在床上看着男人俯身压下来,挡住大片的光。顾回舟撑在人身上,嘴角含笑。刚刚一通撕咬让男人泄了愤,现在好似心情好了不少,他一下又一下舔着人的下唇。
遥如意被他勾得怎么都不舒服,皱眉想躲开,但又舍不得。他唇上一下又一下的触碰好似一道钩子在撩拨他的心弦。
对上男人视线,遥如意心头一颤,在人再次舔过来时他不躲不闪,在顾回舟惊诧又惊喜的眸色中将人舌尖含住。
用自己的舌尖来回拨动。
“呵。”
瞬间,覆在身上的男人眸色沉了,眼里的复杂让人看了心惊,悔色更深几分,连带着粗重的呼吸。
遥如意心里被勾得发痒的那处舒坦了,但他抬眼对上了皇帝眼中的欲色,心头一颤,“顾回舟……”
……
薄唇在白皙的胸膛前低下,一只大手握着身下人的手晃动。
烛火摇曳,不知何时,小太监送来热水,天光乍亮时传来两道均匀的喘息声。
窗外的景色越来越亮。
一道轻微的被褥声响起,顾回舟一脸的餍足,他瞧着尚在熟睡的某人,眼里的晦暗若隐若现,最后还是轻笑一声,俯身在人嘴角舔了一下,埋头又在白皙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帝王起身,换上干净的袍子收拾好自己,轻声开门,上朝去了。
早朝上的争执吵得人心烦,连一向耐心听着的薛清平都忍不住皱眉,原本追随梁复的官员在没了主心骨之后沉寂几日,随后好似不管不顾一般想在皇帝面前出风头。
老者在心底冷哼,你们还不如让皇帝忘了你们,若这下真被想起来了,可就活不久了。
顾回舟冷眼旁观,他没工夫和这帮人吵。在正事说完后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帮人叽叽喳喳站在大殿上,一转眼,“陛下呢?”
“陛下?陛下走了!”
“这!”
百里毅和韩大海同样不发一言,好似在看一帮跳梁小丑杂耍。
看着台下的人面色各异,崔祥祝一声高呼,“下朝——”随后呵呵一笑转头追皇帝去了。
今日的天色昏沉,让人心绪跟着烦闷起来。
宫墙之外,王千山坐在马车上心头的怒火马上就要抑制不住,他深吸几口气之后还是抑制不住,大喝一声,“停下!”
小太监一愣,“先生?”
王千山挥袖下马车,这处长街上现如今人不少,即便早上的晨光还没彻底亮起,这帮人也早早聚集在此。
一人一张嘴说个没完没了,一个个看似是书生的人手里拿着书卷,但说出口话不过脑子,连三岁的幼童都说不出这般话来。
“你刚刚说什么!”
王千山板着脸,本就略显严肃的长相因为生气更吓人,他从马车上怒气冲冲下来站在一众学子面前,把人吓了一跳。
其中一位青绿色长袍手中拿着诗经的书生拧眉,“你是何人!我们论事和你有何关系?”
王千山冷哼,“论事?论的是什么事?先帝仁政爱民?当今圣上昏聩无能?还是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大臣能当大任?”
“你竟然偷听我们论事,怎是公子所为!”
那人这话一出口,身旁的其他人连忙应声附和,他们一个个都穿着学子爱穿的袍子,手里拿着书册,但王千山盯着他们的眼睛瞧,怕是有一多半都是寻常百姓,被人拉过来唱戏了罢了!
“你们这帮不知是非的学子,怎配习得孔孟之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你们此番在背后说皇帝的不是,你们又做了什么!百姓不懂,你们也不懂吗!”
那人顿时慌了,手中书册被他握出棱角,他磕磕巴巴,“什么君子什么猪人,我们身为书生还用得到你这个老家伙说三道四!我们都是圣人门下,自有自己的论世之道!”
他身后的几人也连忙上前,“就是!你懂什么,看你穿得这么华贵,怎么能懂我们这帮寒门学子的艰难,百姓的苦难道朝廷就都看得见吗!”
最后这一句话好似点醒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闻言皱眉,不满的视线转向王千山,声音杂乱,“就是,这些大人物只顾得上自己身上舒坦,怎么不想想我们平民百姓?”
“你看看他,身上穿着锦衣华服,还有马车可以坐!现在不过是听了两句我们对皇帝的不满就开始对我们喊打喊杀,莫不是皇帝身边的人,都是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
王千山不敢置信得看过去,他被气得手指发抖,这帮人连孔孟之道都了解不清楚,居然还敢反咬一口,“简直是胡言乱语!”
小太监在马车前想把王先生拉回来,若是再不回宫怕是误了十九大人念书的时辰,且这帮不分是非之人,怎是他们说得通的,“大人……”
王千山不予理会,但下一瞬一个东西直接砸在他脑后,他忙转头。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围了好些老婆婆,身子佝偻手中提着竹编筐,里边的烂菜叶的味道臭得让人嘴里泛酸水,现在正好几道刮在他肩头,腐烂的酸臭气让王千山说不出话来。
几个老婆婆边扔边说,“什么人啊,都浪费了我的菜。”
而向他扔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还有手里提着杂物的妇人,以及那帮书生。
尖锐的痛感从肩上传来,王千山下意识接住,竟是刚刚那学子手里的书!
竟然能把书当杂物一般来打人……
王千山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他身为教书先生怎也不会想到能看到世上能有人扔书……那可是书!
“瞧他那副模样!肯定是皇帝身边的贪官,大家伙可别手软,这种人我们打一个算一个!”
扔书的学子嘴角勾起一瞬得意,转瞬即逝,他看着王千山突然大喊,“这人好生眼熟,可是先帝在位时李先生最后几位学子之一?”
“好像是……叫王千山?”
“是他!”
几个书生把王千山认出来,心中的火更旺盛起来,“李先生的学子竟然还在帮着皇帝说话!”
“李先生死得不明不白,全是拜皇帝所赐!我们身为先生学子即便不为先生鸣冤也不该帮着皇帝!”
“王千山,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李先生!”
王千山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有人提起他的先生,但也就在瞬息之间。怒火在下一瞬直抵心头,他大喊,“先生学子?先生就是教你们这般道听途说?!”
他整个人气到颤抖,小太监连忙上前把人扶住,“先生,咱们快些走吧!”
王千山也只好被小太监拉着上了马车,身后的百姓还在不停对马车扔烂菜叶,王千山坐在马车里气到整个人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