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赫赫……”
“赫赫……”
他呼吸粗重无序,痛苦地按着自己的胸膛。
安嫣可不想让他现在就这样死去,一切都还没到时候,若楚景现在死,皇后骤然发难,她和绥儿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她佯做姿态慌乱的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来,倒出一颗药,迫着楚景张开嘴巴,将那药压在舌下,过了一会儿,原本面色青紫的楚景慢慢恢复过来,呼吸也变缓了。
“陛下!”安嫣哭得梨花带泪扑进他怀中,“我还以为……以为……”她话再说不下去,只是哭着,让人心生怜惜。
楚景抱着她,终于能说得出一些话了,“还好……有你在。”
“不,是还好有绥儿的药,我怕万一,特地让绥儿备了一瓶,专门放在身上。”
闻言,楚景眼中露出柔色,拍着她的肩膀,“朕知道,你与绥儿都是好的。”
太医院的太医匆匆赶来,为楚景好生查探了一番,确定没有多大的事后,院判说了句:“陛下如今的身体,是半点都再操劳不得的。”
楚景说了句朕知道。
不然他也不会顺势在紫宸殿中养病,把朝政的事都交给太子,让太子监国。
他此刻是真觉得自己不行了,身边再离不得医者,便当场封了一个御前太医,贴身伺候,不得离身。
被封的御前太医是安妃常叫来为他诊疗的太医,闻得此封赏,连忙跪地叩谢皇恩。
“你们都下去吧。”做完这些,他吩咐着。
院判说还需开药。
楚景摆手,不耐道:“你们太医院开的药,还没老六在宫外带来的药好用,这次能把朕从鬼门关捞回来全靠此药,都滚回去吧。”
“对了。”他嗓音忽然发冷,“今夜之事,若有外传,所有人当株连三族。”
见圣上如此说,院判只好带着其它太医跪地应诺,起身离开了。
回到太医院以后,院判拿着手中方子思索,他的徒弟,一个年轻的小太医为他取来药材,因为只有两人,小太医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小心翼翼问道:“师父,陛下这情况,按理来说应该快点让太子继位才对啊,万一他……”他做了一个歪脖子的动作,“万一他这样了,那朝政不是乱成一团?明王又还在京城,到时生了那个心……”
院判在太医院待了这么久,知道那些深宫往事,也清楚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啊……”他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现在他们陛下,开始害怕起了那个将会到来的果报,本就是权欲之心疑人之心甚重的帝王,眼下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能忍着没有废除太子,让太子现在接管朝政,已经是他理智压了私欲一头,做出的最正确的事了。
圣上当然不敢现在让太子继位。
他怕现在让太子继位,隔日就会暴毙而亡。
前朝不缺这样的记载。
而圣上心中恐惧自己成了这记载中的一员。
……………………
第164章 (二更)
紫宸殿的明黄床账里,有了睡意的楚景听到怀中传来哭声。
他睁开眼睛,抬起安妃的脸,看那张憔悴依旧美丽的面容,“怎么还哭了?”
面色惨白,双目含泪的安妃仿佛还沉浸在刚才他生死一线的恐惧中,嘴唇发颤,“陛下,臣妾好害怕。”
在后宫中,眼泪是受宠后妃最有力的武器,她攀着楚景肩膀,从前作为安贵妃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已经不再,宛如菟丝花一样缩在楚景胸膛的保护下,叫楚景忍不住怜惜。
他拍着她后背安抚:“别怕。”
安妃还是发抖,泪如雨下,她抓着楚景的手腕,喃喃自语说陛下你别留下臣妾和绥儿,楚景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哪怕他命人不许消息外传,但皇后那里到现在总该知道他在死门关里走了一遭的消息,到现在却连一个宫人都没派过来,更别说亲自来关心,就好像,在静静等着他去死一样。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安妃的恐惧,为了安抚安妃,他将之前答应的他身边禁卫的调令令牌拿了出来,塞进安妃手中,“这块令牌你先拿着,若往后,朕……朕真出了事,皇后对你动手,太子不闻不问、袖手旁观,你就拿着它命禁卫将你与老六保护出宫,寻一个地方,换个地方生活。”这是他能想到的皇后对安妃的报复方式。
拿到令牌的安妃,感动的靠在他胸膛中啜泣起来,眼睛却是冰冷得可怕。
……
入夜,手中提着一个装着色泽艳丽羽毛顺滑的鹦鹉的笼子,嵇临奚心情极好的出了府,准备进一趟宫。
“啾啾。”他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
鹦鹉叽叽喳喳叫了起来,“殿下吉祥、殿下吉祥,殿下诸事平安、万乐无极!”
“嵇大人——”
“嵇大人!”
身后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
嵇临奚转头去望,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朝他奔跑了过来,还未靠近,就被护卫们拦住。
“嵇大人!是我!”那人将面前头发抓开。
嵇临奚看清面容,笑开了,“原来是李大人啊。”他一个眼神示意,让护卫们退开。
没了阻拦,李御史连滚带爬的过来,他面容很恐惧,也不知道在恐惧什么,只爬过来抓着嵇临奚的衣摆。
自己这身衣服可是才做出来的,崭新得不得了,因为是见太子,才特意穿在身上,眼下被人抓脏污了一角,嵇临奚皱眉,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李御史却还未察觉到他难看的脸色,口中说什么救救我,嵇大人,眼下只有你能救我一命。
“救你什么?”嵇临奚不动声色地问。
李御史哭着说了出来,听完嵇临奚明白了,原来是他亲自拜访李御史隔了几日李御史升官后,后面有不少人去给李御史送礼,有官员,有商人,有美人,万般诱惑在前,李御史怎么抵挡得住,全部都收了,还做了一些事,现下被人证据确凿弹劾了上去,大理寺的人正在抓他去审讯。
“现在只有嵇大人能救下官了,只要嵇大人肯救下官,从此以后,下官这条性命就是嵇大人的了!”将他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李御史哭得涕泗横流。
他以为嵇临奚大抵是愿意救他的。
就算不愿意,也会给他一笔钱财,让他远走高飞。
毕竟嵇临奚说自己对他有恩,他还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耳边却听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声,“像你这样蠢货的性命,本官要来有什么用?”
李御史惊愕抬头,对上自上而下睥睨的视线。
嵇临奚也懒得在这样的小人物上花费心思,话都不想多说,他抽出自己的衣摆,不用看也知道上面沾了污浊之色,“真是的,还要叫我回去换身衣服。”这一脱一换,还不知道少了多少和太子相处的时间。
转身往府中去的他,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李御史,“对了,你刚才说大理寺的人在抓你。”面露诧异,他看向自己的护卫,眉头皱了起来,“没看到大理寺要抓去审讯的犯人在这里吗?不送去给大理寺,你们在等什么?”
领了命的护卫们,上前扣押了李御史,李御史瞳孔发颤,口中大声说着什么,嵇临奚却懒得再听,任由对方被拖走。
回府的他换了又一身漂亮的新衣,进宫去找太子去了。
“嵇大人他又来了。”
托着下巴看书信的楚郁头也不抬,“那便让他进来吧。”
云生走出殿里,朝提着鹦鹉笼子的嵇临奚颔首,“殿下请你进去,嵇大人。”
“多谢云护卫。”嵇临奚整理整理头发,又整理整理衣襟,这才挺胸抬头踏了出去。
云生看他背影,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这般精力,白日辛勤上值,兢兢业业,夜里还来寻殿下私会,好像从他第一次见嵇大人开始到现在,对方就不曾流露过真正的疲惫。
“殿下。”
“临奚,你来了。”楚郁放下书信。
看见嵇临奚手中提的笼子,他挑了挑眉,不等他开口,嵇临奚就已经蹲了下来,将笼子递到他面前,献媚地说:“殿下,看——”
“啾啾。”嵇临奚叫了两声。
“殿下吉祥、殿下吉祥,殿下诸事平安、万乐无极!”笼子里的鹦鹉立刻发出清脆悦耳且铿锵有力的声音。
楚郁愣住,眼睛眨了两下,他看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鹦鹉,而后噗呲仰头笑出声来,再垂首,殿中烛火,如星子般坠进琉璃般的双眼。
“你从哪里寻来的这么个漂亮玩意?还这么会说话?”
嵇临奚看他笑,心中就很是甜了,谄媚说:“臣随便在摊子上买的,没想到它聪明得很,教了没几次,就会说这些了。”事实上是他挑了好久才挑到的这只,只虽然看起来貌美,却是个蠢笨的,他不知道教了多少个夜,嘴里喝了多少水,才教出它这么熟稔的说几句话。
“殿下若喜欢,就赠予殿下,全当做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嫌吵时让宫人放在外面就好。”
“它也很好养,随便喂点吃的就行。”
楚郁弯下腰凑近,弯起指骨,隔着笼子轻轻碰了碰。
“殿下美貌无双、绝世荣光!”
嵇临奚脸色一下就变了,这是他自己私下说的,他可没教过这蠢鹦鹉这么说。他慌忙解释,“臣……小臣没这么教他说过,”他打开笼子,去扣住鸟喙,“可能是它见到殿下,为殿下容貌气度所迷,上一任主人又只教过它这么夸人,它才这么说的……”
“嗯……哦……这样呐。”楚郁看他手中煽动翅膀甩着脑袋挣扎的鹦鹉,忽然说了句,“嵇大人,你好像把它嘴闭得太紧了。”
反应过来的嵇临奚霎时就松开手,那鹦鹉飞回笼子里。
嵇临奚松了一口气,害怕它后面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吞了吞口水,说:“殿下,小臣觉得它还要再教一教,要不小臣先把它带回去,教好了再送来给殿下?”
以为是个蠢笨的,没想到是个鸡贼的。
楚郁关了笼门,提着笼子,抬在眼前观望,“不用了,就把它留在这里吧,孤很喜欢。”
听到他说喜欢,嵇临奚心里自然是欢喜不已的,但他实在有些担心这鹦鹉还会把他对太子其它的虎狼之词说出来,就在他心中徘徊不定时,耳边听仙音一般的询问,“嵇大人,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回过神的他答应道:“还没,送给殿下之物,自然要由殿下命名。”
楚郁伸出手指,放进鸟笼里,那鹦鹉即刻靠近,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看着这一幕,嵇临奚眼睛都红了,甚至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送它来讨太子欢心。
楚郁思索片刻,望向嵇临奚,而后唇瓣掀了掀,“既然如此,便叫它啾啾。”
“啾啾?”嵇临奚还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殿下吉祥、殿下吉祥,殿下诸事平安、万乐无极!”笼子里的鹦鹉一听到他口中的啾啾二字,又拍打着翅膀铿锵有力地说了起来。
……
离开皇宫回到府邸的嵇临奚,走路都是飘的。
“啾啾……”
“啾啾。”
“啾啾——”
他实在难以自控,屏退下人后,再也按捺不住,手舞足蹈的笑出声来。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