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那就麻烦嵇大人了。”穿着金衣朝服的太子,朝他微微一笑。
这和成亲有什么区别呢?
嵇临奚想,殿下现在已经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了。
在他还是楚奚的时候,他想要触碰太子,太子会不动声色躲开,而后朝他礼貌一笑,躲不开就会深呼吸忍耐,在他送上吃食的时候,太子是礼貌不失疏离地拒绝。
到了京城再遇,太子依旧是贵不可攀的明月,他总是察觉到,太子时常有意躲着自己,只有避无可避的时候,才会与他相见,便是相见,对他依旧是满心戒备,穿着更是保守至极。
只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太子不再躲着他,甚至会来主动找他,也不再抵触与他嵇临奚接触,好像他的请求,太子都不会拒绝。
就是这种慢慢拉近的温柔与纵容,才叫他越来越胆大妄为。
“殿下,小沈大人求见。”
楚郁抬头,“让他进来吧。”
沈闻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太子低头望着奏折,嵇临奚在旁边磨墨含情脉脉望太子的这一幕,他心中一沉,走了进去,掀起衣摆行礼。
“下官沈闻致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郁温和让他起身,关心问了一句:“小沈大人的身体已经好了吗?”
“多谢殿下让苏院判来为臣诊疗,已经好了,可以回詹事府继续当值了。”
“那便好。”楚郁颔首。
沈闻致说了句那臣就先回詹事府了,楚郁点头,“去吧。”
离开殿内,沈闻致并没有立刻回詹事府,他站在无人的角落,看着嵇临奚从中走出,东宫里的宫人显然都很敬畏嵇临奚,嵇临奚出来时,还一一对嵇临奚行礼,喊着嵇侍郎,而嵇临奚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唇角含笑,眉眼间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权臣的睥睨味道。
待嵇临奚离开东宫后,沈闻致慢慢往詹事府走去。
太子以后会是陇朝君主,身边如何能有一个心怀不轨之人。
他答应过嵇临奚,不会与他争抢太子宠爱。但那是建立在嵇临奚对太子确实忠心耿耿、别无二心的前提上,如今他得知嵇临奚心怀不轨,又怎么会再做以前那个无欲无求的沈闻致。
父亲已经请辞,朝中只剩下兄长与他,而圣上也已到了半脚迈入陵墓的时候——
他停在詹事府的门外。
下一瞬间,门推开了,正要出去的左詹事看到他,先是一愣,而后皱眉,说:“你回来得正好,有几本书前些日子淋了雨,难以修复,需要你去誊抄一下。”
沈闻致抬头,望了左詹事一眼。
那一眼冰凉,黑如点漆的眼眸深邃如子夜,与以往的他格外不同。
左詹事顿住。
他终于想起眼前的人不仅是他手底下的少詹事,更是沈太傅的儿子,刑部侍郎的胞弟,这样的身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只这段时日以来,沈闻致的退让与温顺让他险些忘却这一点。
可嵇临奚那里还握着他的把柄——
就在他挣扎之际,沈闻致已经对他行了一个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了。
…………
时隔多日,嵇临奚又抽空去见了皇后一次。
对皇后,他是当成自己亲亲丈母娘看待的。
太子不在乎皇帝,但是在乎皇后,只要自己把皇后讨好到位了,令皇后也喜欢自己,那自己不就离太子更进一步吗?更别说日后自己真与太子在一起了,说不定还能得到皇后的祝福。
他带了不少礼物,这些礼物都是他费尽心思从各处搜集来的养颜秘方,胭脂水粉,站在帘子外,他躬身谄媚说:“这都是小臣的一点心意,还望皇后娘娘喜欢。”
容窈对他道了声谢,让宫人把他带的礼物收下去,又很识眼色的把其它宫人支开。
因为和太子决裂,朝臣也陆续背叛,一时之间,皇后在后宫中沉寂下来,如一汪平波无澜的死水,便连皇帝出了那样的事,也不曾过问过一句。
嵇临奚毕恭毕敬将太子最近的情况一一汇报。
因为没有十足的这对母子并没有离心的把握,他遮掩住了一些事,只说太子最近大概做的事和身体状况。
“本宫都知道了。”
“还好有你在太子身边,听到你这么说,本宫也放下了心。”皇后伸手,掀开了帘子,走到嵇临奚身前。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为娘娘分忧,万死不辞。”
二人靠近,皇后让容窈拿一盒东珠来,对嵇临奚说:“赏你的,嵇侍郎,收下吧。”
容窈将东珠送到嵇临奚面前,嵇临奚忙磕头谢恩,而后举起双手,长袖遮住手掌,在二人相接的一瞬间,他将一张纸放进容窈手掌中,这才端着东珠,起身告辞了。
等嵇临奚离开后,皇后又回到了帘中的床榻上,容窈将那张纸递了出来,皇后接过,展开一看。
信上乃嵇临奚所写——娘娘,皇上那里还是不太相信你和太子真的会一直决裂下去,要下官借着缓和您和太子的借口,寻一个机会让您与太子的母子之情再无回旋余地,您看要如何做,才能让皇上认为你们真的没可能和好的机会?
皇后眉色未动,将纸条收了起来,过了半响,让容窈拿出纸笔,借着作画的名义,给嵇临奚写了一封回信。
容窈收了信,小声说:“娘娘,当真要信他吗?他同时周旋于皇上、安妃、王相,还有太子与您这里……”
皇后亦是平静着一张脸,轻声回复:“若是楚景那里知道本宫只是与兰青做戏,对兰青绝非是眼下的这种态度,他知道本宫与兰青之间的事,兰青说了,他亦是能信之人,只要他要做的事,随他去就好。”
“万一以后他当真背叛了兰青,兰青也能处理他。”
“他嵇临奚现在是兰青养着的虎狼。”
……
当夜,嵇临奚收到了皇宫里来的信。
信是皇后所写,叫他去买一种名叫钩吻的毒药,四日之后,由他将太子请到东宫,她会倒一杯酒对太子求和,介时,他只需要把酒端到太子手中,让太子喝下,就能如皇帝的愿。
“此事太子已经同意,劳烦嵇侍郎。酒中并不会有毒,还请嵇侍郎放心。”
钩吻、毒药、酒——
几乎是一瞬间,就叫嵇临奚想到了太子曾经提过的毒酒之事。
他是何等聪慧的人啊。
为什么皇后说只要太子喝下“毒酒”,就能如皇帝彻底分裂母子二人的愿?他也曾经打听过毒酒之事,得到的消息是某个后妃借皇后手对太子下药,而后下药的后妃杖毙,但传言里说那药是安贵妃下的,皇帝如此做不过是为了保住安妃。
他本也以为如此。
但看完皇后这封信,他便猜测当初并非是安贵妃下的药,皇帝才是下药的幕后主使。
现在皇后怕是想重现当年之景了。
而皇后命自己去买钩吻,想必是对他还有戒备之心,倘若他到时真对太子下了药,皇后就能拿到把柄要了他的命,倘若自己没下,消息落到皇帝耳中,也能瞒天过海。
真是一个谨慎的女人。
嵇临奚感慨着。
可惜就是谨慎得晚了些。
相信一个男人的爱,付出家中父亲兄弟的性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愚不可及的事。天下间大部分男人的爱是欲望,欲望就是你可以,别人也可以,色爱是欲望,权力是欲望,在权力面前,色爱也只能避让。
只有自己对太子的爱,才是真正的从一而终呀。
太子可以相信自己。
他嵇临奚绝不叫太子失望。
嵇临奚又为自己心向明月,明月亦向他而感到甜蜜窃喜。
“大人——”
被他安排派人盯着王驰毅的人回来了,说有要事要禀报。
一手托着下颌,一手抚摸太子送他的玉佩,嵇临奚让人进来。
“说吧。”
“王驰毅出了京后不久,就与另外一辆马车换了人,属下派了两拨人一直跟着,今日两拨探子回信说,王驰毅出京的那辆马车继续往邕城的方向走,而后面换乘的那辆马车,去的是……益州。”
“益州?”嵇临奚蹙眉。
益州是偏远的州城,与营州差不多,王驰毅怎么会去益州?还要怕人跟踪打探,特地出京就换了马车,掩人耳目。
“再派多点人手去益州,一队跟着王驰毅,一队在益州打探,看可有什么异样。”直觉告诉他这件事非常不简单。
“是,大人。”
手指轻轻往上弹动,“下去吧。”
汇报消息的属下离开了,嵇临奚收了玉佩,取出纸笔给香凝写信,要香凝与王驰毅在信件往来里隐晦打探一下王驰毅在做什么,只要香凝从王驰毅那里探得出来一点线索,他就能根据那些线索抽丝剥茧找寻到真相。
做完这些,嵇临奚又把玉佩拿出来爱惜不已地抚摸着,想着明天去东宫除了煲的药汤,还有什么能送给太子让太子欢欣的呢?
他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想要太子对自己更特殊,最好眼中只有自己一人,如此就要再多付出一点,才能换来更进一步的回报。
殿下说了自己是他身边唯一亲近的朝臣,在巨大的欢喜之后,他却变得更贪婪,更不懂满足了。
因为他要的不仅仅是做他身边的近臣——他嵇临奚要做太子楚郁床上的男人,做太子楚郁的丈夫。
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说:
嵇:我不做近臣啦!要做老公!
楚楚:做人不要得寸进尺?
第177章 (一更)
真吵,像只珍珠鸟
刚刚在练武场训练结束的燕淮收到了沈闻致从京城寄来的信,自他来到边关以后,与沈闻致的联系反而比从前在京中时更频繁些。
只这次信与以往不同,看完信,燕淮的面色已经变了。
“是京城那里发生什么情况了吗?”一旁刚也结束训练的史温问他。
燕淮实在不好对他说信中内容,说了句“没什么”,就把信收起来了。
入夜,他拿着信走去出了营帐,借着大漠的月光再度看了起来,而后一点一点攥紧信纸。
嵇临奚——
他早就觉得那人不对劲了,从第一眼看到对方,便十分的不顺眼,只后来对方确实为太子做了许多事,他也便将那份不顺眼藏了起来,还觉得是自己对嵇临奚有偏见。
不曾想,此人竟真的对太子殿下包藏祸心——他怎么敢?敢对太子殿下生出那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