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如果连她这个母后都失去了,郁儿还能倚靠谁?她要撑下去,她要为郁儿筹谋,直到看到郁儿登基为帝的那一天。
楚景、安嫣——
他们之间的恩怨,迟早有一天会算清的。
想要郁儿的太子之位,想要郁儿的未来帝王之位,绝无可能。
……
京中局势变幻,远在邕城县的嵇临奚并不知情,他还在史学夫子的家中埋头苦读,如此勤奋,连齐娘子都惊诧不已。
“你这学生还真是刻苦,我昨夜起夜,他都还在读书,房间里的烛火都还亮着。”
嵇临奚这番表现,怀修永自然是满意的,面上却冷哼着:“他若是不努力,怎么考科举,怕是连县试都考不过去。”
齐娘子看着坐在窗边披着衣服忍冷读书的俊美书生,胳膊肘推了推自家丈夫,说道:“你这学生还真是收对了,长得俊俏不说,读书努力,做事也勤快利落得很,每天早上醒来,水也挑好了,柴也劈好了,吃完饭还主动洗碗,遇到我做些体力活,还要来帮我忙,哪像你——”她嫌弃地看了一眼丈夫柔弱的身板,“让你去挑个水,挑两次都不当我挑一次。”
史学夫子脸色一红,梗着脖子道:“他还不是我真正的学生,再说了,我是读书人,体力自然……自然要差些。”
“得了吧。”齐娘子翻了个白眼:“说得像是你学生不是读书人一样,你就不能学一下你学生,读书累了的时候做下虎卧撑吗?每次都要我主动,当我不累的?”
“齐湘云!你不知羞耻!”史学夫子压低声音恼羞成怒道。
齐娘子见丈夫恼了,忙侧脸去亲了一口,“消消气消消气,”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齐娘子瞥他一眼:“我不说。”
“反正不是笑你。”
她看呐,以后嫁给嵇临奚的姑娘有福气了,又聪明又能干,精力充沛得很,可能新婚一夜后第二日都下不来床。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孩子好奇地凑了过来。
齐娘子摆手:“小孩子一边去,我和你们爹说的话,是你们小孩子能听的吗?”
哥哥撇了撇嘴,带着妹妹去外面玩雪了。“等我们长大了,也不带爹娘一起玩。”
过了片刻,两人听到敲门声。
“老师,齐娘子。”
齐娘子去开了门,笑眯眯道:“是临奚啊,有什么事吗?”
嵇临奚在屋里读了段日子的书,原本尚且黑黝黝的脸白了一点,显出几分书生意气来,他温温和和道:“学生的纸墨和蜡烛用完了,今日我想去街市上买些,会晚一点回来。”
“这样啊,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啊,回来我们给你留饭。”
嵇临奚拱手道谢,背着包袱就出去了。
花了半个多时辰,他来到街市上。
果然,比起清苦苦读的生活,他还是喜欢这人间的烟火气,深呼吸一口空气里弥漫的香气,嵇临奚挺着胸膛走到一家面店前,点了三碗次坞打面,一口气吃完,心满意足付了钱,背着包袱去买书了。
史学夫子对他倒是坦诚,书屋里的书随他翻看,只要小心爱护就成,但还是有些书史学夫子没有,得出来在书店里找寻。
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买好想要的书,嵇临奚准备回去了,好巧不巧的是,让他经过了一家杂书店,踌躇片刻,嵇临奚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正经书哪里有杂书看得舒服爽快,通俗易懂又妙不可言,偷摸买几本打发时间也不错,但是不能看太久,懈怠了学习。
他在书店里面翻翻拣拣,从外面一路翻到里面,看到一本《合阴阳》,顿了顿。他这样十四五岁时就看过chun宫图的人,一看书名就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这简直是……
我太喜欢了!
他不动声色随手拿起旁边一本草药书籍,拿起来压在下面,又看到一本《黄庭经》,再不动声色拿起来压在下面,《房术玄机》、《房中补益》……
这简直就是宝藏书屋啊。
拿了厚厚一沓书的嵇临奚,视线左右看了看,看柜台周围还有人,转到其它地方装作认真挑书的样子,等柜台那里的人空了,立即抓住机会来到柜台前,风轻云淡将书递了出去。
“小二,就这些,给我算算多少钱。”
“好勒,公子。”柜台小二看他拿了那么多本,热情极了,看到最上面的一本是草本纲目,没太在意拿起往下一看,在看到《合阴阳》后手掌一顿,再往下看,看到一本《黄庭经》,忍住抬头打量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我滴个天老爷哎,他只见过买一两本的,没见过买这么多本的。
“一共三十二两,公子。”数完之后,小二头都不敢抬地说。
嵇临奚将三十二两放在柜台上,拿着草本纲目往上重重一压,放进了包袱里背在身上,拍拍手大摇大摆出去了。
他思索琢磨着,若自己把这些书都给看完,认真学习研磨一遍,还愁以后不能伺候好美人公子吗?
定能叫美人公子情热欲盛,对他欲罢不能!
这次是真准备回去了。
路过猪肉摊前,嵇临奚又停住脚步,买了两斤猪肉。
这次是真准备回去了。
路过卖糖的摊子,想了想,又买了一袋子糖。
既是在夫子家住,寄人篱下省了那么多钱得了那么多的好处,买些东西回去也应当。
所谓人情,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投桃报李,这不正是世人喜闻乐见的吗?
第30章
丞相王炀失去了他的叔父,又失去了一个重要位置的下属,正是心情糟糕透顶的时候。
如果说叔父他们是该死,宋知府是不得不死,若是叫大理寺的人挖出宋知府与他的钱权交易,那才是真正牵连到他的身上。
虽然是他下令让人在狱中杀了叔父一家,但他也是被逼无奈,只有人死在狱中,许多牵扯他的事才能止步于此,要说真正害他叔父的人,是太子与那闯入践行宴状告的三人。
自己是不能对太子如何,甚至还要送礼往东宫赔礼道歉,连带着自己儿子被嘲笑的屈辱也要忍着。
但那状告他叔父的三人,自己若就这么放过,那他这个丞相也不用当了,于是王炀命人查那三人,拿到三人的画像后,就叫了一批杀手过来。
他将三人画像扔到地上,寒声道:“我要你们提着这三人的头颅来见,一个一百两黄金,但若他们不死,你们的脑袋也就不用留着了。”
领了命的杀手们刚拿着三人画像出城,就被燕淮和云生联手拦住了,等王炀收拾好心情,准备和新纳的小妾翻云覆雨时,就听管家急急拍门的声音:“相爷!相爷!相爷开门啊相爷!”
他刚脱下衣服,当即不耐穿上,小妾先穿好衣服去把门打开了,门一开,管家连滚带爬跑了进来,“相爷……外面……外面……”他喘着大气,话都说不清楚。
王炀系上腰带,神色阴沉:“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杀手……杀手……”
“那些杀手怎么了?”不是已经派出去了吗?
就在王炀没了耐心时,管家终于将话说清楚了,“那些杀手,他们被带回来了啊!”
“什么?”王炀瞳孔一瞪。
被带回来了?谁带的?!
他这样想着,正准备往外面走,却有人被五花大绑地踹了进来,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他惊骇地睁大眼睛,发现这些被踹进来的五花大绑的人正是他刚才派去邕城县的杀手,此时这些杀手全部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
随即,有两人走到门口,止步不前。
已经穿好衣服的王炀抬头,一眼就认出两人,他很快明白过来一切,眼中闪过一道狠戾,强压下情绪,他平静开口道:“燕世子和云侍卫这是何意?”
燕淮冷脸没有说话,他怕自己开口控制不住,将这老匹夫骂上一顿,一旁的云生,却是笑眯眯地开口了:“没什么意思,就是卑职和燕世子在外面逛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群乔装打扮的人鬼鬼祟祟偷离开了丞相府,觉得有问题,就拦了下来,一番审问下,才知道这群人是窃贼,偷了丞相府的东西,于是就特地送回来给丞相了。”
这只是明面上的过场话,实际情况如何,双方心知肚明。
王炀紧咬牙关,他到底是历经千帆,很快调整好了状态,露出笑来:“原来如此,真是辛苦燕世子与云侍卫了。”
“不辛苦不辛苦。”云生依旧笑眯眯的,“护我陇朝安宁,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杀手,继续道:“就是丞相要加强府中守卫了,堂堂丞相府,居然被几个贼人盗窃,传出去难免招人笑话,再有下次,我们就不是送回丞相府,而是送到京兆府尹那里了。”
王炀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道理,本官回头,就让人加强府中的守卫。”
“既如此,那卑职与燕世子就告辞了,殿下还等我们回去复命。”
王炀看向神色中还带着害怕的管家,吩咐管家将两人送出丞相府,等看着两人背影消失,他脸上神情再也忍不住,变得无比狰狞起来。
“好!好得很呐!”
震怒之下,他伸手推翻了桌子上的茶具,双手撑在桌上喘着粗气,几乎目眦欲裂。
新纳的美貌小妾满脸恐惧地躲在角落,肩膀瑟瑟颤抖。
“相……相爷……”
……
离开了丞相府的两人,正往宫里走去。
燕淮此时才缓过气来:“没想到殿下竟料准了这件事,王相果然会对那些无辜平民出手,刚才若不是你开口,我定要忍不住骂那老匹夫一顿。”
云生噗嗤笑了出来:“燕世子嫉恶如仇,殿下就是知道有燕世子在,王相不敢放肆,才让燕世子来陪我。”
大理寺刚传出王老爷一家和宋知府畏罪自尽的消息,殿下就给了他一批东宫禁卫,让他随时注意丞相府的动向,一旦有异常人物从丞相府出来就立刻扣押,因为那极有可能是王相派出去的杀手,事实也果然如此。
只这件事要处理得悄无声息,不要闹于人前,这次警告之后,王相就不会再派杀手去邕城县,白白落把柄到殿下手中。
……
……
烛火摇曳,新年已至,嵇临奚与史学夫子一家人吃了年夜饭后,齐娘子邀请他与她们一家同出去游玩,说是去看舞狮,放烟花,放孔明灯祈愿,逛逛街市。
嵇临奚倒是想去,但他知道这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游玩还耗费体力,第二日要起得晚些,马上书院就要开学了,开学后不久还得参加县试,若是县试不过,自己就难以参加科举,于是便咬牙拒绝了,说自己留下来读书练字看看家。
齐娘子更是佩服他意志之坚韧,连这样的节日都不愿松懈片刻,她已经预料到,眼前这人未来成就定然不匪。
怀修永显然很满意他如此好学,点点头,“那你便留在家里好好读书吧,记得多练练你的字,你那字真是……”
他顿了顿,一言难尽道:“洒点米在地上鸡啄得都比你好看。”
嵇临奚忙恭敬回道:“学生知晓,学生一定用心苦练。”
待到史学夫子一家都离开以后,嵇临奚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点起了烛火,披上件衣服,将字帖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埋头一遍一遍照着临摹。
练字比读书更难。
寒风料峭,他要稳住手别乱抖动,一旦手颤动,字就毁了,于是他紧咬牙关,用另外一只手扶着手腕,一笔一划地落笔,外头明月高挂,他要吹风才能神智清醒,不知不觉间,连自己陷入失温的状态里都察觉不到,只某一个时刻抬头时,发现外面的一切场景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