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他们反驳,也是各有理由,冠冕堂皇。连皇后一派的官员,也在此事上行反对之旗。
楚景撑着脑袋,望着金銮殿里在一片喧哗乱象中神色沉静的楚郁,心情颇好地敲着龙椅扶手,连沉闷的胸膛,也开畅了不少。
太子啊,太子,你终究还是入了朕的局。
“确实是不错的办法,只到底对官员们还是太为难了些,等朕与几个重臣商议一番,看决定如何做吧。”
“是,父皇。”楚郁退了回去。
早朝一结束,刚才还围着他献殷勤想讨好这位年轻太子的官员们,已经是彻底没想法了。
他们为什么当官?
是因为想为民为社稷?
当然是为了功名利禄。
现在这位太子要毁了他们的利,想收他们的税不说,还想收刮他们的钱财。
利而不同,是为敌。
“哼!太子真是好大的威风——”更甚至有的官员,冷冷朝楚郁笑了一下,“看来东宫里待太久,太子殿下不知官员苦楚,生就一副天真心肠,亏本官还以为,殿下有真龙之姿——”
楚郁并不理会。
见着那些官员朝六皇子楚绥围去,他转开视线,云生已经快步来到他面前,满是担忧地唤了句:“殿下。”
“无事,云生,回宫吧。”他微微笑了下,神色平静。
……
嵇临奚得知此事已经是朝会结束两个时辰以后,他受了王相举荐,忙于跟大理寺的人一起查案子,对宫中的消息,难免疏漏两分。
听到太子朝会上的内容时,错愕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太子真这样说?”
那把消息告诉他的官员已经是愤怒无比,“不然呢?”
“官员收税也就算了,凭什么家中有人经商的官员,要收取如此之多?真要如此,不是把我们这些官员往绝路上逼吗?”
嵇临奚刚想跟着连连点头,转头一想这是心上人的谏言,又忙摇了摇头,紧紧皱眉,他思索着。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美人公子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谏言来?
之前因为处理梁州水患一事,还有募集赈灾银两没怎么得罪人,满朝上下的官员在太子与六皇子中,大多数还是很看好太子的,现在这一出,只怕太子的支持者只怕要散去了大半。
不知道美人公子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
也是忧心无比,嵇临奚迫切想见心上人,但他现在只是一个七品小官,想要直接见太子,根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只能从别人身上想办法。
思来想去,也只有燕世子燕淮,才能帮他见得太子一见。
…
第71章 (一更)
从东宫中回到自家府邸练习了一番武艺的燕淮,才刚洗完澡准备入睡,就听府中下人来报,说有人求见于他。
“谁?”
“小人不知,那人只求见世子一面,说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听到能助太子一臂之力,燕淮刚想嗤笑,转念一想,“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下人领进来一人,那人全身裹在黑衣中,看不见长什么样,燕淮给自己倒一杯水,坐在床上:“说吧,你要怎么助太子一臂之力?”
对方道:“还请世子屏退下人,小人才能告知方法。”
原来如此,还是不能见人的人。
自信眼前人没有能力伤害自己,燕淮让下人离开,下人离开后,对方也摘下黑衣兜帽,此人正是心忧心上人的嵇临奚。
燕淮觉得他有些眼熟,直到对方报出自己乃上次科举探花郎现在监察御史嵇临奚,才一下想了起来。
“原来是你。”那日面向百姓的殿试,他也去看了。
随即面色便冷了下来,手掌按在了床边的剑上,不动声色道:“本世子记得,你出自相府善学院,是相爷的人,你难道不知,太子殿下与相爷不对付吗?”
嵇临奚看燕淮实在碍眼,他在沈闻致面前还能找到一点胜利感,沈闻致是个病秧子,不如自己强壮,但燕淮,看起来无论哪方面都比自己好,更别说和他肖想的人那般亲近,甚至——还能睡在东宫里,与太子有从小一起陪伴长大的情谊。
想到此时,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但眼下不是嫉妒对方的时候,他控制住自己阴暗情绪,回复燕淮的话:“回世子,小人虽出自善学院,现在给相爷办事,但太子殿下于小人有恩情在身,小人的心是向着太子殿下的。”
燕淮不信。
况且上次御史台外,殿下摆明不喜欢这人,还说以后不要提他,此人必定做了让殿下不喜的事,况且是王相那里的人,真要让他接近了殿下,还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对殿下不好的事来。
“你回去吧,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相爷。”
嵇临奚冒着风险,挤出时间来找嫉恨之人,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他官职低微,在东宫无人,难以了解东宫情况,现下出了这样的情况,不亲眼见一见,如何能放下心?
当即跪在地上,袖下双拳紧握,“还请世子施恩,让小官见太子一面。”
“不行,殿下身份尊贵,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燕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你再不离开,我就要请人送你离开,明日告诉王相了。”
咬了咬牙,嵇临奚抬头:“只要让我见到太子殿下,我就能帮他。”
闻言,燕淮笑了,“连我都不敢说我能帮殿下,你一个七品小官,居然敢说自己能帮殿下?”
你不能帮,那是因为你没用罢了。
可你没用,不代表我没用。
嵇临奚心中冷笑。
这人一定是妒忌自己,想阻碍他与美人公子会面。
如果是之前,他还不敢来找燕淮,因为大概率见不到太子,但从上次自己捐献出全部身家后,对能见太子,嵇临奚有很大自信,只要燕淮把话带到,他一定能见——
“正是因为小官现在在为王相办事,才能帮太子殿下一把,若世子实在担心,只需明日进宫问一问太子殿下,是否愿意见小官便可,若太子殿下不愿,小官也不强求。”
他言中笃定之意甚为浓厚,倒引起了燕淮的注意。
“你与殿下,是何关系?”燕淮坐在榻上,看嵇临奚神色满是怀疑打量,“本世子跟在殿下身边,从未见到过你。”
嵇临奚宛如心中被强塞了一口毒血。
这人是拿什么身份质问的他?不过是美人公子身边区区一个伴读,拿这样的话问他,仿佛自己才是殿下最亲近之人。
他的牙关几乎快磨出声音,露出一个眼底没笑意的笑,“小官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不曾显露过外人前,世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外人两个字,被他咬得又重又清晰。
“世子只需要知道,太子殿下知道想见他之人是我,就会愿意见我的。”
燕淮盯着嵇临奚打量。
难道这人是殿下放在王相身边的棋子?走到御史台那日,殿下也确实好像认识此人,若是不认识,又怎么会说以后不要提。
思虑良久,他道:“行罢,本世子明日进宫问问殿下,若殿下说了不见你也不认识你,就别怪本世子不给你留情面了。”不知为何,燕淮总觉得眼前人除了上次殿试看过一眼,之前还应该在哪里见过,但这张脸又陌生至极,只让他不甚喜欢。
“谢世子。”
谢恩离开的嵇临奚,出了忠南侯府一段距离,这才控制不住,一拳拍在一旁墙壁上。
妒意让他脸色都有些扭曲,深呼吸一口气,他收回手,弹了弹衣上灰尘。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口中喃喃着,“不过是一起长大罢了,不过是可以日日看见美人公子罢了,不过是,不过是能睡在东宫里罢了……”
“我日后也能,我不仅能睡在东宫,我还能和他睡在东宫的同一张床上,呵,到那时候,你燕淮算个什么东西——”回头看着忠南侯府,嵇临奚冷冷一笑。
待他得了美人太子信任,第一件事就是把燕淮此人赶得有多远滚多远。
……
第二日等太子下了早朝后,燕淮进了东宫。
他见陈德顺站在殿外唉声叹气,点了点头,喊了句陈公公,正准备进去时,陈德顺拉住他,“燕世子,今天你可要继续好好劝劝殿下啊,因为那个提议,现在整个朝廷的官员都对殿下很有意见,今天御史中丞还弹劾了太子,说太子不适合继续待在太子之位上。”
“只要殿下明日早朝站出来说那都是不成熟的谏言,百官就不会对殿下有意见了。”
“真要这样下去,我们殿下可怎么办才好?皇后那里昨晚还把殿下叫过去了。”
燕淮嘴上说着我知道了,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跟着太子多年,这是他独有的特权,也是太子对他的信任与不防备。
楚郁刚换下朝服,换了一身青色宽松的常衣,正在摆弄棋盘,看他来了,抬头道:“要不要下棋。”
“殿下,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紧张,别人都快为你急死了。”燕淮今日终于明白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是什么意思了。
他虽知殿下不会这么蠢,明目张胆得罪百官,背后一定自有其用意,但殿下不与任何人说,他也不知用意到底是什么,心悬而未定。
“此事不便说。”楚郁朝他微笑道。
燕淮虽心中失落,却也没追问,而是坐了下来,两人下着棋,一局结束,想起昨夜嵇临奚来找他所求之事,犹豫片刻,燕淮还是说了出来。
“殿下,昨夜御史台的嵇御史来找臣。”
听到嵇临奚,楚郁收棋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
原来真的认识吗?
燕淮抿了抿唇,“那嵇御史说,他想见殿下一面,还说只要臣告诉您他想见您,您就一定会见他。”
“所以臣想着来问问殿下,要不要见他,见的话,臣这就安排。”
手中棋子被摩挲了两下,楚郁偏过视线,看向被他扔在抽屉里的盒子,两息之后,他放下手中棋子,看向燕淮,“见罢。”
……
一封信送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嵇临奚手中,信打开,里面是短短一行字。
“子时。”
不知这封信是燕淮寄出还是心上人寄出,嵇临奚先把它收在袖子里,他昨日忙了一天去找的燕淮,回来时又整理自己的案子卷宗找线索,才刚闭眼眯半个时辰不到,又爬起来去查案子,直到现在月亮都爬了上来,才回到住的地方。
急急忙忙洗头净身,换上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嵇临奚带着黑色衣袍来到一处酒楼,在厢房里随便披上以后,这才赶往忠南侯府。
见忠南侯府外停着一辆马车,知道大概是太子御驾,心不免得跳动了几下。
后门外已经有人在等着了,见他出现,将门打开,开口道:“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