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美人公子喜欢喝茶。
他在库房里翻了翻,将几盒自己抄家得来的极品茶叶翻了出来,那些玉做的碗筷勺子茶杯,更换的衣物,库房里被他从早上翻到正午。
明知很多东西太子大抵是用不上的,他还是忍不住想都带去,总想着万一呢,万一呢,万一用得上呢?
担忧太子在边关受伤没有好药,嵇临奚拿了一百两的银两,让下人去京城中最好的药店买疗伤的药来。
又想着带上好酒。
有机会两人坐在马车里,小饮几杯,醉意朦胧下,美人公子不胜酒意醉倒在他怀里……
……
一名西辽士兵被长矛贯穿,燕淮用力一带,西辽士兵从马上坠落于地,有人从身后纵马靠近,长刀就要劈下,他驾马躲开,长矛从腰间一转,一个绕腰横扫,就将那人从马上打下,不用燕淮出手,就已经有将士补刀,刺进对方胸膛。
两军交战,厮杀的叫喊声、刀枪剑戟撞击声,惨叫声。
这场交战持续了整整一夜,一夜后,双方都死伤惨重,有尸体不断被运回城中,有的携儿带女来到边关只为和丈夫在一起的女人一个一个看去,只盼望其中没有丈夫的尸体,若看到丈夫尸体在其中,嚎哭不已。
受伤严重的将士也被一批一批送进城里,军医穿梭其中。
“快来人!帮帮忙!!”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雪也无比厚实,更显冰冷。
来往交织步行匆忙的人中,楚郁看着他们脸上或是急迫,或是愤怒,或是痛苦的脸色,身后的发带被吹得飘扬,他走到一名军医身边,蹲下身来,见身边来人,忙于给人处理伤口的军医也来不及去看到底是谁,酒一浇,将纱布递了去,“给他们包扎伤口!”
说着连忙去处理下一个将士身上的伤了。
接过纱布的楚郁低下眉目,将纱布绕着伤员裹了三圈,弯下腰,牙齿用力一咬,纱布断开,手指灵巧系了结。
军医们实在忙碌。
这场对战下来,死者数百人,伤者千人之数,技术高超些的军医去处理伤势重的,剩下的处理伤势轻的。
“酒呢!还有酒吗!”
有人连忙送上酒去。
此刻军医们眼中也只有伤者,没有其它,拿到酒就去忙碌了。
“纱布!拿纱布来!”
又有人拿来纱布。
忙碌不休,来往的兵士和军医都忘却了腹中饥饿,只想着如何让受伤的将士得到最快的救治。
直到再次入夜,伤员们方才处理得差不多,率领着军队回城的娄将军步伐沉重,纵使西辽那边比他们死得更多,伤得更多,也无人露出欢欣的神色。
视线在接受救治的伤员上慢慢扫过,娄将军眼神忽然一顿,定住脚步。
楚郁在为最后几名伤员包扎,原本昏过去的伤员,经过处理后已经慢慢转醒,看到面前的莹白面容,微微低垂的琥珀色瞳孔,神情怔松。
“好了。”楚郁抬起眼,温柔开口安抚对方,“好好修养身体吧。”
“谢……谢谢……”
“不用。”楚郁说了这一句,就去给下一个人包扎伤口去了。
娄将军走了过去,因为怕引起骚乱,让受伤的将士因动作拉扯伤口,他并没有开口,只站在楚郁身后,神情复杂望着对方。
楚郁对别人视线是极为敏感的人,他转头,“娄将军。”
“娄将军……”
“娄将军……”
将士们看见娄将军,眼中一下亮出光来,口中纷纷出声。
听着将士们的呼喊,娄将军一一看过他们,红着眼眶开口道:“对不起……将士们,是我娄况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这么多人受伤,这么多人……”他无法再说下去。
众将士忙道:“娄将军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至少我们把西辽军打退下去了,没让他们成功攻城,为后面大军和军粮支援拖延了时间!”
“对啊对啊!况且西辽那边,损失可比我们这里重得多了!”
“是啊!他们五万大军,却被我们两万不到的人打得都退了好几里!!”
战事就是如此,拼的就是士气和威慑。
他们若后退一步,西辽那边只会士气大振猛攻过来,所以他们不仅不能退,还要打得狠,比西辽军还要狠,只有这样西辽军才会怕,才会退。
也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守住城。
……
两军休整之际,是商议下次军事行动之时。
这一次,娄将军亲自派人来请太子,一处简陋房中,长桌上摆放着地图和城防图,众多将领在场,娄将军道:“经过这次损耗,接下来西辽那里就疲力难以攻城,我们只需要守城,等到朝廷支援到来,如此就能彻底让西辽败退。”
“太子殿下,你看如何?”他侧头询问。
“娄将军所说,确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有将领出声询问:“太子殿下,您与娄将军共同坐镇边关,不知道关于抵御西辽来犯,您那里是否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楚郁看向那名将领,慢条斯理说:“没有谁比娄将军更了解边关与西辽,孤虽为太子,在战事上却是一个门外汉,孤能想到的,娄将军早比孤想到了。”
那将领憨厚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是末将逾矩了,请殿下赐罪。”
楚郁收回看他的视线,“无碍。”
娄将军冷下脸色,训斥了对方几句。
接下来就是城防的布置。
那些能被潜伏进来的地方需要派一部分将士前去看守,弓箭兵的位置,投石机的位置,城门下方能用投石机扔上大石,城墙上自然也能用投石机投下大石,但依旧会有西辽兵突破这些防线攀爬城墙,到时依旧是一场苦战。
商谈到深夜,议事结束后,娄将军率先跪在地上,开口道:“今日多谢殿下提供的医疗物资,更多谢殿下不顾身份协助军医救治伤员,臣娄况,替边关将士和百姓叩谢殿下。”说着深深一拜。
楚郁将他扶起。
他说:“娄将军,应该是孤替陇朝的社稷和陇朝的百姓来谢您,若无娄将军多年镇守边关,抵御西辽来犯无数,边城一破,陇朝只怕生灵涂炭。”
“臣……臣也只是谨遵镇国公离世前的嘱托——”娄将军泪如雨下,“当年,臣本是镇国公手下的小将,跟随镇国公镇守这一片土地,谁能想到……”
彻底击退西辽之时,也是镇国公及其几个子嗣死于战场之日,那场战争,实在太过于血腥残忍,虽结果换来陇朝十多年的安稳,但付出的实在太多。
第87章
嵇临奚的马车还在奔往边关的路上,他掀开车帘,询问到了哪里,得知还有十几日的时间,手掌都绷紧了。
送粮的队伍与两万大军汇合,中途免不得歇息,下了马车的他,看了后面连绵的军粮,只恨不得自己先骑着马纵身前往边关,忍住焦急心情,他的脸色无比阴沉,加之好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任谁看一眼都觉得他怨气深重无比。
与嵇临奚一起护送粮食的另外一人是嵇临奚没见过的,并非朝中官员,而是王相所属粮仓里的人,休息的时候,那人来到嵇临奚身边,与他笑着搭话。
因为都是王相一方的人,嵇临奚不得不打起一点精神回应,才说了没几句,却觉得这人聒噪无比,只想一刀抹了对方脖子,只他面上不显,笑意盈盈的,反倒让那人觉得他为人亲近。
……
边关,两日的休整后,西辽军发动攻城,发动攻城前,为首的西辽将领长矛指着城门,声音如洪钟一般:“娄将军!听说太子就在你们的城中!与你共同坐镇漠城!可本将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你们陇朝的太子?”
“莫不是你陇朝太子是贪生怕死之辈!躲在城中不肯出来!”
“既如此!还不如现在就降了,将太子交到我们西辽手中,我萧塔发誓,只要你们投降,绝不动城中老弱妇孺,如何!”
城门上,娄将军厉声斥喝:“狼子野心!”
“想要破城!还要看你们西辽有没有那个本事!”
萧塔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娄将军!我西辽五万军士,你领着那两万不到的兵马,就想与我西辽抗衡!还是快将你们陇朝那软弱无能的太子交出来吧!拿太子当人质,我们只和你们陇朝的皇帝老儿换一点粮食马匹,如此一来,你能保护城中老小与自己的兵,我们也能要我们想要的物资,这样的事你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真要让我们西辽的军士将城中屠戮殆尽吗!”
“城中的百姓将士啊!”他高扬起声音,“你们陇朝的太子就在城中,若他怜惜你们性命,就知道主动为你们牺牲!而不是靠你们的牺牲苟活!”
“在我们西辽,只有皇子太子保护百姓的道理,怎么在你们陇朝反过来了!”
娄将军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军营中出了勾结敌国的叛徒,太子来到边关共同坐镇,却是极为低调的,城中许多百姓都不知,怎么西辽国反而知道?
莫非……这场来犯是为了太子?
他心中悚然一惊。
“呸!”不等他开口,一旁有将士已经朝城门下萧塔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高声回道:“你们西辽国皇子太子保护百姓,是说你们西辽内政不稳,大肆抢粮,让你们西辽的百姓没有粮食吃饿死的保护吗!”
他大笑:“我朝太子将所带物资尽数献出,供城中百姓将士吃穿疗伤,与军医从白天忙碌到入夜救治伤员,亲自将牺牲受伤的将士登记在册一一抚恤,安抚百姓,可是你们西辽能比的!”
“没错!”另外一名将士站出,厉声呵斥,“西辽小儿,我朝太子身上流着镇国公的血,绝非你所说贪生怕死之人,我们也绝不会投降让太子落到你等狼子野心之辈的手中!”
城门下,萧塔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太子在这边关,威望竟如此大?
王相那里的人不是说太子初次来边关,未曾参与进军事躲于城中,此言足以乱了将士百姓之心,毁陇朝太子的声望吗?
陇朝将士所言之对比刺破了他的心防,他大怒,挑起枪道:“好啊!竟如此羞辱我西辽!待攻破城门,我倒要看看,你们陇朝的太子是否像你们所说,为国为民!”
“攻城!!!!”
厮杀声起。
娄将军下令让开几处城门,城门一开,将领们率着兵马冲杀出去,目的是打乱敌军行动,延缓攻城趋势,于此同时,立在城门上的将士们立起盾牌,抵御火箭,弓箭手蹲于城墙,亦是射出箭来,两边投石机各自备战。
血流在地上。
萧塔握紧缰绳,没想到漠城这块骨头如此难啃,本意也并非真的攻破城门的他,见到再僵持下去没有好处,立刻鸣金收兵,暂时撤退前,他极为阴冷地高声道:“别以为你们能坚持多久!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陇朝太子在我西辽萧塔面前下跪!”
“我□□爹的!萧塔小儿!你先用你五万大军攻下我漠城两万守兵不到的漠城再说吧!”
“你!”萧塔面色扭曲,在旁边副将的拉扯下,最后也只得率领军队暂时回营,准备下一次的攻城。
看着辽军退去,娄将军后退了两步,汤副将与身边燕淮忙扶住他,“娄将军!”
“无事。”娄将军用力闭了闭眼,忍住脑中头昏,道:“只要我们撑住援军到来,萧塔就不值一提。”
守城站结束,娄将军独自回到城中自己住的地方,门推开,他看到坐在桌旁的楚郁。
“太子殿下——”
“娄将军。”
“老臣娄况见过太子殿下!”
楚郁将他扶起,“娄将军,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