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鸽鸽
安嫣的唇瓣微微勾了起来。
“担心他投向太子?”
楚绥默认了。
安嫣扶住他的肩膀,“皇儿,嵇临奚此人,是断不可能与太子为伍的。”
“他是聪明人,也是贪婪的人,心中清楚只有你上位对他才是利益最大化的结果,太子上位,他反而会受制颇多,甚至死路一条。”
“我们母子能给他的,太子给不了,你大可以放心。毕竟他的前途绑在我们母子的船上。”
“不过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安嫣知道要给予自己的孩子一些肯定与夸赞,“若真有那一日,你便亲近大力奖赏于他,将你与嵇临奚交往的证据送到太子面前,太子自会自己怀疑于他。”
“到了那时,他不得还求着你吗?”
楚绥恍然大悟,“儿臣受教了。”
果然还是母妃最聪慧,难怪在后宫这么多年,依旧能与皇后分庭抗礼,深得父皇欢心。
他长得更像自己的母亲安妃,看着他的脸,安嫣也难免想起从前的自己。
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也是受万千宠爱的,那时她偶尔也会嫉妒好友公冶宁,尤其是看着别人更讨好公冶宁无视自己时。但那时她尚且能控制,安慰自己公冶宁是她最好的朋友,自己不应该起嫉意,这是不对的,只后面母亲离世,她骤然坠落云端,一切都无法自控了。
“绥儿,你一定要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她抚摸着楚绥的脸,嗓音格外温柔,楚绥虽不知为何母妃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怀念遗憾,但温顺应了一声。
接下的时间里,他陪着母妃散了会儿步,看见往来的宫人一副神色匆忙紧张之相,因出了宫对后宫之事了解不多的他以为宫里出了事,面色疑惑:“发生了什么?母妃,他们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焦急?”
安嫣随他看了一眼,“还能发生什么,不过是临近太子生辰,又是及冠,皇后想大办特办,昭显太子尊崇地位罢了。”
听到这句话的楚绥慢慢抿紧唇瓣。
临近太子生辰,也是临近他的生辰,从前太子深居东宫,连生辰都过得简单,甚至连他都比不过,现在却如此大的阵仗,轮到他的生辰,还能如以前一样耀眼吗?
……
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坐在椅子上的上了年纪的男人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心翼翼又说了一句:“还请御史丞大人通融。”
这所谓的御史丞大人嘛,正躺坐在椅子里,手中拿着刻刀,专心致志刻自己的月宫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
男人实在是紧张。
他从同僚那里听到一点风声,说嵇临奚接了他儿子的案子,只是前面还堆着几件没轮到他,于是慌忙带着厚礼来找人,眼下礼就摆在厅堂中,嵇临奚也没说收与不收,接待了他之后就由着他在这里坐着,自顾自雕刻自己的东西。
因关系到儿子的身家性命与自己,哪怕被如此对待,男人也不敢有半点不满,又心怀忐忑的等了一会儿,直到他干巴巴的找话题说了一句:“大人手里雕的月宫真好看,可见大人有一双灵巧的好手……”
话说完,他都想给自己一巴掌了,嵇临奚却抬起了头,心情看起来不错极了,回应他道:“是么?”
男人心中一喜,连忙说是,又继续想尽措辞的夸赞。
夸到最后没词了,问了一句:“大人是送人的吗?”
嵇临奚颔首。
男人说:“那人收到大人的礼物,知道大人如此用心,定然会欢喜珍惜的。”
当真是马屁拍到了心里,嵇临奚眉眼都舒展了,原本因这人烦他,想连人带礼都一起扔出去,现在看对方也顺眼了许多。
他说:“案子的事你且等一会儿。”
如此回话,那就是有希望谈了。
男人忍住心中喜意,耐心等待,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太阳都快下了山,嵇临奚磨完最后一处,吹去上面的粉尘,端在手中细细观量,见没半点问题后,动作小心放在桌上,满是怜惜之意。
之前男人已经自顾自地报了家门,嵇临奚听在耳朵里,下人送来新的热茶,他端起饮了一口润润嗓子,开口说:“你想要通融的这个案子,不好办啊。”神色满是为难。
“你儿子贪污受贿,所涉的钱财不少,如今朝廷国库空虚,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上面的意思是要我严审严查,我如何能违逆上面的心意?”
“不仅如此,想来你也要受你儿子连累的,虽然你没参与进去,也没贪,但是小李大人是你的儿子,李大人,你亦负有教子不当的罪名啊,陛下可是失望得紧。”
两鬓已经有了白发的男人闻言,差点晕了过去,他连忙跪在地上,给自己也为自己的儿子求情,又让自己府中的下人把带来的几抬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清一色的黄金。
嵇临奚看了一眼,依旧为难。
男人朝他磕头,“嵇大人,你是朝中前途无量的官员,以后说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求您帮帮我。”
眼见他求得差不多了,嵇临奚这才叹了叹气,露出被感动的神色:“我无父无母,不得见父子真情,如今见了李大人,才知什么是慈父之心。”
“但我也只是一五品官员,谈不上多大的权力,能做的不过是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我也会尽力看看,看能不能让小李大人由死刑改成流放,顺便不牵连李大人。”
闻言,男人又是一番磕头口中言谢之语不断,嵇临奚将他扶起,安慰了他几句,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看着下人送走男子,他弯腰,手指摸过箱子里的黄金,直起身子,吩咐下人将这几抬箱子送到库房里去,而后坐回到椅子上,继续抚摸着自己雕刻出来的月宫。
旁听的管家忍不住出声询问:“大人真要为这人奔波?听起来我们不应该牵扯进去。”
嵇临奚笑了一声。
自己哪里会牵扯进去。
皇帝那里的口风本就是判个流放,好不逼得人狗急跳墙,且如今朝廷官员正值缺人之际,李大人没犯过错,不过是训斥一顿罢了。
不说得严重些,又怎么好拿人送上来的金银呢?
让人以为自己要被处最大的刑罚,再往下降降,对方就会欣喜若狂。
由死为生,谁能不喜欢呢?
这样的事嵇临奚自然是懒得和一个下人解释的,他抚摸着自己的灯,问管家:“花满楼那里如何?”
管家回:“日日有信送到相府。”
“相府那里也日日回信么?”
“回的,大人。”
只信件往来有什么用。
嵇临奚漫不经心的想。
得有一把火烧上去,火烧得越旺,为色所迷的王驰毅才会心越滚烫。
被火烧沸腾的心,会令王驰毅不顾理智不惜一切地想与香凝在一起,香凝也就能更好达成自己目的。
准备抽出个空去一趟相府的嵇临奚挥走管家,对着手中灯呢喃道:“香凝啊香凝,你可不要让本官失望。”
本官还指望着拿你讨殿下欢心,你若失败,我就白费功夫了。
第119章
为了取代沈闻致,嵇临奚是卖力至极,只他也知道这是不光彩的事,在宫里行走都是躲着沈闻致来的。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日沈闻致和同僚在翰林院里用饭,用饭的时候,官员们聊起天,提到了嵇临奚。
娄暨说:“我前日见到嵇兄的背影,差点以为是沈兄,后来想不对啊,官服都不一样,招呼了一声,才发现是嵇兄。”
“嵇兄和沈兄相处久了,竟也有了沈兄的影子,这何尝不是一种近朱者赤?”
娄暨一说,其它的几个官员也跟着说了。
“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看来不是了。”
“只是气质像,这也应当,毕竟嵇大人与小沈大人是好友,好友之间相处时间长了,是会趋于相似的。”
沈闻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雨水过去,京城的天气明显燥热起来,入夜,他只盖了一床薄背,瘦长的手搭在被子上,就在要闭眼睡过去时,他脑海中忽然掠过嵇临奚的声音。
“你不要与我争抢太子的恩宠,可好?”
沈闻致睁开眼睛。
原来如此。
……
嵇临奚不知自己已然暴露,他见香凝和王驰毅实在“情比金坚”,忍不住一颗“红娘”心,买通那为香凝送信的丞相府小厮,这人是他透露给香凝的,香凝能用,他自然也能用。
嵇临奚让那被收买的小厮下次为香凝送信时说公子真的很想见她,只不能出门,再暗示自己能带香凝进相府,若是别的女子,此招可能不一定有用,因为害怕承担被发现的代价,但是香凝的话,就一定会去。
事情也果然如他料想的那样,听到香凝扮成下人跟着那买通的小厮进了相府,他坐在卧室里摇椅上,轻摇着手中扇子,看窗外月色:“真好啊。”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只何时,这胜却人间无数会落到自己头顶。
他惆怅叹一口气。
自己分明扮成了太子青睐的沈闻致,为何太子依旧不拿对沈闻致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一切依旧和以前没什么差别,有差别的只是自己再难有机会摸到太子手。
这正人君子,做得可真是难受。
难道是自己演得还不够好吗?
……
“毅儿。”莫夫人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她坐在桌前,真真切切的慈母神色,满是忧愁,“在房间里待了这么多日,你还没想清楚吗?”
“你是丞相之子,断不可能娶一个妓子为妻,何必为一个妓子与你父亲闹成这样,他也是为了你好,那薛如意高门大户,身份与你匹配,又性格端庄知礼,与你成亲,你好处不知道多少。”
王驰毅没说话。
莫夫人叹了一口气,“实在不行,你先娶薛如意,过一段时间再把那妓子抬进家里做小妾,这样你与你爹都能圆满,你看如何?”这也是她和丈夫商议的结果,本以为关几日就能绝了儿子的心思,没想到儿子始终不松口,对那花满楼里的香凝,身为宰相夫人的莫夫人是厌恶至极,只以她的身份与一个妓女计较完全是玷污自己的身份。
王驰毅虽然心悦香凝,对香凝念念不忘,也自认自己用情至深,但他这段时间冷静下来,也知道若真的娶了香凝为妻,那自己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看出他的犹豫,莫夫人又说:“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以后的孩子考虑,难道你要我们王家嫡子从一个妓子的肚子里出来吗?”
“她身子是清白的。”王驰毅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莫夫人笑,“她说她是清白的,你就信了?做妓子的,有哪个真的是清白的,你不知道,那些个花楼里有的是手段,就算不清白,也能把自己的身子弄清白。”
“你经常去花楼里,难道没遇见过说自己是清白的结果已经不是处女的女人?”
王驰毅自然是遇见过的,他常去花楼里,也不在乎干净与不干净,毕竟自己会做措施,但他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欺骗自己,若香凝也欺骗了自己——
他神色阴沉:“若她骗我,我绝不会放过她——”
莫夫人拍着他的肩膀,“不要相信花楼里的女人,她们最会的就是花言巧语,毅儿,马上就是与薛家交换庚帖的日子,母亲也不多劝你,你再好好想想,可千万别再让你父亲生气了,他原本就生了病,况且他年纪已经大了,在丞相的位置上待不了多久,想看的就是你与门当户对的贵女成亲生子,又有什么错呢?”
“你是丞相的儿子,一个妓子能给你为妾,已经是她三生有幸了,她若不肯接受,说明她不够爱你,也是她贪得无厌,这种女人,要来何用?”
说罢,她叹息一声,带着下人离开了,走出王驰毅院子的时候,见着两个下人走进来,莫夫人只看了第一个,知道是王驰毅院子里的人,也没多管。
“见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