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可
萧尽一刀救下温南楼,柳廷惊怒交集,抬起半截断剑狂乱挥舞。萧尽瞧他目露凶光,状若癫狂,心下颇有些不忍,毕竟柳璋虽不是自己杀害但也确因自己而亡。柳廷痛失胞弟,复仇心切以至心神激荡,从小受教的侠义豪气荡然无存,数日之中仿若变了个人似的,那些私心藏奸的念头全都冒了出来。
可是不忍归不忍,萧尽也恨他打宁承轻那几个耳光,以及栽赃嫁祸、杀人灭口,种种行事卑鄙无耻令人生厌,因此下手并没半分犹豫留情。柳廷武功远不及他,手中长剑又被削断,不出三招已被一脚踢倒。
柳廷趁自己还未受制,高声呼喝道:“温南楼,你和这恶贼朋比为奸,联起手来对付小爷,我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这一声喊得声嘶力竭,才真正是他心中所想真情流露,只觉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父仇不报,兄弟惨死,自己身名俱灭令家世蒙羞,种种不堪委屈全都在这一喊之中。
洞外程柏渊与丁处舟听了,心中都想,他如此悲愤,听来倒不像是演戏,难道当真着了温南楼与那小贼的道,可温南楼堂堂铁背金龙郭崇举的乘龙快婿,又为何要与这耍奸弄毒的小恶贼串通一气谋害他?
丁处舟尚且心细谨慎,程柏渊却是一辈子火爆霹雳、不顾一切的脾气,竟飞身一跃,挺刀往山洞跃去。刚到洞口,迎面而来一阵黑雾,程柏渊吃过宁承轻的亏,看似鲁莽,实则早有防备,眼见黑雾扬起立刻闭息后退。他年纪虽大,目力仍是极强,匆匆一瞥已瞧见洞中萧尽、柳廷与温南楼等人,可等黑雾散去再上前,洞中已不见一个人影。
萧尽挟着柳廷,段云山背着温南楼往山巅行去,宁承轻坐在山石上等着众人到来。萧尽找块空地扔下柳廷,自己盘腿而坐将拒霜横放膝上,段云山则客客气气扶着温南楼坐到一旁。
温南楼见宁承轻面露微笑瞧着自己,心中不禁有气,心想姓温的一心要止息你与众人之仇,你又何苦设计戏弄陷害我,虽丁处舟与程柏渊未必就此信了柳廷的话,可好歹总有闲言碎语,岂不惹人烦扰。
他正想着,萧尽从怀里拿出几片药草,托住他下颌喂进嘴里。
温南楼不知他将什么塞给自己,生怕有毒正要吐出,宁承轻道:“这是炙桑叶,可暂解麻木,你想说话就先嚼一嚼吧。”
温南楼心想他真要害我,随时可取我性命,或放任我在这里,解了穴道也要立刻毒发毙命,我若有畏缩之意,反叫后辈小子笑话。
他略微嚼动药草,只觉微苦中带着清香,嚼了几下果然口舌麻痹之感减轻,虽还有些不甚灵便,却已能勉强说出些话。
温南楼道:“宁公子要杀要剐姓温的也不皱一下眉头,何必煞费苦心设下这等拙劣诡计,挑拨离间?”
柳廷已被萧尽点了穴道昏迷不醒,温南楼又瞧向段云山道:“段兄可曾忘记你我说过的话,还望多加劝解,万勿误入歧途,陷溺渐深,日后不可回头。”
段云山道:“此事原是宁家与诸位的恩怨,之前是我僭越,还请温大侠原宥,如今只听少主裁夺做主,段某无不从命。”
宁承轻笑道:“温大侠不必诱逼我师兄,他一心为我好,我也听了他的,可温大侠答应的事,你带来的那些侠士、前辈、大人物、大英雄可未必听你的。”
温南楼道:“即便如此,宁公子也不该从中挑拨,令他人误解。”宁承轻道:“我哪有挑拨,方才在洞中,只柳廷一人说话,要挑拨也该是他在挑拨,若说误解,那是丁处舟与程柏渊自己误解,与我何干?”
温南楼被他问得语塞,宁承轻又道:“温大侠身中剧毒,我虽被众位英雄追杀得走投无路,却还想着去采药救你,因此离开一会儿,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
温南楼道:“宁公子好心救我,自然不错。”宁承轻道:“温大侠剧毒未解,我怕柳廷醒了有意加害,便让萧尽在一旁守护,果然他要动手杀你时就被拦下,这样做又错了吗?”
温南楼心道,虽是拦下不错,但也嫌晚了些,姓柳的小子胡言乱语,你们放任不理,隔岸观火,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宁承轻道:“温大侠是真英雄,旁人未必是真豪杰,江湖恩怨,扰攘纷纭,人人都只信自己。温大侠命好,少年扬名,侠名素著,自然是说一不二,无人不从,想必从没有遇过蒙冤受屈的事吧。”
温南楼自出江湖以来的确事事顺遂,杀了一个恶名昭彰的武林败类扬名立万,又娶了铁背金龙郭崇举的爱女为妻,便如宁承轻所说从未遭受苛待。这次众人推举他带头,也是看中他江湖声望甚隆,且若能擒了宁承轻到仙城山赴英雄大会,更是名正言顺之举,除他之外再无更合适的人选。其实以他人品威望,柳廷如何污蔑也少有人信,但如此一盆污水泼来,却也令人苦涩气恼。温南楼亲身经历一番,才算是体会蒙受不白之冤的苦处。
宁承轻见他沉吟不语,便将怀中揣着的东西放在石头上,温南楼一眼望去,是一堆叫不出名字的草叶,心想他说去采药倒也不是胡说。
宁承轻摘捡了一会儿,将一把药草送到温南楼嘴边道:“温大侠英雄豪杰,应该不怕药苦吧,这里没有制药的器具,你只将这些药草嚼碎,咽下汁液就行了。”
温南楼已嚼下萧尽给的药草,不再多问,张嘴含了慢慢咀嚼。
这草药苦到极点,温南楼嚼了一嘴药汁竟不得下咽,可宁承轻已说他英雄豪杰,区区苦药如何能像三岁小儿一般害怕,只好勉强将药汁咽下,抬眼却见宁承轻笑吟吟地瞧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不禁心想这小子被天下英雄群起追讨,这会却还像个顽童似的恶作剧。
温南楼与宁承轻虽在镇上客栈中有过几日相处,但那时说是同行也有软禁之意,彼此不常相见。此刻他细瞧宁承轻眉目清秀,容颜俊雅,虽有促狭捉弄,却也只算是少年心性,并无多少恶意,便不觉得他有旁人一口一个小恶贼那样可恶。
第五十章 事到玩笑解嫌隙
宁承轻道:“温大侠虽服了药草,但仍不能完全解去身上之毒,我需用到的药这里没有,得找个齐全的大药铺才能买到,所以只好委屈温大侠再和我们多走一程了。”
温南楼心知他是想挟持自己以作威胁,命山下众人就此撤去包围,好令他三人脱困。他虽知其意却不说破,只道:“那就劳烦宁公子医治,温某感激不尽,只是郑大侠与韩姑娘身上的毒却如何是好?”
宁承轻道:“他们的毒容易得很,我写个方子在这,等他们找上来便可自己去镇上赎药解毒。”说罢,他向萧尽瞧一眼,萧尽执起拒霜走向蜷缩一旁的柳廷,在他手臂轻轻一划,顿时血流如注。柳廷昏睡中被剧痛惊醒,睁眼见萧尽拿着长刀鲜血淋淋,吓得不敢出声。
宁承轻在他身上撕了片干净的衣襟,笑道:“借柳兄衣衫一用,别怕,我只撕一片就够,不会将你剥得赤条条扔在这里。”
柳廷缓过神来,怒道:“你要杀就杀,不必想这些恶毒手段羞辱我。”宁承轻笑道:“柳兄怎么说是恶毒手段,这法子分明是你想出来的,两回都要在我身上试试,怎么自己倒不喜欢了。”
柳廷只论斗嘴哪及得上宁承轻万一,便只破口大骂,萧尽听不过去,抬手给了他两巴掌,点上哑穴便安静了。
宁承轻沾着柳廷的血在衣衫布上写了解毒药方,说明是郑全武、韩琴儿中的毒,放在空地显眼处,压了块石头防被风吹去。
温南楼瞧着萧尽,忽然问道:“林子里用毒刀将我砍伤的是不是你?”萧尽道:“你在林子里见了我吗?那人长得和我一样?”温南楼道:“确实十分神似。”
萧尽道:“那天夜里咱们交过手,你刺我一剑,我还你一刀。说句实话,我武功内力都不如你,正面交手不出百招就要落败……”
温南楼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口气不小,居然敢说和自己明刀明枪正面交手要到百余招才会落败。温南楼成名二十余载,如今江湖中能明面上和他过百招的人,一只手也数得过来。此番遭袭一是手上无剑有心忍让,二是对方偷袭用毒,三来肩上刀伤未愈,种种缘由会在一起所致。
萧尽并不知他内心所想,忽而将自己衣衫扯下,露出肩伤。温南楼自然知道当晚那一剑刚好从他锁骨与肩胛间穿过,不及时医治,废了手臂也是常理。此时他见萧尽露出的肩膀上层层叠叠包着白布,血也仍旧渗透而出,忍不住想难怪他脸色如此委顿憔悴,这伤怕不能再与人动手,又如何有林中黑衣刀客那样利落的刀法。
温南楼转而又问:“那柳璋是不是你杀的?还有北医关如是,这两件命案若不说明,程前辈与柳家便不肯放过。”
萧尽道:“不错,这两个人都是死在我手里,只不过一个是情势所逼,另一个却在我意料之外,两条人命算在我萧尽头上,别错怪别人就行。”
他说的别人是谁,温南楼知道,段云山知道,宁承轻自然也心如明镜。温南楼心想果然老辣如程柏渊,年少气盛似柳廷等人却都把这笔账记在宁家后人身上,两相比较,反倒显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敢作敢当,恩怨分明起来。
温南楼正想再问他林子里那黑衣刀客的事,宁承轻道:“温大侠要问的事这么多,眼下却不是聊天的时候,丁处舟和程柏渊已带人上来救你和柳廷,再过片刻就到这里了。”
温南楼道:“难道你没有退敌之法?”宁承轻道:“温大侠带着人手追得如此紧迫,一路上我们连打尖休息也不敢有,更不必说留宿住店了。眼下我身上哪还有毒药退敌,方才撒向程老头儿的黑雾不过是山石缝里扫出来的泥土灰尘罢了。”
温南楼道:“宁公子机智绝顶,用些灰尘泥土便可吓退两位当世大侠,要想自行离去怕也不难吧。”宁承轻笑道:“雕虫小技只能一时有用,再多几次,别说两位当世大侠,就是三岁小孩儿也该知道上当了。”
温南楼道:“那也无妨,宁公子既无伤人之心,等众人上来,我与他们说明就是。”宁承轻道:“你身上的毒虽不是我害的,可说出去别人也不信,那程老头儿头一个就疑心我挟制你说谎骗他。”
温南楼倨傲道:“我温南楼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受过他人挟制。再说人生在世,谁能不死?我宁可舍命也不做欺人求生的事。”
宁承轻本不待见什么名门正派英雄侠客,但见他说这话时神色凛然,绝非虚言,暗暗也敬佩他人品为人。二人说话间,丁处舟与程柏渊又再逼近,来到那两头相通的山洞,眼见空无一人,亦无陷阱机关,山下众人也渐渐跟上。
宁承轻叫段云山与萧尽各自带了温南楼、柳廷再往高处去。
温南楼见他越走越高,不知要去哪里,五人之中倒有三个伤的伤、倒的倒,还有一个全然不会武功,走在陡峭山路间险象环生。
一行人来到一处山石旁,从高处流下一条细细清流,聚在石下成了一潭泉水。宁承轻捧了一把喝下,只觉清冽可口,然后让众人都来喝水解渴。
宁承轻将泉水旁的脚印抹去,捡了些草叶掩盖起来。温南楼瞧见,心想他抹得如此刻意,稍微细心的人都能看出端倪,却不知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众人喝完水又再继续往上走,萧尽走在前头,宁承轻跟随,段云山断后。萧尽虽当先在前,却时时留意身后的人,踩实了石块好让宁承轻走得无惊无险。
走到半途,温南楼转头往下瞧一眼,见丁处舟等人已追到。众人连日追赶,在这荒山中游荡一日一夜,只吃干粮果腹,早已周身疲乏,饥渴交加,见了山泉都有一饮为快的念头。温南楼不知宁承轻是否在水潭中做手脚,但见丁处舟到了潭水边,一眼便瞧出被宁承轻抹去的脚印,随后将众人拦住。
温南楼心想原来如此,他有意留下自己的痕迹,叫丁处舟这等细心谨慎之人起疑,众人畏惧他用毒厉害便不敢喝山里的泉水,若所携饮水喝完,追讨的队伍便不攻而散。他瞧了一会儿,见众人果然不喝潭中泉水,如此宁承轻只消每到一处留下些痕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骗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着实有些佩服他的智谋。
温南楼自服了宁承轻采的药草后,已感散在四肢百骸中的毒素有消退之象,但内力比之往日空荡虚弱,一时半刻想自行冲破穴道竟有不逮。
宁承轻察言观色,知他心中所想,说道:“那些药草起作用了,可惜只有镇毒之效。师兄,你替温大侠解了穴也不妨事。”
段云山听后便将温南楼几处穴道解开,温南楼略一运气,仍觉丹田内有空虚之感,可他不懂医术,不知是药性还是毒性所致,但好歹行动自如,也无性命之虞,便安心许多。
这时,山石下有人瞧见他们,一个道人模样的人道:“那不是温大侠吗?怎的和那小贼人走在一起?”
程柏渊抬头一瞧,果然见温南楼与宁承轻等人同行,虽晚上幽暗看得不太真切,但熟悉之人借着月光依稀也认得出。程柏渊见温南楼行动无碍,柳廷则受制于人,心中疑心更盛,可温南楼终究是当世大侠,无论如何说不通他为何要与仇家沆瀣一气。程柏渊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不比那些后辈谨小慎微,不管眼前有多少危险也是毫不畏惧,提起衣袍就要趁夜去追。
丁处舟怕他中计,连忙拦住说,如今他们越往山头越走投无路,何不将众人分派出去,围而不攻,不出两三日便可将他们逼下山,再说温南楼和他们同行,其中多半有些蹊跷,还需等他与柳廷当面对质才可定论。
程柏渊虽不耐烦,可也不便当面拂逆他。丁处舟将众人聚集起来,分成数队,各从不同方向将上下山崖的路守住。那山头怪石嶙峋,草木稀少,众人刚到,头顶隆隆作响,几块巨石从天而降,有人躲避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在山下叫骂不休。
如此往上攀爬的人都退远了一些,巨石虽砸不到,黑暗中却有数枚暗器破空飞来,只要有人敢探头立刻射中。
萧尽盘膝而坐,捡了一堆小石子放在身旁,望着山下影影绰绰的人影。
宁承轻找到这处天时地利,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暂且停下不走,挨着萧尽席地坐下。
萧尽道:“有我和段大哥守着不必担心,你累了几日,去睡一会儿吧。”宁承轻不说话,忽然伸手到他额头摸了摸,皱眉道:“你怎么如此体弱,又有些烧起来?”
萧尽这一日一夜心神紧张,片刻不得松懈,哪里顾得上自己烧不烧,此刻被宁承轻手掌一摸,只觉他掌心冰凉,自己脸颊发烫,心中却一阵喜欢。他心里想的是自己怎样倒不要紧,只盼宁承轻能常常这样坐在自己身旁,不必东躲西藏与人斗智斗勇,什么恩怨过往,什么绝世奇毒全都抛诸脑后才好。
宁承轻见他望着山下发呆,便道:“晚上山风大,你再吹了风又要生病,多穿件衣服。”
萧尽心想他们的包袱早在半路丢得不剩几件,哪有多余的衣服可穿,难道他要脱自己的衣服?那可不成,别自己烧还没退又倒了一个。
他正要拒绝,宁承轻对段云山道:“师兄,你将姓柳的衣服剥来给我,他火气那么旺,想必冻不死的。”
第五十一章 形骸不羁天地阔
宁承轻将柳廷的长袍给萧尽,叫他裹在身上。
柳廷纵不堪,好歹是富室子弟,何曾受过如此欺辱,虽被点住穴道不能说话,一双眼睛却怒火如焚,狠狠瞪着二人。
萧尽眼瞧山下,见又有人要冒险上来,忙手指扣住石子射去。谁知这回来人有了防备,听音辩位,一发石子竟然落空。萧尽再扣一枚,射向来人必经之处,那人哎哟一声,倒像自己撞上去似的。
萧尽出手如风,石子只靠手指发力,居高临下占尽上风并不吃力。可山下众人之中终究有武功高强、为人机智的将衣服打湿当做遮挡,萧尽射去的石子有被拳风掌风击落,有射在湿布上卸去了劲力。堪堪已有数人快要跃上山石,宁承轻稳坐萧尽身旁,从怀里拿出放着玉雨银针的盒子,笑着道:“够近啦,可以用毒针了。”
萧尽抓了一把银针扣在手心,还未射出,那几人已止步后撤,不敢再往上冲。
众人这一路已吃了这淬毒银针不少亏,一听宁承轻说用毒针,人人都想,原来是银针太轻细不能及远,他才故意引我们靠近自投罗网,可不能中这奸计。
萧尽见这些人时进时退,全凭宁承轻一句话。其实这等距离,银针未必能伤到对方,这许多江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却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吓得不敢靠近,不由暗暗好笑。可他终究也明白,奇谋巧计即便奏效,也只是一时而已。
程柏渊在山下喊道:“小贼,惯会使这些见得不得人的手段,识相的快将柳少侠放了,下来束手就擒,我看在程家世代与你爹交好的份上也不要你小命。”
宁承轻笑了笑道:“这老头倒没什么坏心,只是年纪这么大,脑子也是不好,想必年轻时全靠兄弟扶持,要不然……”萧尽道:“要不然也和我一样,放在江湖上不出三天就成了路倒尸。”
宁承轻又是一笑道:“你跟着我,可是死不了。”萧尽见他笑得欢畅,犹豫片刻问道:“我跟着你,你很喜欢吗?”宁承轻道:“有人做我的小狗,天天跟着我,我怎么不喜欢。”萧尽平日听他说自己是狗,定要和他怼嘴几句,今日却只觉他一派天真自然,哪怕当着温南楼这个外人的面亦不避忌,显出待自己与众不同的亲昵,心里便只有开心。
他道:“你就是喜欢狗儿,不知金角跑去哪里,有它在也多些趣兴。”宁承轻道:“它和银角就在山里,你大声喊它们,或许就跑来了。”
萧尽道:“银角不听我的,我可叫不来。”宁承轻道:“你把金角唤来,银角一定也跟着。”
萧尽被他说动,童心大起,将双手拢在嘴边喊道:“金角!金角!”
山中原本一片寂静,萧尽用足内力放声大喊,顿时回音阵阵,整个山间都回荡着“金角,金角”的声音。山下众人听了浑然摸不着头脑,不知“金角”是什么意思,可既是宁家小贼的人在喊,必定是什么旁人不懂的歹毒暗号,说不准是在招呼同党赶来围攻,一时间均都四处张望,十分紧张。
温南楼听萧尽在那喊这几声,声音远远送去,惊得山林间鸟雀乱飞,心里暗暗吃惊,想到瞧他年纪不大,内力竟如此浑厚上乘,怪不得敢说与自己正面交手百招才会落败,原来不是自夸而是自谦,又想他伤上加病,还有这般修为,百招内谁输谁赢还难有定数。
萧尽叫了一会儿,忽听山路上一阵窸窣声响,欣喜万状回头一瞧,果然是金角从山下林子里爬上,见了他汪汪汪叫起来。
萧尽估摸山下众人暂不敢再上,便回身一把将扑来的黄狗抱住。
温南楼大为惊奇,心想原来金角并非暗号,而是在叫这只小狗?他见萧尽抱着黄狗亲热,也觉逗趣,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拱,忙低头去看,见一只身长体壮的白狼从山石间爬上,一双金黄的狼眼在黑暗中精光四射。
温南楼吓了一跳,举掌欲击,宁承轻唤道:“银角,快过来,不然温大侠要打死你了。”
白狼不慌不忙,跳上高石抖抖皮毛,朝温南楼瞧了一眼,嘴角一龇露出白牙,随后缓缓往宁承轻身旁走去。
温南楼方才见黄狗金角与萧尽玩耍还不稀奇,可这白狼竟也听人话,一狼一狗名叫金角、银角,倒也有趣。
银角如今早已成年,扑站起来比人还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反倒是小黄狗体型本就略小,再长也不过如此,相比之下更是可爱。
温南楼见一狼一狗与萧、宁二人玩在一起,一派温馨和谐,哪有半点他人描绘的邪恶毒辣。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渐渐偏向宁承轻,但觉他少年心性,有些离经叛道并非死罪,放浪不羁却无害人恶行,自己该当从中斡旋,将两方恩怨尽早解开才是。
他既下了这决心,再去瞧宁承轻时,便不再有之前的偏见。
银角长得越大性子越沉稳,不与金角撕咬嬉闹,只在宁承轻身旁依偎一会儿,抬头瞧着对面林子。萧尽往林间树上望去,瞧见一只大鸟立在树梢,他今夜心情甚好,玩心大盛,将手中石子扣住,往鸟儿所在的方向“嗤”一声射出,石去如闪电,那大鸟一声尖叫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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