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49章

作者:迪可 标签: 古代架空

小九儿道:“自然是偷不着才来你门口睡觉,偷着了就睡房里去。”店伙不与六岁小孩斗嘴,哈哈一笑转身招呼别的客人。

萧尽道:“原来你也是灾民的孩子,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小九儿道:“我不要吃的,只要银子。”萧尽道:“你年纪小,拿了银子别人来抢,怕害了你,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九儿道:“有个哥哥,比我大九岁。大爷给我银钱,我去给哥哥,不会被人抢去。”

萧尽心想路上这些小乞丐多有个带头的,平日偷了钱讨了饭,回去交给年长的孩子,人一多,就连大人也不敢轻易欺负,于是道:“那是你认的哥哥,还是亲哥哥?”小九儿道:“是我亲哥哥,我原有八个哥哥姐姐,眼下只剩七哥,山塌下来的时候他抱我逃出来,咱们跟着那些大人走到这里。”

萧尽想起身世,自己原也有个亲姐姐,如今连她长相模样一点记不得。他摸了一锭银子,见四下无人留意,塞在小九儿怀里道:“那你将银子藏好,不可被人瞧见,若有人抢你的,你先给了他,回来告诉我。”

小九儿平白得了这许多钱,惊喜交加,又要磕头道谢。萧尽怕人瞧见,忙拦住他,将裹在他身上的衣服下摆打个结,挽起袖子,不至穿着绊倒。

他叫来小二,要一碗肉汤,让小九儿坐着慢慢喝,另塞了几块点心后便上楼去了。

宁承轻见他下楼一趟,脱了外袍回来,问起缘故,萧尽就将小九儿的事说了。宁承轻笑道:“你是善事做出瘾头来,路上小乞丐小孤儿多得很,怕钱不够给呢。”

萧尽道:“那日山洪可怖,回想起来仍是心惊肉跳,这小孩逃难出来实属不易,举手之劳帮他一帮,就算当日咱们死里逃生的还愿吧。”

宁承轻道:“若是还愿,一锭银子又太少了。”萧尽喂他吃点心,回道:“他还有个哥哥,应当十五六岁,拿了这银子,一年半载衣食可保,再能找些事做便不用着乞讨。”

宁承轻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既然他们逃难到这里也有几月,对镇上的人事十分熟悉,又是到处偷盗乞讨的小孩,你该多给他些银两,让他替咱们打听打听师兄的下落。”

萧尽道:“我怎么将这事忘了,等我下去跟那孩子说。”说罢匆匆下楼,小九儿却已不见了。他问店伙人去哪里,店伙说那小子饿死鬼一般,烫嘴也不顾,一口气喝完汤冒雨跑了。萧尽心想这小子倒机灵,知道客栈里人多眼杂,怕揣着银两被人骗去抢去,这才跑开,一时也无处可寻。

他回到楼上对宁承轻说起,宁承轻道:“既如此就算了吧,明日若放晴再去街上打听。”萧尽点头称是。

二人无所事事,向掌柜要了副棋子棋盘,宁承轻让萧尽一人摆两边,教他下棋。

次日起来,暴雨转弱,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萧尽还未起床就听有人敲门,忙披上衣衫,想一想又顺手拿了倚在床边的拒霜,开门一瞧,门外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萧尽见他皮肤黝黑,身形瘦削,一双眼睛却精湛有神,看来十分伶俐。萧尽立刻想起钟不四说的穷小子,越瞧这少年越相似,问道:“你是谁?”

少年道:“我叫狼七。”萧尽心想这名字古里古怪,定然不是真名,但小孩子学说书故事里的绿林英雄,取个虎狼熊豹的猛兽做诨名也不奇怪,便道:“那你就是小九儿的哥哥么?”

少年道:“你怎么知道?”萧尽道:“他说有个七哥,你又叫狼七,我猜就是。”狼七道:“小九子昨天拿了银子回来,说是客栈的大爷给的,我怕他又偷人钱财,便拿来还你。”

萧尽道:“是我给他的,你拿着吧。”狼七倒也爽快,收下银子道:“我不白拿人钱,你有什么事自己不愿走动,可叫我去跑腿。”

萧尽正想向他打听段云山下落,就道:“我要找个人,不知你见过没有。”

他将段云山身形样貌说了一遍,狼七听后一怔,忽然转身就跑。

第一百一十章 狺狺小犬迎人吠

萧尽见少年如此,心知必有蹊跷,如何能让他逃脱,伸手一拽将他后领抓住拖了回来。

狼七待要大叫,萧尽又眼疾手快点住他哑穴,随后关上房门,提着他回到屋中。

宁承轻见了狼七并不意外,反称赞萧尽行事果断,没有惊动一墙之隔的丁以绣等人。

萧尽道:“我问他段大哥下落,他听了要跑,你来问他吧。”说着拔了青渊抵在狼七颈边,防他喊叫,遂解了哑穴。他方才点穴时察觉这少年不过是寻常人,丝毫不会武功,举手投足也非江湖人,因此只略微吓唬他,盼他能说实话。

宁承轻道:“小兄弟,你见过我师兄是不是?”狼七见他倚在床上,眉目清秀,俊雅异常,不由面色一红,心生许多好感,原本被萧尽拿匕首架住心中着慌,这时反而镇定下来,问道:“什么师兄?我不认得。”宁承轻向床头瞧了一眼,萧尽见枕边放着段云山的衣衫,便拿来给狼七瞧。

宁承轻道:“你不认得我师兄,总认得这件衣服吧?”狼七目光闪烁,明明认得却摇头否认。宁承轻叹了口气,对萧尽道:“这位小兄弟说不认得,想必是咱们找错人了,放他去吧。”

萧尽想以他心机,使些欲擒故纵的计策实属平常,就将青渊拿开收回刀鞘。狼七见宁承轻双眉紧皱,愁思不减,一时竟有些负疚之感,走到门边又再折返,问道:“你……你与你师兄怎会走散的?”

宁承轻原想等他走后叫萧尽尾随跟去,找他落脚之处,但他去而复返,便知到底是年少心软,心里藏不住事,于是微微一笑道:“我与师兄自幼一块儿长大,几月前青枫山暴雨山洪,他为救我落下山崖,自此生死不明。小兄弟,若你知道他下落,望请告知,我自当感激不尽,另有重谢。”

狼七想了一会儿道:“你师兄下落我确实不知,不过我在镇上有些朋友,可替你打听打听。你们几时走?我晚上再来。”

宁承轻一听便知他自己拿不定主意,要回去问人,说道:“那就有劳小兄弟。”萧尽拿了个银锞给狼七,请他有了消息务必早些回来告知。狼七推脱不要,只道等找着人再说。

萧尽等他下楼走出客栈再要去追,宁承轻道:“这小孩儿倒谨慎,若非如此真怕师兄重伤之时被那些死了同门心急报仇的家伙伤了性命。你去追时要小心,别让他察觉。”

萧尽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他武功造诣今非昔比,轻功更属上乘,飞身上房,远远瞧清狼七人影后尾随而去。

眼下虽是白天,但因细雨绵绵,路上行人也不多。狼七果然警惕,一路走街串巷有意兜圈,半路又与另外几个乞丐模样的孩子相遇说了些话,这些孩子便四散而去。

萧尽一见之下大为头痛,不知他说了什么,若是让其中一个通风报信,其余不过有意捣乱,自己却追哪个才好?

他见四五个小乞儿都往不同方向跑,狼七却反而悠哉哉地找了个屋檐坐下避雨。萧尽心念一动,心想他若有意引我追他,必定也找条路走,如此坐着不动,反倒像是要我心烦不耐,方才我刀抵他脖子也不曾逼他说出实话,果然有些义气,既如此便只盯他一人,那些孩子去报信也总要回来告诉他。想到这里,萧尽便也不急,伏在屋顶静静等候。

一直等到晌午,雨又渐渐下得大了些。萧尽见那小子从怀里摸出个馒头啃着吃,自己却浑身湿透、饥肠辘辘甚是可怜。但他不想半途而废,仍是苦等,终于等到下午,狼七睡醒午觉起来,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随后一路东游西荡,慢慢往镇外走去。

萧尽打起精神紧紧跟随,狼七出镇后,见身后无人便飞奔起来,可他区区一个少年,如何比得过习武之人。萧尽跃下屋檐又掠上树梢,如此一路随行,终是到了一个破屋外。

这屋子简陋不堪,四处漏雨,门外卧着条黄狗。萧尽一见那狗子,顿感眼圈泛红,不顾狼七在前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唤道:“金角!”

金角许久未曾听到这样呼唤,竖起耳朵一愣,回头见是萧尽,立刻汪汪叫着,不住摇动尾巴奔到跟前,一下扑进他怀里。

萧尽又哭又笑,抱着小狗好一通亲热,狼七见他们一人一狗如此亲近也是愣住。萧尽放下狗子对他道:“小兄弟,谢你带我来此,金角认得我,我可不是坏人。”

狼七道:“你说阿黄,它叫金角?”萧尽道:“是啊,它叫金角,段大哥在哪,快带我去见他。”他既认得金角,狼七心中警惕便减去几分,却仍拦着屋门道:“你在外面等着,我问大哥一声。”

萧尽料定段云山就在屋中,不急于一时,点头道:“那有劳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我姓萧,与他师弟宁承轻一直四处寻找他下落。”

狼七道:“我去问了,若他不肯见你,你也不可硬闯进去。”萧尽道:“段大哥怎会不肯见我,你快去问。”狼七听罢便转身进去,片刻后又再出来道:“我问了,大哥不愿见外人。”

萧尽一愣,心想段大哥为何不见我,莫非他受伤甚重不愿拖累我们,所以不肯相见,那可是多虑了,我和承轻如何会嫌他累赘,他伤得再重咱们也会好好照顾他。想到这里,他抬步就要进去。狼七拦腰将他抱住道:“你说过不硬闯的。”

萧尽见他小小年纪如此讲义气,不肯出卖萍水相逢之人,心里颇有好感,柔声道:“小兄弟,我只进去瞧瞧,劝他一劝,绝不伤害他,你若不信,我将刀放在你这,一会儿出来你再还我。”

狼七听他如此一说,果然松了手。萧尽便将拒霜给他,狼七双手一抱十分沉重,咬了咬牙道:“我同你一起去,大哥伤重,你说话小声些,切莫惊吓了他。”萧尽忙答应,心中惴惴,不知段云山究竟伤得如何模样。

二人先后进了破屋,萧尽见这屋子比外边瞧着还要破陋,四面漏风,昨日一场暴雨已将地面浸得湿透,屋中那人睡在稻草铺上昏昏沉沉不住呻吟。

萧尽心头剧痛,快步上前正要唤一声“段大哥”,却见草铺上的人长方脸膛,两腮瘦削,双眉倒垂,约莫二十来岁年纪,并非段云山。

他一愣停步,立刻满心失望,转头对狼七道:“他不是我要找的人,那件衣衫的主人在何处?”狼七道:“衣衫就是大哥的,大哥伤得重,我与小九没钱给他买药治伤,他便说将他身上值钱的衣物和东西变卖,这才请了个大夫来瞧过一次。”

萧尽心想那衣衫钟不四瞧着眼熟,宁承轻也认出是段云山的,如何成了此人的东西。他走近受伤之人,见他神志不清,摸摸额头烧得厉害,便问:“他这样烧了多久了?”

狼七道:“也不是每日都烧,这几月中断断续续烧了几次,有时好些有时又不成了。”萧尽道:“他是你亲大哥么?”狼七道:“不是,那日山上泥石滚落下来将村子淹了,爹娘叫我带了弟妹逃走,他们慢了一步也被埋在山石下。等暴雨停后,我与小九回去找人,没找到爹娘,在路上遇见这位大哥,门外小黄狗也是半路跟来的。”

狼七说因洪灾冲毁山村,家破人亡,他与弟弟年纪尚小,遇到大人便有投靠之心。这人当时伤重,却凭一股求生毅力带他二人逃到这间破屋。

狼七道:“那日起,大哥的伤势一日比一日重,请大夫也不管用,昨日你给小九儿一锭银子,我却不敢拿去医馆,怕人说是偷的,要报官来抓咱们。”

萧尽听他说得可怜,却总觉有不合理之处,问道:“若你说的不假,为何之前我说起段大哥样貌时,你转身要逃?”

狼七道:“我……见你手中拿刀,心里害怕,就跑了。”萧尽仍觉有佯,但见他神色惶然,只好温言道:“不妨事,我先瞧瞧你大哥,病到如此该找个好大夫吃几剂药才行。”

他伸手掀开破被,不由吃了一惊,那人右手拿木板夹着,左膝下不见了一条小腿,只用细麻绳扎紧伤口,干瘪的血肉凹凹凸凸,显是被巨石砸断。

他愣怔半晌,想了想,伸手到怀里摸到宁承轻给的灵华三秀丸、七花玉苓膏。这两味药极其珍贵,萧尽生怕遗失,都与银票一起藏在身上,此时拿出来一数,内伤药丸还有七八丸,外伤膏药余下大半盒,心想不如用上些许,救人一命也算善举,于是倒了一颗药丸,捏着那人两腮喂下,又抹些药膏在他断肢伤口。

萧尽道:“小兄弟,这屋子破陋,不宜养伤,你拿了东西与我去镇上吧。”狼七道:“我可没钱住店,镇上的人见了我也要赶我。”

萧尽道:“我替你找间屋子,叫你弟弟也来。”狼七已渐渐信他不是坏人,想了想下定决心,将屋子里还能用的器物打个布包背在身上。萧尽待要将那人抱起,见草铺旁摆着把剑,捡起一瞧,剑柄上黄穗早已污浊不堪,擦去污泥,剑鞘刻着“云门”二字。

他想,原来这人是云门弟子,当日云门的人与柳廷在清风客栈欺负宁承轻,自己还记着这仇,只是眼下这人如此凄惨,自己又实在记不太清那时跟着柳廷闹事的人里有没有他,况且等他醒来还要再问段云山的下落,便先不计较,将他背在背上,狼七抱了金角一同而去。

第一百十一章 离离天火授紫薇

萧尽背着重伤的云门弟子回到客栈,生怕被丁以绣等人瞧见,让狼七先去探路。

狼七机警,抱了金角进去四下一瞧,并无萧尽说的那几人在楼下,出来与他说了,萧尽才将人背去楼上客房。

他出去一整日,宁承轻本在担心,见他背了人回来,以为是段云山,但见那人气息奄奄,缺了条腿,心里一紧。萧尽忙道:“不是段大哥,他是云门子弟,当日从山上滚落下来,只是不知为何段大哥的衣物在他手里。”

宁承轻道:“他伤得如何,能不能说话?”狼七道:“昨日下了一天雨,屋子漏水,想是又着了凉有些寒热。”萧尽道:“我给他服了一颗灵华三秀丸,又在伤口敷了些七花玉苓膏,过一会儿便会好转。”

宁承轻道:“你将他抱到床上,我瞧瞧他伤势。”正说到这里,金角见了旧主人,汪汪呜呜叫起来。宁承轻平日罕有喜怒之色,这时见了小黄狗真是又惊又喜,忙叫萧尽抱来给他。

萧尽将小狗放在他膝上,金角这些日子泥里打滚,四处撒欢,早已浑身泥泞脏兮兮的,宁承轻却丝毫不嫌,笑吟吟由它舔自己脸颊。

萧尽安顿好伤者,去叫店伙熬汤,见天色已晚,庆幸丁以绣等人未曾找来。宁承轻却道:“你去了不多久,连若秋就来问过,说要冒雨去打听师兄下落,我只装身体不适,要他多等一天。”

萧尽道:“还是你周全,咱们要能先找到段大哥就好。”宁承轻初见金角还十分欢喜,这时想到金角若与段云山一起万万不会独自流落到旁人手里,可惜狗子不会说话,问不出当时情形。到了夜里,狼七惦记弟弟,要去找小九儿,便先走了。二更时萧尽听那云门弟子在床上呻吟,赶去一瞧,见他睁着眼睛定定瞧着自己。

当日众人自清风客栈一路追到青枫山上,人人都认得萧尽、宁承轻与段云山三人,这云门弟子重伤已久,神志倒还清醒,睁眼见是萧尽,顿时大惊失色。

萧尽道:“你别怕,你我本无仇,不过想问你几句话。”那人见他和颜悦色,心中稍定,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问什么?”

萧尽想问他段云山的下落,一旁宁承轻却先问道:“你是云门弟子,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我叫冯海寅,是云门六代弟子,青锋无痕姬扬是我师兄。”宁承轻点头道:“姬扬武功不错,江湖上也有名气,这次怎么没来?”

冯海寅道:“姬师兄痴心练剑,不太过问江湖恩怨。”宁承轻笑了笑道:“他不是不太过问江湖恩怨,是因为当年死在宁家的是与他不合的师叔闵岚,替同门报仇这事便不想揽在自己身上。”

冯海寅身在云门,岂有不知师门之争,师兄与师叔不合,亦是他们同门不合,对外不可明说,宁承轻一个外人了如指掌,令他大为意外。

冯海寅道:“闵师叔身故,本该由他自己门下弟子前去寻仇,但家师念及同门之谊,命我与师兄弟们一同前往,宁……公子,若有得罪之处,望你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宁承轻道:“我不见怪,那日在清风客栈,你没和柳廷一起闯进房里羞辱我,可见你们云门师兄弟虽是同门,但师从各人,品性也不同。我想师兄正是因此才救你……”

他略停片刻,欲言又止,只怕冯海寅说出一句段云山已死,萧尽见了,伸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按。宁承轻被他按住肩膀,心里又有了些勇气,接着问道:“不知我师兄段云山如今人在何处?”

冯海寅道:“段大侠人在何处我也不知,当日我失足从山上摔下,被巨石压住了腿,段大侠虽也受伤甚重,却不顾危险将我救出。我断了腿不能行走,他背着我走了几日,那两个小孩儿也是他救的。”

宁承轻听到这里,心里一块石头终是落地,忙追问道:“那他后来说要去哪里?”冯海寅道:“那些日子我断腿剧痛,烧得迷迷糊糊,只记得一日他将自己包袱里几件衣裳和随身之物都给了小七,说要动身去找人,还嘱咐他自己仇敌甚多,有人问起千万不可透露行踪,以免受牵连。两个孩子还小,既留不住他,也问不出他去向。后来……”

萧尽道:“后来的事,狼七都说了。”宁承轻道:“师兄要去找人,自然是找我俩,但我一路留下暗号标记,为何师兄一个也没瞧见,莫非他与咱们走了岔道,错过了?”

萧尽道:“他将金角留在这,想必还要回来,咱们不如在镇上等他,让狼七和小九儿多留意。”宁承轻道:“你我等得,丁以绣、连若秋他们可等不得。”

萧尽道:“眼看一月就要到了,你身上的毒还不能解去,段大哥若在定要怪我。”宁承轻道:“师兄不会怪你,还要称赞你英勇。我身上的毒不要紧,我自出娘胎就服药,血中本就带毒,丁以绣用毒难道能胜过我爹?咱们先虚与委蛇,借连若秋等人之力找到师兄,之后我自有解毒的法子。”

萧尽对他用毒解毒之能向来深信不疑,想这些日子他们在山里找了不少毒物毒草,自行解毒应当不是难事。

他道:“那依你之见,要不要将今日的事告诉他们?”宁承轻道:“他们找到师兄也是想逼问他当年宁家的事,师兄也说不出来,怕会再起冲突……不知师兄伤得如何,你武功不及丁以绣,但应当胜过连若秋,与叶剑成在伯仲之间,交起手多半要落败。”

萧尽道:“我瞧他们也算仁义,该不至于动手伤人。”宁承轻道:“本来不至于,可解中有说了那些话,丁以绣这几日瞧咱们的眼光又不一样了。他心里有恨,真相不能水落石出,只会让他越发钻了牛角尖。如今唯有坦诚相告,先打消他们心头疑虑,再图其他。”

萧尽道:“那也好,我去叫他们过来商量。”宁承轻道:“等一等,你去找纸笔来,我留个信给师兄,他若回来好知道去哪等我们。”

萧尽就去磨墨铺纸,宁承轻瞧着他道:“我写不成字了,你来写吧。”萧尽脸一红道:“我字写得不如你。”宁承轻道:“那还用说,不用多写,只写红蕉当美人,紫薇授仙郎几个字就好。”

萧尽不解道:“那是什么意思?”宁承轻道:“你只管写了交给方才那孩子,叫他守着镇外破屋,若见师兄将留字交给他。”

萧尽道:“你快告诉我,两句写的是去哪里和段大哥相见?”宁承轻道:“咱们来时,前一个镇上有家远近闻名的大客栈,名叫亨通,是不是?”

萧尽想了想道:“是有个亨通客栈,大得很,住店的都是过往商贾,宁愿多赶些路也要在这客栈投宿。”宁承轻道:“那就是了,这两句话里有个卦相,美人红蕉色如火,紫薇垣动天人贵,是为火天大有,光辉似火,顺天而生,有大而亨通之意。师兄拜在我爹门下,我娘教我以卦攒花,他自然也是明白的。这样即便找不到师兄,他只要回来便有重逢之日。况且四十九日一到,丁以绣不给我解药,那就算他已替兄长报了仇,我与他各不相欠,再不放咱们走,也是他理亏,到时便不必讲什么道理,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我也有法子让你赢。”

萧尽道:“我不要赢他们,只要你我和段大哥能重聚就好。”说着依言在纸上写了那两句话,写完拿起一瞧,歪歪扭扭不成章法,更有些不好意思。

宁承轻瞧他屏气凝神写了许久,虽写得不甚漂亮,可也算认真,笑道:“你习武之人能写成这样已然不错,今后有时间我再教你练字吧。”

萧尽将纸上墨迹吹干,折在一起道:“我又不考状元,练什么字,今后你练字,我练武,咱们文武双全,再没人能为难咱们。”宁承轻听他这么说,想到将来二人隐居山野,每日读书写字,习武练刀,养狗逗乐,攒花种草,再无人打扰,实是天下一等的美事,不由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