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葫芦好酸
磨豆子是个力气活儿,他磨了一会儿,晏小月和何秋花提出帮忙,就连晏兴茂也有些跃跃欲试,不过怕他再伤着腿,晏小鱼只给他分配了加水的活计。
母子三人干活儿都不惜力,不到两刻钟,半斤豆子便磨好了。
磨好的生豆浆用纱布把过滤到他们的大铁锅里,再加一点水,把剩余的豆渣揉一下,揉出的浆汁一并加入锅中,烧火煮开。
豆浆临近煮开那会儿,得有人在锅边守着,时不时将锅里的浮沫用汤勺撇出来,锅里沸腾后还得转小火再煮一会儿,才能彻底煮熟。
让何秋花帮忙看着锅,晏小鱼将制豆腐剩下的豆渣,加上鸡蛋,辣椒,煎成了豆渣饼。
豆浆煮熟后,晏小鱼盛了四碗出来,准备配着豆渣饼做早食。
灶膛停火,锅中的豆浆稍稍冷却一会儿,加入石膏水,用汤勺搅拌均匀,盖上锅盖焖煮,等豆浆凝固。这会儿不需人守着了,晏小鱼他们正好吃早食。
豆浆热气腾腾,豆香浓郁,里面放了点儿麦芽糖,口感醇厚,还泛着丝丝甜味儿,一口豆浆咽下,晏小鱼满足地舒了口气。豆渣饼暄软可口,是用昨日剩下的猪油煎的,闻着格外香,晏小鱼煎了二十个豆渣饼,他和晏兴茂、何秋花各吃了四个,晏小月一人吃了八个,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晏小鱼看着他阿姐摸肚子,心里好笑:“别急,还有豆花呢。”
他说着掀开锅盖,果然,豆腐凝固得差不多,已经变成豆花了。晏小鱼给他阿姐盛了一大碗,给自个儿和爹娘各盛了一小碗。
豆花浇上融好的麦芽糖水,吃着滑嫩香甜,齿颊生香。
何秋花捧着碗,心生感慨:“咱、咱们,真是过上好日子了,竟还能,吃上甜豆花!”
晏小月也一口一口,吃得格外珍惜。
豆花不贵,钱家卖两文钱一碗,村里人偶尔也会给自家孩子买上一碗,但晏家是陶翠青管钱,晏兴茂和何秋花手上一文钱都落不下,自然也没法儿给晏小鱼姐弟买零嘴。
晏小月上一回吃豆花,还是晏永芳成亲的时候,钱家的席面上有一碗豆花,是当菜端上来的,桌上人多,一人一勺便没了。
晏小鱼想到搬家那日晏小宝说的话,挑了挑眉:“家里如今制豆腐,豆花多得很,往后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晏小月欢喜地点头,何秋花和晏兴茂脸上也露出些笑意。
剩余的豆花晏小鱼全部盛到铺了纱布的豆腐盒子里,他将昨日从溪边捡来的大石头压在豆腐盒上,一刻多钟后,豆腐便成型了。
若想吃老一些的,也可以多压一会儿。晏小鱼爱吃嫩的,没有多压。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纱布,里头一大块白嫩如玉的豆腐露出来,何秋花眼睛一亮:“成、成了!小鱼真的制出豆腐了!”
晏兴茂和晏小月也有些激动。
晏小鱼将豆腐提出来,切成小块:“娘,给何婶、村长、李阿叔还有严二哥家各送一块过去,剩下的四块咱们自己吃吧?”
“诶,成!”何秋花忙不迭地应声。
她和晏小月都有些怵严少煊,所以一个去牛富贵家,一个去何婶和李阿叔家,晏小鱼等她们走后,将制豆腐的器具都收拾好,才端着豆腐往隔壁去。
出门时瞥见那颗桃树,晏小鱼咽了下口水,又暗暗谴责自己。
明明答应严少成要照看严少煊的,却只知道惦记人家的桃子。
*
严少煊这几日没怎么出门,只偶尔去县城一趟,每次路过晏小鱼家,都能看到这小哥儿在院子里干活儿,一边劈柴还一边哼曲儿,总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连带着何秋花和晏小月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再不是从来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
见了他,晏小鱼仍会打招呼,不过态度不如以往热情,笑得也没有那么灿烂。
严少煊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觉得应当是晏小鱼没礼貌,见了他就收起笑容,让他不高兴了。
严少煊一边告诫自己不能同小哥儿斤斤计较,一边仔细观察晏小鱼,看他对别人是怎么笑的。
若是对着自己不笑,对着旁人笑成花儿,那就不合适了。
好在晏小鱼只对何婶、柳条她们笑得开怀,村里那些汉子嘴上没把,说不上两句就能惹恼晏小鱼,他就差跟人干架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有一回王二狗他爹在地里找上何秋花,劝她不要再挑三拣四了,赶紧找个人把女儿嫁出去,不然晏小月留成老姑娘,影响村里的孩子哥儿姐儿说亲。
晏小鱼听见后把王二狗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险些和王二狗动手。
当时严少煊从县城回来,正好瞧见,他一边气晏小鱼不自量力,一人对抗人家一大家子;一边绷着脸往那边走,准备好生教训王老头一顿。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对着人家姑娘的亲事指指点点,是何道理?还有王二狗,一个壮年汉子,哪儿来的脸同小哥儿动手?!
严少煊走到半截就偃旗息鼓了,因为村长媳妇余春英开口拦下了王二狗。
这事儿晏小鱼毫不知情,他那会儿怒火中烧,逮着王家人一个劲儿地骂,压根没往旁边看。
所以今日严少煊见到他的别扭,他也毫无所觉。
“家里做了豆腐,给你送一块,你拿去吃吧。”
严少煊看着脑门儿只到他下巴的小哥儿,面上有些不自在:“多谢。”
晏小鱼生怕他又自作多情,义正言辞道:“不用谢,我拿严大哥当亲大哥,照应你也是应当的,一块豆腐不算啥。”
拿他大哥当亲大哥?照应他是应当的?那得是什么身份?!
这哥儿当真胆大!
严少煊心跳有些快,耳垂又染上了红晕,他正要开口,晏小鱼又咧着嘴朝他笑了笑。
“严二哥。”
怎么这样笑,语气还这么温柔?严少煊心里一激灵,生怕他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如今心思全在院试上。”
人生大事,岂可儿戏,便是心仪,也该慎重行事才是,哪儿能如此随便?
他仓促说完,又装作不经意,悄悄打量晏小鱼的神色,看他如何应答。
晏小鱼莫名其妙:“那院里的桃子熟了你是不是没空摘?要不我给你摘来?”
虽然严少成说了让他们随便吃,可到底是严家的树,还是得先紧着严少煊。
“桃子?”严少煊懵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了,感情是惦记他家的桃子!
“你们吃吧。”严少煊干巴巴地说完,端着碗进屋了。
啧,真是没礼貌!碗还没还给他呢!晏小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家。
第20章
何婶家和李阿叔家都在村子中心,村长家在村口,从山脚过去,几乎要把整个村子走一圈。何秋花和晏小月端着豆腐,一路没少被人叫住问话。
“哟,小鱼他娘,你们家真制出豆腐来了?”
“月姐儿,你这是去哪儿呢,咋还端着碗豆腐?”
“你们的豆腐几时开始卖,几文钱一块?”
“……”
何秋花和晏小月一板一眼,严格按照晏小鱼交待的回话。
于是,傍晚时村里家家户户都知道晏兴茂一家真制出了豆腐,明日就要开始卖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
“晏二家真制出豆腐了,我瞧着还不错呢,像模像样的!”
“给何婶、李阿叔,还有村长家都送了,好大一块呢,去镇上买至少得五文钱吧?柳平山脸都笑烂了!”
“他们到底在哪儿学的这手艺啊?”
“何秋花说是她男人原先去外头服劳役的时候学的,不过一直没制成过,这回腿伤着了,在家里没事儿干,好生琢磨了一段日子,才制出来的。”
“哟,那可真是因祸得福了!”
“听说他家豆腐也卖五文一块,还能拿粮食换,你们买不?”
“再瞧瞧吧,今日只晃了一眼,看着是那么回事儿,吃着就不知道了,明日等别人买了咱们再看看情况么……”
村里人多是瞧热闹,也没什么坏心思,晏老爷子和晏兴盛一家听到这消息却坐不住了。
晏老爷子一脸不快:“老二他们怎么会做豆腐,莫不是偷了钱家的方子?”
话是这样说,可外人不清楚,他们却是知道的。
钱家那豆腐方子握得极紧,晏永芳嫁过去几年了,钱泓和他爹做豆腐的时候,她还得避着,晏兴茂他们就去过钱家一回,怎么可能偷得到钱家的豆腐方子。
“爹,外头都说是二弟服劳役时学的。”陶翠青语气淡淡的,“他可真沉得住气,在外头学了这样挣钱的手艺,在家里一点儿苗头都没露。”
晏兴盛耷拉着脸:“难怪爹说要分家,他们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早有依仗,生怕咱们跟着沾光吧?”
晏小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愤怒:“难怪那日晏小鱼说他要吃豆花多少都有呢!二叔早就同他说了,只瞒着咱们!”
其余人不知还有这一茬,连忙让晏小宝将那日的事儿仔细说与他们听。
晏小宝说完,这几人越发确定,晏兴茂故意瞒着他们了。
晏兴盛神情激愤:“老二这眼皮子实在是浅,他将豆腐方子拿出来,咱们一家挣了银子,再把永和供出来,他们一家不也能跟着享福吗?他可是永和的亲叔叔,永和往后做了官,还能亏待他?!”
“那现在怎么办?”晏老爷子也是一脸烦躁,“都断亲了,这豆腐方子指定没咱们的份儿了。”
晏兴盛想了想,还是心有不甘:“爹,虽是断了亲,可二弟和鱼哥儿他们身上流的可都是你的血,你去同二弟好生说说,说不定他就回心转意了。”
晏老爷子有些拉不下脸:“哪有当爹的去求儿子的!”
陶翠青倒是沉得住气:“还是再等等吧。他们那豆腐制是制出来了,可能不能吃还是一回事儿。即便能吃,能不能卖得出去又是另一回事儿。二弟一家都没做过生意,现在他们刚制出豆腐,心气正高,爹过去怕是要碰钉子,不如等他们受挫了,相公再去过去,就说爹还是舍不得他们,咱们有主意帮他们卖豆腐,这样一来,他们或许就愿意同咱们和好了。”
不用自己放下身段求儿子回头了,晏老爷子十分满意,但想到分家时分出去的那笔银子,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让他们回来,那前头给的十五两银子怎么办?就白送给他们了?”
陶翠青面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耐。
若能拿到豆腐方子,能挣多少个十五两?这老头子刻薄短见,即便同她是一个阵营的,她也厌烦得很。
一家四口为这事儿又争辩了几句,晏小宝同他爷爷一样,看不得二房拿一点儿好处,陶翠青不好说晏老爷子,便把火撒到了儿子身上。
晏小宝被她夹枪带棒地训斥了一顿,又把仇记到了晏小鱼他们头上。
*
另一头,晏小鱼一家正吃晚食,饭桌上讨论的也是卖豆腐的事儿。
今日的豆腐制得十分成功,晏小鱼做了一道小葱拌豆腐,一道香菇肉沫酿豆腐,一家人都很爱吃。
可他们的豆腐到底能不能卖出去,晏兴茂和何秋花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晏兴茂掂量着语气问儿子:“村里人都习惯去钱家买了,会愿意买我们的豆腐吗?”
晏小鱼不慌不忙地咽下嘴里的饭:“咱家豆腐吃起来咋样,可比钱家的豆腐差?”
晏兴茂摇了摇头:“不差,爹觉着你做的豆腐比钱家的还要好些,似乎更加滑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