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不规
第70章 梦里的朋友……是谁?
“跳湖?”
“嗯。”沈知书顺口接道,“她做事一向不拘小节,只随自己心意。她学了许久轻功后,有一日同我说她已学成,要来一招凌波微步。我兴致勃勃地跟着她走到湖边,想看她轻功水上漂,结果她漂了两步就掉下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赶忙将她捞上来了,慌里慌张地带着她去洗澡。不过到底是身子骨硬朗,就这样居然没生病……”
沈知书叽里呱啦讲了一大通,姜虞的关注点却似乎有些偏:“你们在梦中都如此之熟了,将军却仍不知她的样貌么?”
沈知书冥思苦想一阵,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许是她的脸一直蒙着一层清雾,又许是梦里看见了,醒来后却忘了。”
姜虞低低地“哦”了一声。
她此刻微扬着脑袋盯着沈知书看,忽然抬起大腿,杠到了沈知书身上。
腰上陡然一沉,肢体接触突如其来。沈知书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干笑了两声:“怎么,殿下想压死我?”
姜虞没回答,却一个用力翻了半圈,按着沈知书的肩膀,趴到了沈知书身上。
劲儿挺大,跟她的身量并不相符。她安安静静地趴着,脑袋枕在沈知书胸口,像一只树袋熊。
隔着两层中衣细细密密渗过来的暖意令沈知书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她静了静,状若无事地揽上了姜虞的腰,低声嘟囔道:“看来殿下真的想压死我。”
姜虞这回有了反应:“我很沉么?”
“很轻。”
“那就压不死将军。”
“可以的。”沈知书一本正经地说,“殿下再往上靠一点,靠到我脖颈这儿,然后一个用力,我就死了。人的脖颈还是太脆弱些。”
姜虞静静听着,忽然答非所问:“你说话的时候,胸口和肚子会有起伏,我也跟着上下起伏,像是在坐船。”
沈知书煞有介事道:“那殿下得付我些船费。”
“没钱。”
“没钱,那殿下是坐霸王船来了么?”沈知书笑道,“没钱便用其余东西抵。”
“然我一无所有,没东西可予将军。”
“那可怎么办呢?”沈知书故作头疼地说,“那便只好请殿下下船了。”
姜虞摇摇头,面庞蹭在沈知书胸口。她斩钉截铁:“不下。”
沈知书漫不经心地问:“殿下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赖账?”
姜虞反问:“我们都此等关系了,你请我坐船都不能?”
沈知书闻言挑起眉,明知故问:“什么关系?”
“云雨过两回的关系。”姜虞跃跃欲试,“倘或将军想,今夜便可来第三回。”
“……”沈知书有点好笑,“先时不是说了么?太过频繁会令殿下玉体有损,须得五日之后再谈此事。”
“那便是朋友关系。”姜虞道,“朋友坐船还得交钱,将军未免太无情些。”
沈知书一本正经地说:“一码归一码,亲姐妹还算明帐呢。”
“所以这船我不能坐?”
“怎么不能坐?交钱便是。”
姜虞抬起头睨她一眼,神色似笑非笑。沈知书还未琢磨清楚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姜虞忽然直起上半身,而后蓦地伸出手,用掌心覆住了沈知书胸前的那处……柔软。
沈知书:?!!
她猛地握住了姜虞的腰,径直把那人从自己身上提下去,继而翻身坐起来,颇有些惊诧地问:“殿下做什么?!”
姜虞面无表情地说:“手感挺好。”
姜虞时常口出狂言,自己也已习惯,可她方才这突如其来的行径——
算了,不多计较了。大抵是她因着此前的拒绝而有些不痛快,遂想从自己身上找补一些回来。沈知书想。
姜虞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分寸——也许在她眼里,这一切都算寻常朋友间的打闹……么?
自己有必要纠正这个误区,但应当不是在现在。一来纠正误区需要脑子飞速运转,而她此刻有点懒怠动弹,二来……
实在是当下的氛围太过玄妙,抑或是黑夜总能给人以莫名而荒谬的情愫,以至于她总感觉,倘或自己此刻强硬地拒绝姜虞这懵懂的亲近,那大约今晚两人间又会陷入不怎么愉悦的僵持。
沈知书瞪着眼同姜虞对视几秒,败下阵来,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袭击船夫导致船翻了,这船更坐不得了。”
她说着,掀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将里侧的胳膊往旁一抻,抬眼看向姜虞:“殿下躺这儿罢,我把胳膊给殿下当枕头。”
她大臂上肌肉放松的时候,会软一点下来。姜虞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了一阵,抬手戳了戳。
沈知书有点痒。
“这儿也挺软。”姜虞轻声道。
“所以殿下躺上来么?”
姜虞利索地钻进被窝,蹭地躺下了。
沈知书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两眼一闭就开始嚷困:“属下困得不得了,再不睡大约能直接昏过去。”
姜虞应了一声,道:“那睡吧。”
她这么说着,也闭上了眼。
沈知书一动不动地躺了两柱香,迟迟没听见身侧动静,料想姜虞已然睡着,遂想把被压得有些发麻的胳膊从姜虞脖颈底下抽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下一瞬,姜虞却睁开了眸子。
沈知书:……
沈知书干笑着寒暄:“殿下还没睡啊。”
姜虞言简意赅:“睡不着。”
“那……”沈知书想了一想,“我再给殿下讲个故事哄殿下睡觉?”
姜虞点点头,忽然将脑袋抬起来,往下挪了一些。
沈知书的胳膊陡然一空,她有些讶异地侧过脑袋,看向整个人缩到被子里的姜虞:“殿下不枕了?”
姜虞“嗯”了一声。
“为何?”沈知书笑道。
“怕将军手麻。”
沈知书将胳膊收回来,暗中揉了两把,口里还要嘴硬两句:“麻不了,殿下那么轻,我胳膊又壮实。”
姜虞眨眨眼:“那再给我枕一会儿。”
“……”沈知书生硬地转移话题,“殿下想听什么故事?”
姜虞思忖一阵,想起了什么似的,环住了沈知书的腰,轻声问:“将军有听过一些传闻么?譬如国师活了几百年。”
沈知书道“听过”。
“那将军信么?”
“由不得我不信,国师都辅佐了好几朝了不是?”沈知书感慨说,“只能说世上怪人怪事不少,听起来越假的反而越真。”
“她活那么多年,都够旁人转世好几遭了。”姜虞淡声道,“说起转世……将军相信一个人有好几世么?”
沈知书“嘶”了一声:“我原是不信的,只觉这些不过是世人的慰藉寄托,可忽然又想到国师……罢了,宁可信其有。”
姜虞继续问:“那将军认为前世之情能带至今生么?譬如两个人一同转世,前世她们有妻妻之实,今生可还能够再续前缘么?”
“若能再续前缘,倒是一桩佳话,可若是实在续不上,也无需强求。”沈知书笑着说,“转世一场已然解脱,理应将前尘往事都忘却才是。不然孟婆汤是干什么用的?再者说,转世后人的生活环境与前世必然相距甚远,样貌性格说不准也大相径庭,其实都不能算作同一人了。”
腰上的胳膊蹭了两下,姜虞低低地应“嗯”,接着道:“将军觉着你前世是什么样?”
“不知。”沈知书一本正经地说,“但我希望前世没那么重的担子,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将军现如今卸甲归田,其实也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一世便算了罢。”沈知书笑道,“我就不是享清福的命。话说回来,殿下呢?殿下希望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姜虞清淡的声音在胸口响起来:“与将军一样。”
“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嗯。”
沈知书还要说点什么,姜虞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困了。”
沈知书有些惊诧:“这便困了?如此突然?”
然而半天没听着回应。
她沉下脑袋,听着姜虞平稳的呼吸,很轻地唤了一声“殿下”。
姜虞仍旧没有反应。
入睡得如此之快么?沈知书心想。
室内昏沉晦暗,月光不见影子。沈知书瞅着姜虞乌黑浓密的发顶,顿了一下,抬手抚上去,又低低笑了一声。
“回回都如此。”她无奈地说,“闹得人清醒,自己却睡着了。”
沈知书原先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很久,却不想不久后也失去了意识。入梦的前一刻,她心道,姜虞说的果然没错——
气息这种东西,熟悉熟悉便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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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书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她断了一条胳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感受不到左臂的存在了。
刚醒时人总会有些懵,过了一盏茶,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那条胳膊被姜虞压麻了。
麻过了头,以至于她想将胳膊从姜虞脑袋底下抽出来,却没能用上力。
她想不起来胳膊是什么时候跑到身侧人脑袋底下的,透过帷幔瞪了半天天花板,夜里的梦境陡然蹿入回忆。
那是一个秋日,天很高很远,一眼望不见云。
她在松林里扎着马步练气。
那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从远处走来,捧着一个柳枝编的花篮,上头横七竖八插着黄白相间的菊花。
沈知书问:“你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