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不规
二帝姬瞥她一眼:“你且少说两句,若不是那日你把厨房炸了,她能去洗澡?这会儿倒冠冕堂皇说这么一通话,跟没你的事儿似的。”
“是大殿下炸的厨房?”沈知书似笑非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子搅出的动静。”
“那什么,就是侍子炸的。”大帝姬摸了摸鼻子,“老二她在胡扯,想让我背锅。”
沈知书拖着嗓子“哦”了一声,给谢瑾睇了个眼色。谢瑾会意,当即嚷起了肚子疼:“许是早晨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我出去一趟。”
沈知书接话道:“我陪她。”
两人遂一同溜出殿内。
甫一走出殿,谢瑾便不装了,叉着腰挺直了背,揽上了沈知书的肩:“叫我出来所谓何事?”
沈知书且不说正事,转而煞有介事地评价:“你这一招尿遁也忒明显了些。”
“那你怎么不自己寻由头,反而要我找借口?”谢瑾“哼”了一声,“托人做事便别嫌人寒碜,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沈知书张嘴便要说“我怕我一开口姜某人也跟出来”,顿了一息还是作罢,转而锤了一下谢瑾的肩:“谢将军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且不说这个了,距那日也有四五天了,怎么七殿下这时候发烧?”
“大约是前几日风寒未好全,直到这会儿才转为高热?”谢瑾摇摇头,“嘶,这也不应该呀。若仅仅是头发未干在外头跑了这么一大圈儿,不至于这么些天还未好,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这是其一,其二,我与七殿下打过几回交道,观察过她言行举止,是很康健的一个小孩儿,断然没那么容易病倒。”沈知书摇摇头,“这事儿蹊跷,你看看有没有办法从纯嫔那儿捞得什么消息,便是能拿到七帝姬的药方儿也好。我并非多管闲事,只是秋雁曾服侍纯嫔妹妹,这会儿又是七殿下中招,桩桩件件未免太巧。”
谢瑾想了一想,郑重其事地说:“此言有理。”
她俩商议毕,转身回殿。沈知书伸手隔空逗弄了一下廊下的空鸟笼,再度抬起头时,赫然看见姜虞站在几尺外。
她拢着汉白玉手炉,不知是几时过来的,也不知听没听见自己与谢瑾的对话,而若是听见了,又听了多久。
谢瑾眯起眼,侧头同沈知书耳语:“她怎么在这儿?”
“来找我的。”沈知书丢下这四个字,拨开横斜到眼前的枝干,一径迎了上去,垂头笑道,“殿下怎么来了?”
姜虞却只说:“出来透口气。”
谢瑾也赶了上来,恰巧听见这话,先迅速同姜虞问了好,而后推了沈知书一把,笑道:“人殿下分明是孤身出来逛逛,你却说是来寻你,没羞没臊。”
姜虞眸色淡然:“哦?沈将军同将军说我出来寻她?”
“正是。”谢瑾恭恭敬敬回道。
姜虞遂淡声道:“她原也没说错,我是出来寻她,顺便透口气。”
谢瑾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含笑揶揄道:“殿下寻她何事?她没一会儿便会回席的,倒劳烦殿下跑出来吹风。”
“我与沈大人单独聊会儿。”
谢瑾于是三步一回头地进了殿,边走边想,沈知书和长公主的关系可真够好的。
就这么些天的相处来看,长公主实乃真诚之人,将沈知书交到她手里自己也算放心。
谢瑾的思绪已然从“姜虞到底是不是对沈知书有意思”飘到了“她俩结婚自己该随多少贺礼”,却在入席时一不留神被桌腿绊了一下,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个大马趴——
下一瞬,她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拽住了胳膊。
谢瑾原以为是宫人,赶忙道谢,抬起头时却是一愣:“怎么是你?”
“将军怎的如此诧异?”大帝姬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不待见本王?”
“非也。”谢瑾拱手道,“承蒙大殿下亲自搀扶,下官只觉受不住。”
“嗐。”大帝姬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将军怎的总是如此见外呢?都说了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受得住受不住?不过将军怎的一个人回来了?沈将军呢?”
谢瑾小嘴一张,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掉茅厕里了。”
大帝姬:?
“开个玩笑,殿下别介意。”待大帝姬入座后,谢瑾也撑着大腿坐下,煞有介事地说,“她也吃坏了肚子,这会儿还没收拾好呢,让下官先行归殿。”
大帝姬却侧着身子摇摇头:“你当本王没眼睛是不是?外头那俩站着的不正是沈将军与淮安殿下么?”
谢瑾夸张地“哇”了一声:“殿下好眼力,这都被殿下发现了!”
大帝姬:……
大帝姬忽然将身子往前倾了一点,压着嗓子道:“将军可听说一件事没有?”
谢瑾蹙了蹙眉,直觉大帝姬没好话,碍于情面却还是“嗯”了一声:“何事?”
大帝姬神秘兮兮地说:“将军可知……沈将军与小姑姑已然云雨过好几回了?”
谢瑾盯着她双颊的雀斑看了几息,一推桌子往后靠去,信誓旦旦而掷地有声:“子虚乌有,何人传谣?殿下该问罪于那奴才。”
第75章 “你说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推波助澜?”
殿外风声阵阵,宫人匆忙地来来去去,都往廊上瞥了好几眼。
一个问:“那是将军吧?我头一回见。”
另一个答:“应当是罢,瞧着比画上还俊朗呢。”
旁边人揶揄:“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那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声调骤然提起来,意识到后又猛地将音量降下去,“不过将军同淮安殿下看着关系倒好。”
“那是自然。”一个小宫女缩在假山后探头探脑,接话道,“诶你们听说了么?淮安殿下曾登过沈府的门,为了沈将军与沈尚书畅聊许久!就是不知道聊了什么,难不成是在提亲?沈将军要成驸马了?”
“谁成驸马?”后头陡然飘来这么一声,惊了众宫人一跳。
那小宫女慌忙转过来,哆哆嗦嗦地行礼:“安……安贵人安。”
“怎的怕成这样?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安贵人抬手示意她平身,“你们在聊谁?”
“回贵人话,在聊些有的没的,若当一件正经事说出来,恐污了贵人耳朵。”
“无妨,我就爱听八卦。”
那小宫女咽了一口唾沫,恭恭敬敬回道:“不过是看见沈将军和淮安殿下在廊上说话,奴婢便想起曾听闻的淮安殿下登沈府门拜访沈尚书一事。”
“哦?”安贵人淡声说,“这原也不为出奇,淮安殿下自有打算,轮得到你们编排么?”
宫女面面相觑,扑通跪了一圈儿,连声道:“奴婢有罪,不该乱嚼舌根。”
安贵人冷哼一声,扶着侍子的手远去了。
宫女们站起来,拍了拍下裙的尘土,继续七嘴八舌——
“吓死我了,安贵人排场真大。”
“你们不觉着安贵人与淮安殿下很像么?听闻安贵人近来常去御书房,皇上对她疼爱得紧,焉知不是与淮安殿下相像的缘故?”
“诶,你们听说了么,皇上如此疼爱淮安殿下,其中另有隐情——”
“你疯啦?这事你也敢讲,不怕掉脑袋?!”
……
沈知书早已瞥见了那群鬼头鬼脑的小宫女,遂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一点,让山松挡住了自己脑袋。
她揣着袖摆站着,微垂着头,眸光顺着眼睫漏下来:“殿下找我何事?”
姜虞答非所问,转而起了另一个话题:“那群小宫女似乎喜欢你喜欢得紧。”
“怎么就看出来喜欢我了?”沈知书笑道,“她们叽叽喳喳的,分明是在聊八卦。”
“聊些什么?”
“我不知,我没顺风耳,听不着。”沈知书煞有介事地说,“或许是在问,我俩何时这么亲近了?”
姜虞拢着汉白玉手炉,一声不吭地暼她一眼,将话题拐了回来:“将军可还记得,六日前,你与我去了织布局?”
“竟已过去六日了么?”沈知书讶异道,“原是同那掌柜的说,五日内要求她查明因果的,殿下可有派人去询问?”
“未曾。”姜虞道,“等散了席,将军陪我去瞧瞧。”
沈知书自然道好。
她的视线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到了姜虞的肩上。
姜虞瘦瘦的,今儿穿了件较平日更薄的披风,愈发显得弱不禁风。
沈知书这么想着,忽然伸出手,按上了姜虞的肩膀。
……果然瘦。隔着几层衣物都能被骨头硌到手。
姜虞的柳叶眉挑起了半边:?
沈知书将爪子挪下来,睁眼说瞎话:“殿下肩膀上蹭了灰,我刚替殿下抹掉了。”
姜虞正要说话,只见不远处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个即将进殿,看见她二人,忽又止住了步子,继而调转方向往这边走。
“她是——?”沈知书压低了声音。
姜虞淡声道:“不知。”
“乍一看倒与殿下有些像。”
“是么?”
“是吧?再多看几眼便一点儿不像了。”
她俩止住声儿,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盈盈走至身前。
那人身后跟了三四个侍子,为首的先行报了家门:“见过殿下,见过将军,我家小主是春禧宫安贵人。”
“微臣见过贵人。”沈知书惊诧道,“不知贵人前来,所为何事?”
“早闻得将军大名,我母亲也曾受过沈尚书恩典。”安贵人说,“故此特来一见。方才那宫人乱嚼将军的舌根,已被我打发了。”
沈知书笑道:“微臣谢过贵人。只是微臣并不知宫人们聊了什么,加之这舌根是嚼不完的,若处处惩戒,倒没意思。”
“她们倒也也没说旁的,只说将军与淮安殿下关系过于亲近。将军与殿下都未成家,这话岂非有损二位声誉么?”
沈知书同姜虞对视一眼,将头扭了回来,拱手说:“竟有此事!还是贵人思虑周全,微臣在此谢过贵人。”
安贵人撂下句客套话,转过身,扶着侍子的手摇摇而去。
沈知书的眉毛蹙了起来:“近来流言是多。听我心腹说,便连我府中的侍子都开始八卦了,问她我与你是何关系。你说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推波助澜?”
姜虞眯起眼,目光深远,遥遥掠过宫墙:“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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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后,两人直奔织布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