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第109章

作者:慕沉歌 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规则怪谈 古代架空

无法作答。回应他的,唯有腐肉上绽放摇曳的花。

这只野心勃勃的厉鬼,最终也被衣绛雪吞噬,化为了六道的最后一簇火。

混沌。

这是不存于世的,属于天外的颜色。

“……这不是终结。”衣绛雪低声道。

即使鬼师死去,只要天裂不弥合,一切都不会结束。

“月亮”,就是注视灵均界的瞳孔。

天外的窥视始终都在,不以任何人的意志改变。除非他们能穿越幽冥,在最终极处找回新的平衡。

不过,这些发生的或者未发生的,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衣绛雪化作飘逸一片云,悠悠荡荡,穿过主干道。

他正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幽冥司。

黄纸漫天飘落,火舌缭乱深处。

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学子,身体木僵地立于京师榜下。

因为死前固定为仰头的姿态,成了鬼之后,也余下徘徊的寥落剪影,也都执着地望着登天的榜。

万世碌碌,不过是掌中一捧土。

衣绛雪将其尽收眼底,继续走过亭台楼阁,市井酒肆。

倒毙道中的,有达官贵人,亦有升斗小民。

他们失去了脸和影子,在火焰中燃烧。无论是绮罗还是粗布裹身,最终都是一具骸骨。

贫与富,贵与贱,在终末之时并无不同。

这里不是他停留的地方,衣绛雪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还在往前走。

他来到早已倒塌的城墙边,幽冥司的判官组成了悲壮的战斗阵列。

他们怒目圆睁,手执武器,保持着随时冲杀的姿态,凝固在死前的那一刻。

城破之时,厉鬼闯入,他们就这样昂然站着,然后死去。

衣绛雪拖着始作俑者的尸骸,一步一步,从这座壮丽战阵中间路过。

“京师守住了。”衣绛雪拢紧那件残缺的青袍,将曝尸的鬼师拖过战阵,声音清澈安静,“他们都死了。”

在这一刻,死去之人灰白的瞳孔里,似乎短暂地聚起了希冀的光,视线斜斜望来。

——钟鼓长鸣。

是啊,他们都死了。

无论是鬼,还是仙人。

路很长,衣绛雪走在血色的城池中,活下来的人在打扫战场、营救幸存者。

驰援者前赴后继,一切都有条不紊。

世事几多艰难。而人是那样的顽强。

这条道路的最终,衣绛雪回到了他和裴怀钧成亲的喜堂。

喜堂如旧,红烛渐冷,缀着红绸。

仅是一夜的功夫,宾客四散,就连伴侣都只剩下一件染血的青衫。

唯有喜堂还保持着离去时的原样,清冷寥落。

衣绛雪似乎想起裴怀钧吹灭残烛的模样,脸上微露一抹笑意,却又难过地收敛起来。

他或许已经不知该爱还是恨。

红烛还剩下半截,衣绛雪拿起烛台,鼓着脸颊,轻轻吹过凝固的烛泪。

也将一缕金色的鬼火吹到灯芯上。

红烛重新亮起来。

“还缺一座烛台。”衣绛雪将鬼师的骸骨吊起,随手摆成一座鬼烛台,微笑着在厉鬼的天灵盖上点天灯。

红烛透过厉鬼的眼眶,晕出两道金色的火光。

他的颅骨果然是一座优秀的烛台。

“这样就亮起来了。”

供桌上还缺贡品,衣绛雪恰好有些战利品。

他将傀儡师掀开天灵盖时露出的脑花灯、鬼仙尊淌着血的断剑,还有影将军有一张扭曲面容的头摆在供桌上。

他满意地端详片刻,拂过供桌的灰尘:“这些,都是给怀钧的贡品。”

用鬼师点的鬼天灯,照着供台。

四只厉鬼,整整齐齐的,都在这里了。

“都是新鲜的厉鬼,可惜是生的,我不喜欢。”衣绛雪道:“仙人如果成了鬼,应该也不爱吃这些吧。”

没有人回答他,余下的除却夜风,唯有寥落的“囍”字窗花。

衣绛雪对未能完成的拜堂耿耿于怀,从鬼雾中取出黯淡的东华剑。

他反手拔出长剑,如雪的剑光照出他空洞漆黑的眼睛。

东华剑还残余着微弱的仙灵之气。

衣绛雪轻抚剑锋,凭着记忆,准确地抚摸到一处染血的印记。

当剑仙双手皆废,一时抬不起来时,他也以齿列咬住回旋的长剑,眼神冰冷森寒,好似蛰伏于草野的凶悍鬼物。

“我记得,就是这里……”红衣美人的手指轻轻擦过神仙剑。

鬼血污秽,并不会残留在剑上,唯有仙人的气味,那样凛冽。

朱红的双唇覆上那处,他的眼眸一垂,动人又靡靡,唇瓣重叠,好似在隔着时间之海与逝者接吻。

衣绛雪并不觉得疯,在尝到了道侣唇齿间干涸的血时,那股香甜到让人癫狂的味道,让他餍足地眯起了眼睛。

“我好恨你啊。”他笑着说,却伸出赤色的舌尖,轻轻舔舐过那处,“裴怀钧,我好恨你啊。”

他说着憎恨,却松手,将长剑剑锋朝下,悍然刺入另一侧的地面。

紧接着,染血残破的青衫落在剑柄上,与衣绛雪拢袖孤立的身影并肩。

一件长衣与一根剑骨,就这样撑起一位顶天立地的神吗?

“罢了,只能这样了。”衣绛雪向着对面的剑说,“裴怀钧,你就算是死了,遁逃到幽冥的尽头,我也不会放过你。”

对于厉鬼来说,生与死的界限根本不重要。

他今日想要与仙人成亲,那么无论他是仙是圣,是人是鬼,是生是死,都得把这场仪式完成。

“或许,我得去和太阳拜堂才行。”衣绛雪轻轻歪过头,却因为这个发疯的想法轻快地笑了,“不会真要如此吧?”

他想了想,鬼王足够强,扑向太阳,投身火海,应该不会被晒死吧。

也许是,谁知道呢?

“夫妻对拜——”

没人替他唱词,他就自己唱。

厉鬼开开心心地拜下去,对面的剑轻颤着,最终归于沉默。

“这是你欠我的,不会想要反悔吧?”

“裴仙人。”

第89章 鬼王棺

红烛烧尽, 此夜渐冷。

在薄雾红纱的掩映下,唯有身披血衣的厉鬼抬起伸出利爪的鬼手,眸光和烛泪同尘。

天光一线坠落, “时辰到了。”衣绛雪叹息,旋即转身, 走入洞房花烛里。

合卺酒已经凉透,供在他牌位前。

衣绛雪仰头饮下, 才后知后觉地尝出血腥气。

他吐舌, 委屈道:“好难喝。”

或许是被书生养的太好, 待到衣绛雪离开书生营造的温室后,亲眼看见世事风霜, 才知道外面不都是暖阳春风。

在此夜将终时,他孤身一鬼,选择回到夜晚的开端。

洞房里血红阴森, 却没有床榻。

提前挑选好的龙血木棺椁, 摆在洞房的正中央。衣绛雪抚过棺木上的暗纹,才发现上面是用血提前绘好的阵法。

衣绛雪低头,嗅了嗅, “怀钧的味道。”

毫无疑问是裴怀钧的手笔。

在衣绛雪置办好新婚的棺椁时,他就开始放血,精心绘制黑色棺木上漆红华美的铭文。

纹路走笔遒劲,仙人之血干涸的时候,散发的并非难闻的铁锈气息,却是温暖干燥的气息,像是东阳。

可他用血绘就的,却是至阴至邪之阵:“逆向的纹路……这是帮助厉鬼炼化鬼气的符……”

“若是在棺中的是一只厉鬼,等他出世时, 会如何?”

衣绛雪知道,他一口气吞噬了四只厉鬼,现在水满则溢,已经超过了极限,必须要想办法把鬼气化为己用。

裴怀钧却早早预料到了这一切。

衣绛雪抬起棺盖,果不其然,本该穿在裴怀钧身上的喜服,此时整整齐齐叠好,放置在棺中。

“原来如此。”衣绛雪垂眸,“这就是‘鬼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