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63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柳元洵原本白皙的面容泛起一丝薄红。

一半是因为对顾莲沼假设场景的本能抵触,另一半则是觉得这人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说得如此暧昧不清。运行气血疗伤而已,何至于要同榻而眠?更何况内力外放本就是习武之人的寻常手段,怎么到了顾莲沼口中,就变得……变得这般不堪入耳。

“阿洵,”顾莲沼蜷起修长的手指,指节微微发白,强压下想要触碰他的冲动,声音低沉而克制:“你需要我,我也离不开你。我知道你想快刀斩乱麻地斩断一切,但我不会让你如愿。”

他上前一步,靠近窗户:“你执着,我只会比你更执着。为何不各退一步?给我一个解开你心结的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阿洵,和我在一起不好吗?过去的日子,你难道不快乐吗?”

柳元洵心头一颤,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袖。怎么会不快乐?如果不快乐,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原谅了顾莲沼的欺骗;如果不快乐,他怎么会在看不到他的两个月里,一直惦记他的安危;如果不快乐,他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害。

他只是不习惯展露痛苦,但这不代表他不难过,也正因为难过,所以他才选择了原谅,选择了释怀,选择了解脱。

他原以为顾莲沼不懂他的心意,才会做这些无谓的纠缠。可此刻他才惊觉,顾莲沼不仅懂,还用比他更决绝的姿态宣告: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原谅,还有我们的未来。

这让他再一次,在顾莲沼眼中看到了那种炽热的、执着的、彷佛能焚尽一切阻碍的爱意。

人总是会被自己缺失的东西反覆吸引。可要他如此轻易就回头,他做不到。

“我不逼你,”顾莲沼看着他茫然又抗拒的眼神,放轻声音重复道:“阿洵,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自己。日子还长,不必现在就给自己设限。你愿意给我机会也好,厌烦了我也罢,那都是以后的事,不是吗?至少现在,别耽误你出来走走,好好复健,养好右腿。”

柳元洵险些被他绕进去,什么“以后的事”?他现在就很烦,从昨天开始就烦透了,烦得恨不能立刻把顾莲沼扔出府去!

一想到当初就是被这人用这般手段哄上床的,柳元洵顿时心硬如铁,拒绝再与他多说一个字,用力地、几乎是带着怒气地合上了木窗。

……

此后整整一日,柳元洵都没再与顾莲沼说过半句话。

他也想明白了,以他的性子,断然做不出为驱赶一个人就将其关入大牢的事。若顾莲沼执意要耗下去,他越是应对,反而会陷得越深。日复一日,不知要纠缠到何时。

倒不如不理他,由他去算了。

他控制不了顾莲沼,但他能控制自己,只要他不为所动,顾莲沼又有多少心力能拿来浪费?

想通这一点,柳元洵决定彻底无视这个人。无论外面的人是敲窗户也好,还是藉着端饭送药的机会在他面前晃也好,他只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个寻常小厮。

心一静,他才慢慢找回过去两个月中的自己。

可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一个月过去,竹苑里的人竟又在他无意识地接纳中,变成了和过去一样的四个人。

……

这日,赵院判来为他诊脉。照例用银针刺破他的指腹,将挤出的血滴入盛着乳白色药液的瓷杯中。

以往那血会渐渐变暗,今日却迟迟不见变化。赵院判面露喜色,笃定道:“恭喜王爷,蛊毒解了。”

这就解了?

柳元洵一时怔住,不敢相信折磨他三年多的毒就这样解了。若非蛊毒从未发作过,他宁可相信柳元喆是在骗他,也不信解毒过程会如此简单。

赵院判见他神色怔然,也没多解释,只收起药箱,嘱咐道:“蛊毒虽解,但王爷的身子比先前更虚了。养身的药不能停,王太医留下的药浴方子也要继续,只是频率需调整。首月三日一次,次月可改为七日一次。”

柳元洵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直到王太医走了也没回神。

淩亭去送太医离府,淩晴去抓药了,顾莲沼则见缝插针地挤进门内,手里端着个热气腾腾的汤碗。

碗里是拇指大小的雪白鱼丸,丸子里别出心裁地挤入了虾仁和茭白混作的馅,鱼丸弹嫩,虾肉鲜美,配上清爽脆口的茭白,即便再没有胃口的人也忍不住尝上一口。

柳元洵看也不看,目光仍落在窗外,尚未从解毒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顾莲沼遭他冷待了太多回,早已习惯,见他不理会自己,也没多伤心,反正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这半个多月里,柳元洵坚决贯彻三不原则:不与他说话,不吃他送来的东西,不理会他的各种小动作。铁了心要用冷漠将他逼退。

顾莲沼也很配合,被无视也不强求,只点卯一样,日日在他眼前晃个七八回。

柳元洵只道他总有一天会熬不下去,却不知道这才是他计画的第一步。

他说给柳元洵听的那些话,虽是真心的,可也不全是真的。

他的确做了好用一辈子去等他的准备,但这是最坏的打算。傻子才会干巴巴地苦守十八年,熬到最后,老了死了也抱不到人,除了落个痴情守候的名声外,纯属白活一场。

追人也得动脑子,想钓大鱼就要放长线。

柳元洵当他只有送花做饭的本事,可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在柳元洵面前混个脸熟,好让他别忘了过去,重新习惯自己的存在。

再者,他虽说过不会没苦硬吃,借此来逼柳元洵心软,可同样的,明知他会心软却不去利用,这种假清高要来也没用。

但利用的时机很重要。

要是一开始就用这一招,柳元洵即便忍着抵触对他心生怜悯,也跟被逼着吃了苍蝇没什么两样,两三次后,估计连残余的情分都要被耗光了。

一个月的冷待就刚刚好……

以往,顾莲沼放下小食,见他不吃,便会等到冷透就端走。

可这回,他像是受不住了一样,端着碗,拿着勺,低眉顺眼地靠近柳元洵,低声道:“你早膳没吃多少,我怕你饿,就想了些新花样,废了一个多时辰才做了这一碗,你尝尝,说不定会喜欢呢……”

柳元洵别过脸去,拒绝之意明显。

按理说,他摆出这副神情,顾莲沼就该像过去一样知难而退了。可这回他非但不走,还舀来一勺往自己唇边递,姿态也比从前低许多,“尝尝吧,就吃一口,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这和喜不喜欢没关系,他要吃了,岂不是又给顾莲沼无谓的希望?这样一拉一扯,什么时候是个头?

柳元洵索性侧过身体,彻底背对他。

可顾莲沼又端着碗绕来了,半蹲在他身前,举着碗仰头看他,言辞十分恳切:“早膳你就没吃多少,就尝一口,行吗?”

柳元洵见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他是真的不想折磨顾莲沼,也不想见他如此卑微,可他们选择的未来不一样。非要强求,就只会像现在这样,哀求的人受委屈,被哀求的人也很难做。

他不想再僵持下去,只好起身避让,可他这一动却不慎撞到碗沿,瓷碗一倾,彻底倒在了半蹲着的人身上。

弹嫩的丸子滚落一地,冒着热气的白汤瞬间浸湿了衣服,顾莲沼被烫地轻嘶一声,脸色都白了。

可他一没流露伤心之色,二没含怨带哀地指责柳元洵狠心,而是迅速扯住柳元洵的衣摆,关切道:“怎么样?烫到你了吗?伤着了吗?”

顾莲沼的满身狼藉都是他弄的,第一时间却来关心他,柳元洵本就因一时不慎而感到歉疚,此时更不好冷脸相待,淡色的唇抿了又抿,还是略显生硬地回了一句:“我没事,你去擦擦吧。”

“没事就好。”顾莲沼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藉机纠缠,而是守礼地后退一步,露出个有些内敛的笑容,轻声试探道:“撒了就撒了吧,我再去做一碗,下午小憩醒了以后,尝一口,行吗?”

在这样的目光中,柳元洵几乎就要点头了……

可他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道:“不用浪费时间,我不会吃的。”

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于心不忍,更抗拒看见顾莲沼的表情,可被拒绝的人依然没有表露黯然,只收了碗,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我下回换别的花样。”

打翻的浓汤有种闻得出来的鲜香,不用尝也知道熬汤的人废了很大的心思,柳元洵神色复杂地看着低头离开的人,一时不知道放任他留在府中,究竟是对是错。

而离开竹屋的顾莲沼只是按部就班地打水清洗。待全身浸入凉水中,他才抬臂搭上桶沿,另一手在水下握紧了那枚硕大的玉佩,仰头闭目,慢慢回味着方才贴近时看到的细颈与白肤。

话都说了,离吃饭还远吗?

况且,也不知柳元洵自己留意到没有,快四个月了,他右耳垂上的红玉坠子,可是从来都没摘过……

第141章

这日巳时刚过,洪福便披着暑气来了。

柳元洵方才正在练字,手上沾了墨,此刻正将十指浸在铜盆清水中,纤长的手指撩起清水,带出一丝触水便融的墨迹。听闻淩亭禀报,他眼帘未抬,只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淩亭方转身,又听身后传来一句:“再遣人去将凝碧唤来。”

前些日子,江南账册一案已有了定论。这其中,有些事是孟家做的,有些事是孟家替先帝背的锅,随着一纸诏书枚举的 “十八项大罪”,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齐润泽终于等来了迟到十年的清白,在诏狱受苦八年的萧金业也被放了出来,只有冯源远的案子迟迟没有结果。

自从辞官离宫,柳元洵就再也没去过皇宫,偶有要事也只是手书一封,信件一来一往,拉远了他和柳元喆的距离,交流反而更自在了。

上封书信中,他曾提及冯源远一案。柳元喆只让他再等等,说是有了定论,会让洪福来府中传话。

算算日子,约莫便是这几日了,凝碧牵挂了一辈子的事情,也该得到个结果了。

烈日如火,炙烤着青石板路,洪福一脑门子汗,好在王府的婢女很有眼色,早早就奉上了凉茶。一碗凉茶下肚,洪福长舒一口气,将碗塞回婢女手中,跟着淩亭进了屋。

其实他来与不来,无非是将柳元洵心知肚明的话,摆在台面上再讲一次。

就像柳元洵曾对沈巍说得那般,只要柳元喆不想彻底推翻先帝的统治,那像冯源远这样的惊天大案,不仅要平反,还要尽早、尽快平反,仗着话语权还在自己手里,将这件事对先帝的影响降到最低。

怎么降呢?柳元洵其实早有预料。

其一,孟家贪污属实,构陷冯源远致其满门惨死亦属实。那致使十万百姓饿殍遍野的倒卖官粮之罪,自当由其承担。

既有罪魁祸首,先皇的责任就能被模糊,最多担上个“识人不明,为奸佞蒙蔽”的名声,可就这是这样的名声,柳元喆依然要竭尽所能去淡化。

最好的办法,便是宣称先帝晚年已察孟家势大,亦疑冯案与孟家相关。只是当时精力不济,故将平反之任托付太子。如今真相大白,柳元喆便可借“先皇遗愿”,再为先帝的名声洗上一遭。

只是柳元喆不会明说,洪福亦不会点破,他们会站在“先帝确有遗愿”的立场下,将此案精心粉饰后,再告知柳元洵,公告天下。

事实也和柳元洵预计得差不多。

他沉默了片刻,忽得问起另一件事,“四皇子如何处置?”

洪福笑容不改,“皇上念及稚子无辜,已将四皇子过继到了丽妃娘娘膝下,如今正养在披香殿。”

如今,柳元喆膝下仅有两个公主和一个皇子。四皇子母家的罪名足以彻底绝了他的前程,柳元喆若迟迟没有立储,被圈禁的两个皇子难免会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六哥子嗣不昌,尚且不足为惧,可三哥膝下却有四个儿子,朝臣若是迟迟等不来储君,难免会引动异心。

可他又不想如柳元喆所愿般娶妻生子。

遇不见心意相通的人便也罢了,除非柳元喆又用母妃来逼迫他,否则他绝不可能为了生子而生子。可若是遇见了,他真舍得让对方如圈养的家畜般,生一个不合格,便接着生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柳元喆如意吗?

事关自己,柳元洵也想问个清楚:“三公主约是一年前出生,四皇子更是新诞,子痈之症本就是慢性病,为何短短一年就到了无法生育的地步?”

洪福面露难色,既不敢明言,又恐柳元洵多心生疑,只能拐弯抹角地提示道:“其实皇上对贤妃本存宽宥之心,若她不知情,打入冷宫便罢。奈何……唉,也是她自食恶果。”

柳元洵瞭然,看来是贤妃下药了。

他又问:“可曾召太医诊治?”

洪福额头冒汗,实在不想将掉脑袋的秘辛挂在嘴边。柳元洵能问,可他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哪能将那个地方的病情时刻挂在嘴上,“小主子,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这事,老奴……老奴也不敢知情啊。”

洪福不说,他就只能找机会去问柳元喆了。柳元洵不再看他,而是绕回案后,提笔写下几个字,递给了洪福。

洪福展纸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三个人名:刘三,刘黔源,赵小柱。

除了刘黔源外,其它两个名字都朴实得像绰号,洪福不解:“这是……”

“这三个人,都是为我传信之人,也都死在了孟谦安手里。”柳元洵语气平静,“刘三是城东的掮客,赵小柱是未名居里的小厮,刘黔源你认得,不必我多说,我答应过他们,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洪福重新扫了这三个人名一眼,心里有数了,“老奴会让刘迅查清楚的。”

柳元洵微微颔首,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