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树的花
“你气色不错,看来顾侍君将你伺候得很好。”柳元喆面色疲惫,却仍勉强对他笑了笑,随后将视线移向顾莲沼,淡道:“洪福,向顾侍君赐酒。”
“谢皇上。”顾莲沼从座位后走出,跪地谢恩,而后接过洪福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除了旁人敬来的酒,顾莲沼也自斟自饮了许多。柳元洵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往身侧看,但心里却有些忧虑:顾莲沼就算酒量再好,如此饮酒,恐怕也要醉了。
这场聚宴并未持续太久,加上气氛不佳,等羹肴冷透,宴会便结束了。
朝臣告退离席时,柳元洵本也要跟着离开,却听柳元喆低声说道:“洵儿,今夜便留在宫里吧。”
柳元洵看着他疲惫的眼神,不忍拒绝,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白日里风大天寒,到了夜里,风却停了,皓月当空,繁星闪亮,端得是静谧怡人的好夜景。
守拙殿距离聚宴的大殿并不远,加上夜里无风,柳元洵便没叫人来送,只缓步向前走着,身侧是看似步履稳健的顾莲沼。
常安伺候柳元洵沐浴后,又扶着顾莲沼进了耳房。柳元洵躺在床上,听着耳房里传来的水声,一时竟有些庆幸顾莲沼喝醉了酒。
若顾莲沼神智清醒,在他将话说得如此绝情后,再共躺一张床,未免太过尴尬。
伴随着阵阵水声,柳元洵也有些困,更有些热,可还没等他意识到异样,顾莲沼便已经从耳房出来了。
常顺行了礼之后便退下了,留顾莲沼一人朝着他走来,沐浴的水汽催发了酒意,他显然比刚进来时醉得更厉害,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走到搭衣服的架子旁时,他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扶住架子才站稳。这一晃,也不知是将他晃得更清醒了还是更糊涂了。只见他一手扶着架子,另一只手在外衣里摸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
自顾莲沼出来,柳元洵就一直在装睡,眼睛微眯着,只用余光留意顾莲沼的动静。等顾莲沼走到床边,更是彻底闭上了眼睛。
顾莲沼像是彻底醉了,半趴在床沿,把手里的东西像献宝似的捧到柳元洵身边,小声道:“看。”
柳元洵打定主意装睡,便没有睁眼。
可喝醉后的顾莲沼执拗得厉害,见他不转头,竟突然爬上床,凑到他身边,伸手摸上他的脸,粗糙燥热的拇指不停地抚摸着他紧闭的眼眸,道:“睁开眼睛,看。”
柳元洵担心他醉得没了分寸,手指戳进自己眼睛里,只好睁开眼睛看向他。
见他睁开眼睛,顾莲沼顿时笑了,而后把手里的东西捧到他脸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好看吗?”
柳元洵转头看去,就见一只红玉耳坠静静地躺在顾莲沼手心。因是夜里,他看不清那玉坠究竟有多红,只瞧见坠子形如水滴,纤细的金丝绞成缠枝状的花纹,穿透了珠子顶端,又延伸出一条弯折纤细的耳鈎,一看便知是哥儿的饰物。
柳元洵并未将这耳坠与自己联系起来,不过为了安抚醉酒的人,他还是仔细看了一遍,说道:“好看。”
顾莲沼又笑了,喝醉的他就像个孩子,连笑声都与平时不同。
柳元洵本以为他得到答案就该睡了,可顾莲沼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儿,突然起身跨坐在他腰上。紧接着,在柳元洵还没反应过来时,俯身捧住了他的脸,说道:“既然好看,那我来帮你戴上。”
顾莲沼并未直接坐在他身上,而是以双膝跪地的姿势撑住自己的身体。可他伏趴下来后,便将柳元洵彻底压在了身下,让他躲都没处躲。
柳元洵伸手去推他,“阿峤,别闹。”
顾莲沼不听他的话,执拗地拿着红玉坠子往他耳朵上戴。可他是男子,本就没有耳孔,玉坠数次擦过柳元洵的侧脸,始终戴不上去。
“不行。为什么不行?”顾莲沼单手捧着他的脸,非要讨个答案,“为什么戴不上去?”
跟醉酒的人是讲不信道理的,柳元洵也不觉得此时的顾莲沼能分清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哥儿,只能顺着他的话安抚道:“太黑了,明天就能戴上去了。”
“哦。”顾莲沼果然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将耳坠小心翼翼地放到枕畔,道:“那明天再戴。”
“嗯。”柳元洵松了口气,耐心道:“好了,睡吧。”
顾莲沼不说话也不动,依旧趴在他身上,将头枕在他颈侧,呼出的气热得厉害。
或许是顾莲沼身上太热,柳元洵也跟着热了起来,他有些不适地推搡着,低声说道:“阿峤,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顾莲沼不动,呼吸越发急促,隐隐溢出几声低哑的呻I吟,呼出的热气吹进柳元洵耳畔,烫得他浑身虚软,连推搡的力气都没了。
“阿峤……”陌生的潮热如浪般层层袭来,柳元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攒了些力气,狠狠推向顾莲沼,可他的手刚推过去,就被顾莲沼抬手按住,紧紧贴在他心口处。
“好难受,好难受。”顾莲沼低着头,腰背轻轻弯起,热得烫人的脸颊不停轻蹭着他的脸。明明拉开了一点距离,柳元洵却觉得越发窒息。
他再迟钝也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宫里,没人能越过柳元喆给他下药。可他万万没想到,看似不再过问此事的柳元喆,竟在此时设下圈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中的药。
药效一旦发作,就成不可控之势席卷而来。柳元洵呼吸急促,心脏难受得几近炸裂,他喘不上气,只能向顾莲沼求助:“阿峤,阿峤,你醒醒。”
可顾莲沼的意识显然比他更混沌,松开手后,竟顺着他的领口胡乱扯他的衣服。
寝衣本就只是简单交叠,腰间那条松垮的带子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柳元洵推不动他,只能仓皇抬手攥住自己的领口,可他身体本就虚弱,又怎能拦得住顾莲沼……
柳元洵浑身燥热,被微凉的空气拂过身体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可很快,自小腹涌起的热意便将这点凉意彻底驱散,连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不行,不行……”柳元洵痛苦地呢喃着,可力气却像流水般从他体内消逝,他手指几次用力,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顾莲沼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动作越发粗暴。指尖刮过他颈间肌肤,带来一阵尖锐刺痛,随即火热的唇舌舔上他的脖颈,将那一道血线吮吸干净了。
顾莲沼在伤口处吮吸了好几下,而后转移目标,似咬似吻地从柳元洵的脖颈辗转至耳廓。
柳元洵已经动不了了,铺天盖地的热潮席卷了他的神智,又流窜至四肢百骸。陌生的燥热不断刺激着他的身体,尽管他百般忍耐,可还是没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细微而痛苦的呻I吟。
顾莲沼紊乱的气息如滚烫的岩浆,吹进他耳朵,又流入他身体。被子已经被踢开,可周遭的空气却彷佛被点燃,熊熊烈火炙烤着柳元洵的身躯,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滔天的热意。
可被烧得混沌的理智却始终保持着一线清明,让他唇齿间发出几近绝望的呢喃:“阿峤……阿峤……不要……”
他想要起身去拿解药,可浑身虚软,连握拳都做不到,又怎能挣开顾莲沼的束缚。
顾莲沼会后悔的。
顾莲沼一定会恨死他的。
他甚至不敢想像,次日一早,顾莲沼究竟会如何看待这一夜,又会如何看待他。
顾莲沼显然已被酒精与药物彻底夺去理智,此刻的他仿若一只被岩浆包裹的怪物,每一次靠近,柳元洵都觉得是一团火的燃烧。
热到了极点,不仅烧化了柳元洵的理智,也烧融了他的身躯,全身除了烫,便是痒,这痒甚至比热更难以忍受。
他瞪大眼睛,不受控制地哆嗦着,一片恍惚中,他的手似是被谁牵起,摸上了哪里,意识如火海中的一滴水,即将被炙烤干净的时候,柳元洵才隐约意识到他扶住的是顾莲沼的腰。
比起顾莲沼的手,他腰间的皮肤并不算粗糙,可随着柳元洵无意识的摩挲,他渐渐摸到了一道两指宽的长疤。
那长疤浸着微热的薄汗,在他触碰的瞬间猛地一颤,紧接着,便是一声低哑而粗I长的喘息。
这一颤,让柳元洵难受地挺了挺腰。可腰身刚绷起,便被顾莲沼火热的大手按住肩头,狠狠压进了绵软的褥子里。
突如其来的刺激叫柳元洵大脑一片空白,可他的身躯却像一根被扯紧的弦,情不自禁地扬起了纤细的脖颈。圆润的喉结在白皙滑腻的肌肤下急促滚动,恰似一只引诱人来捕捉的幼鸟,才刚搧动翅膀,便被顾莲沼用拇指压住了。
喉间的压力,使得柳元洵难耐地张开了唇,殷红的舌尖都在颤抖,牙关一松,喘息再难抑制。
暖玉般的身躯浸在滚烫的薄汗里,柳元洵虚无的视线中,隐隐映出一双炽烈如火的眼眸。那火彷佛燃烧在浓雾中,如此猛烈,又如此潮湿。
一滴泪从他眼角缓缓渗出,可还没等这泪滴落枕畔,便被俯身靠近的人吻去。火热的唇顺着他的眼角一点点上移,最终,轻柔而珍重地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遮住了最后一丝光线……
……
一夜过去,先醒的人,自然是顾莲沼。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睡过。
柳元洵乌发淩乱,整个人被汗水浸透,湿淋淋的,仿若刚从水中捞起。他眼睛肿着,唇极润,红得像是涂了口脂,绵软的被子裹着他虚软的身躯,在虚弱之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I色。
顾莲沼将他搂进怀里,肌肤相触的瞬间,本已消散的药效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顾莲沼原以为自己会得意,会畅快,会在如愿以偿后狂喜不已。可当把人紧紧抱在怀中的这一刻,他只感到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
满足到像是浸泡在了温水里,浑身每一处都得到了最妥帖的抚慰,舒服得他恨不得抱着人在床上打个滚,又想将人捧在手心里好好亲吻。
他觉得怎么爱都不够,怎么喜欢都不够。
他用唇轻轻亲吻着柳元洵白皙的颈子。经过一夜的沉淀,昨夜留下的痕迹愈发明显。淤血呈现出青色,青中又泛着紫,映在那雪一般的肌肤上,恰似落满雪地的残花。
顾莲沼爱不释手地吻着他的颈与背,揽在他腰上的手更用力地将他往自己怀里压。他吻了又吻,抱了又抱,满腔的情谊几乎要冲破胸腔,让他激动得不知如何发泄才好。
他抱紧了柳元洵,下巴支在他肩窝里,容光焕发的面容妖异得耀眼。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顾莲沼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纯稚的羞赧。他抿了抿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句:“阿洵。”
这一声呼唤,让他心里咕嘟嘟冒着泡,每一次炸开,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欢愉。
他知道柳元洵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于是放下心来,静静抱着他。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紊乱,他才松手坐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
柳元洵醒来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疼,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碾过一遍,身体紧绷过度,就连抬动一下手指都极为费力。可闪电般蹿过的意识,还是让他瞬间惊醒,猛地坐起。
然而,刚坐起一半,便又向后跌倒,重新摔进了被子里。
他虽然睁开了眼睛,可眼前金星乱冒,什么都看不清。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心脏却跳得彷佛要从喉咙里涌出来。在朦胧的视线尽头,坐着一个高挑的身影,身着一身澜夜黑的长袍,正静静凝视着他。
这一眼,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也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他再一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一件事:顾莲沼已经彻底成了他的人了。
柳元洵慌了,愧疚和不安激发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支撑着他强行坐了起来。眼前依旧模糊,却下意识地去握顾莲沼的手。
好在对方没有甩开,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闭眼缓了缓神,再睁开时,总算看清了顾莲沼的脸。
顾莲沼已经穿好了衣服,却没有戴抹额,额头上那一抹红痕灼艳无比,却衬得他脸色惨白如纸,漆黑的眼眸深如古井,落在柳元洵眼里,便是死水般的平静。
柳元洵本有一肚子解释想对他说,可望进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心口一痛,好半晌才干涩又无力地说了句:“对不起。”
这都是他的错,是他大意了,他万万没想到柳元喆竟会留这样的后手。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一夜过去,顾莲沼彻底成了他必须要肩负的责任。
顾莲沼任由他拉着手,神色平静,语调冷漠地吐出三个字:“我恨你。”
我恨你无视我的冷漠肆意亲近;我恨你撼动我的心却又将我抛弃;我恨你让我动心却又如此无情;我恨你让我犹豫、让我旁徨、让我恐惧、让我痛苦……
但没关系,昨夜过后,我再也不会恨你了,因为你不可能再抛下我了。
柳元洵愧疚得不敢抬头,只觉得顾莲沼别说恨他,就算此刻想捅他一刀,他也只能默默承受。
自愿享受欲望是一回事,叫人下药被迫献身又是另一回事,且他前一天还将话说得那般绝情,这对顾莲沼来说该是多大的耻辱。
“对不起……”他这辈子活得风光霁月,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唯独顾莲沼,一次又一次地受他牵连。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轻了,轻到他自己都觉得羞耻。可他又说不出“补偿”二字,一旦说出这两个字,过往的情分就真成笑话了。
“对不起?”顾莲沼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咬了一遍,而后嘲讽地笑了,“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吧?毕竟你‘容忍’我已久,昨夜的事,对你来说是耻辱吧?只是猜测了你的秘密,你就对我动了杀心,如今占了你冰清玉洁的身体,你是不是恨不得撕了我才能泄愤?”
说实话,柳元洵已经顾不上想自己遭遇了什么了。在他心里,柳元喆和他是亲兄弟,关起门来,他们才是一家人,他若要算账,也得先安抚好顾莲沼,再去找柳元喆。
事已至此,他和顾莲沼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前账刚清,后账便接踵而至,不管顾莲沼如何放得开,可在柳元洵自小受过的教育里,要了人家的身子,便是要负责的。
至于宫里的事……
柳元洵闭了闭眼,只能暂且将这件事往后放。再次睁眼时,他已然做好了接受一切后果的准备,无论顾莲沼想如何处置他,他都答应。
因为心里有了决断,所以他不再闪躲,而是目光坚定地看向顾莲沼,道:“阿峤,事已至此,无论什么解释都已无济于事,你想如何,只要你说,我全都答应。”
顾莲沼表情阴沉,许久不曾开口。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柳元洵就像一个等待判刑的犯人,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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