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树的花
柳元洵点了点头,静静地窝在顾莲沼怀里。可他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弹,一时竟不知还能做什么。
“想看看书吗?”顾莲沼见他犹豫了一下后点了头,于是伸手拿过枕旁的书,把人圈在怀里,捧著书放在他身前。
柳元洵看书极为爱惜,从不折页,书中夹着一片薄薄的金叶子当作书签,顾莲沼一翻开便看到了。
他捧著书,抱着怀里的人,柳元洵在看书,他在看怀里的人。
书卷一页接一页翻过,时光缓缓流淌,气氛宁静而温馨。
以前看着柳元洵,他心里总是一阵又一阵地躁动。可现在抱着他,情潮依旧翻涌,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像是终于踩在了实地上,无论朝何处走,心都是踏实的。
他心里的参天大树抖了抖懒洋洋的枝桠,一片绿意间,静静冒出了几个雪白的花骨朵。
要是能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很幸福了。
顾莲沼满怀爱怜地拥着怀里的人,只盼时间能在这一刻彻底停住。
可渐渐地,怀里的人坐不住了,看书也不再专心,脸上神情异样,耳廓染上一层薄红,眼眸中多了几分难以启齿的羞赧。
顾莲沼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可看他神情又不似痛苦,心中便起了疑。正要开口询问,柳元洵却轻轻推开身前的书,又指了指鞋子。
顾莲沼合上书,轻声说:“床下冷,想做什么,我帮你。”
这事没法代劳,柳元洵说不了话,只能别扭地用左手指着鞋子,又用眼神示意要去耳房。
顾莲沼瞬间明白了。
本如止水般的心忽地荡漾起来。他把书放到一边,却不打算替柳元洵穿鞋,而是将手探进被子里,轻轻压了压他的小腹。
见柳元洵猛地缩起身子,他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心底也躁动起来。他盯住柳元洵,声音沙哑地说:“外头冷,不下床了,就在这里,我去拿亵器好不好?”
炽热的气息萦绕在柳元洵耳边,让他瞬间羞窘得蜷缩起手指。
待听清顾莲沼话里的内容,他震惊地瞪大双眼,回过神后,激烈地推了顾莲沼一把,撑着不太灵便的左手就想下床。
“好好好,你别动了,我帮你。”顾莲沼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只能有些惋惜地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下床替柳元洵穿好鞋,又扶着他往耳房走去。
左手毕竟不方便,顾莲沼也收敛了旖旎的心思,想帮他一把。
但柳元洵死活不肯,耳廓红得彷佛要滴出血来,左手坚定地指着屏风,非要顾莲沼回避不可。
“哪都见过了,还躲什么?”顾莲沼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裤子。
火热的胸膛驱散了室内的寒意,柳元洵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有种快要烧起来的错觉。
见柳元洵不肯,顾莲沼便故意压了压他的小腹,本意只是想逗他,可当他逼得人下意识弯腰躬身时,那薄而柔软的脊背却又勾起了别的欲念。
“让我帮帮你,阿洵。”他声音沙哑,吻向柳元洵的耳垂,一只手扯他的裤子,另一只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不放。
柳元洵只有一只手能用,扯住裤子就推不开身前的手,越是挣扎,小腹就越是胀痛,直至他嗓音嘶哑地挤出一句“混蛋”,才将顾莲沼从欲念中惊醒。
顾莲沼如梦初醒,脸上闪过懊悔,他后退半步,低头道歉,“好,我不逼你了,你别说话,我让开。”
他避让到屏风后,又等着柳元洵狼狈地扯着裤子走来,才垂手替他穿好裤子,又端来温水,替他洗了手。
整个过程,他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丝毫看不出逾越之举,简直和方才色欲熏心的人判若两人。
他变脸如此之快,替自己洗手的动作又这般恭顺,反倒让柳元洵一肚子怨恼无处发泄,憋得脸都红了。
不沾水还能忍,一碰水,柳元洵就想起自己昨夜没沐浴就睡了,今早醒来也没洗漱,可他要是非要沐浴,手上又没力气,总不能叫顾莲沼帮他。
但其实,这些事本就该由顾莲沼帮忙的不是吗?
不得不说,脑子转得快的人,总是能占些便宜的。
顾莲沼一看柳元洵的眼神在水盆与耳房之间游移,顿时心领神会,但为了之后进展顺利,他故作坦然道:“阿洵,要不要洗澡?你已经一天没沾水了。”
他其实没想做什么,毕竟柳元洵遭了罪,他是真的心疼,即便起了欲念,也能强压下去。他只是想和柳元洵亲近些,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帮他洗个澡,能摸一摸,碰一碰,也就心满意足了。
柳元洵这才意识到他改了称呼,“洵”这个字,单独拎出来,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可“阿洵”与“洵儿”又不一样,不单单是亲昵,更多了些情爱的黏糊劲儿。
他抬眼看了顾莲沼一眼,却又在对上视线的瞬间低了下头,逃避似地扯了扯衣角。
他眼里那欲说还休眸光像极了在调情,顾莲沼呼出一口浊气,道:“算了,还是不洗了,我抱你上床,先用帕子擦擦。”
柳元洵不大愿意。
可顾莲沼已经不行了,他扯过柳元洵的手摸了过去,直白道:“你非要洗,就别怪我忍不住。”
柳元洵被手心的灼热惊到,他脸色一白,猛地将手抽了回来,没法说话,但哪怕只能用口型,也字正腔圆地骂了句:“混蛋。”
第94章
柳元洵本就体弱,一番洗漱后便觉周身乏力。他勉强翻开书页,没看几行就倦了。
在昏睡之前,他强撑着喝了药,随后便在日光的轻抚下陷入了梦乡。
昨夜之事闹得动静极大,淩亭等人深受惊吓,心有余悸。如今,柳元洵床前一刻也离不得人,顾莲沼也是等淩亭淩晴两兄妹到了以后,才离开的。
他先去了太医署,从王太医手中讨来几张常用的xue位推拿图。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锦衣卫指挥使司,在锦衣卫内部的暗器室里,将戒指里的银针全淬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这两件事颇费功夫。
离开府邸时正值正午,日头高悬。
待他走出指挥使司,夜幕早已沉沉落下。
月亮孤悬半空,银色的光辉十分黯淡,细小的雪花在风中悠悠飘荡,尽管雪落得并不明显,但那些容易积雪的角落,已泛起淡淡的霜白。
顾莲沼抬头望瞭望天,一想到府中还有人在等他,竟觉得今晚疏冷的月光也是温暖的。
他利落上马,骑着乌霆穿过无人的街道。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当途经一条抄近道的巷子时,他却猛地勒停了马匹。
乌云悄然遮住月亮,天边仅存的亮色也被隐去,凛冽的风呼啸而过,袍角猎猎作响,无端生出一抹肃杀之气。
顾莲沼迅速伏低身体,同时重重一拍身侧刀鞘,只听“铮”的一声,寒光一闪,三尺长的绣春刀猛地蹿出。他反手一握,紧紧攥住刀柄,双眼锐利如鹰,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蓄势待发。
埋伏在暗处的人没料到他竟如此警觉,轻笑着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混着娇媚的女声在暗巷中回荡,“九爷好强的内功,隔着这么远竟也能发现妾身。”
夜色尽头,渐渐显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紧窄的夜行衣裹着女人妙曼的身躯,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未携带暗器,声音清脆道:“九爷勿怒,妾身此番前来,只是想与您做一桩生意。”
顾莲沼握紧绣春刀,眼神冰冷如霜,望着那女子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春四娘,原来是你。”
“呀,”那女子娇俏地捂唇,故作惊讶道,“原来九爷竟认识妾身?正好省了介绍的功夫,可以直接步入正题了。”
顾莲沼冷冷地盯着她,寒声道:“昨日被神武卫数箭毙命的,是你师弟吧?怎么,来寻仇了?”
“嗐,死人怎么有资格做妾身的师弟,妾身只是来与大人做交易的,”那女子在距离顾莲沼十几米处停下脚步,娇声说道,“而且,我敢保证,九爷您一定会对我手里的东西感兴趣。”
见顾莲沼不语,她主动抛出诱饵,“九爷,您是聪明人,我不信您没怀疑过皇上赐婚的真正动机。”
顾莲沼眉心一跳,脸色却愈发肃沉。
春四娘深知他的厉害,不敢贸然上前。此刻,顾莲沼背着月色,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见他并未离开,心神顿时稳了许多。
她心里明白,若想让顾九听她的吩咐行事,仅靠藏头露尾的消息决然不够,她只能抛出更多。
“三年前,皇帝派了诸多暗卫潜入江湖各部,一直在打探一个人的师承。那人姓李,是揭了皇榜,救了瑞王一命的游医。”
春四娘声音清脆,宛如弦音,“此人的身份隐瞒极深,皇帝费了一年多时日,才查出他的身份。有了身份,自然也能查出师承。九爷可知皇上大费周章查他师承,所为何事?”
顾莲沼坐在马上,垂眸睥睨着春四娘,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冷淡道:“废话少说。”
“九爷可真是……”春四娘刚想抱怨一句不懂怜香惜玉,话到嘴边,突然想起顾莲沼是个哥儿,不由暗道一声晦气,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意识到这点后,春四娘连站姿都端正了几分,幽幽抛出一句:“九爷是纯阳之体吧?”
顾莲沼并未否认。
“果然,”春四娘瞭然道:“皇帝查李游医的师承,是为了查他留下的一味秘药。而这味秘药的解药,便是纯阳之体。皇帝赐婚,并非恩宠,而是为了要大人您的命。”
“所以呢?”顾莲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神色冷峻,“既是皇帝的旨意,我如何抵抗得了?”
“所以呀,”春四娘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得意,“妾身这不就来救大人您了吗?”
“哦?”顾莲沼凝目望着她,“说来听听。”
“看九爷您气定神闲,想来已经摸清里头的门道了,四娘我就不献丑多说了。”春四娘不再拐弯抹角,直奔正题道:“只要您能将琴谱与画带出来,我可以保证,瑞王活不到江南。瑞王一死,皇上即便有再多谋算,也威胁不到大人您了。”
闻言,顾莲沼瞳眸骤缩,握刀的手不自觉地绷起了青筋,可声音依然是平静的,“你和你师弟,倒是一脉相承的蠢,我将东西带给你,你又如何保证,凭你们的布置,能叫瑞王活不到江南?”
春四娘笃定道:“九爷可以放心,东西我们必拿,瑞王也必死。早就听闻瑞王有过目不忘的能力,经过他眼睛的东西,想必早已记在了他脑子里,不杀他,留着也是个祸患。”
“既然你们早晚要杀他,我拿不拿画,想必也没什么干系。”顾莲沼淡淡说完,竟直接勒紧缰绳,一副兴致缺缺、打算调头回府的架势。
“九爷请慢!”春四娘见状,不由追了两步,急声道,“想必九爷已经和瑞王圆房了吧!此毒正是通过情事来解,九爷您就没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对?就不好奇这究竟是什么毒?”
来了。
他最想听的东西,终于来了。
春四娘和洪福一样,都以为他和柳元洵已有过数次房事。以这毒诡异的毒性来看,在这些人眼中,他怕是早已深陷其中了。
顾莲沼缓缓勒住缰绳,驭着乌霆在原地踱步转身。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脸刚好从月光下转至背光处。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可春四娘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阴霾满面的神情。
这下,春四娘总算彻底安心了。只要圆了房,顾九身上就沾了毒,他若不想死,就只能乖乖听话。
“这毒不是毒,而是西疆一种虫的卵鞘,名唤尸僵母虫。此虫活在阴寒泥地,一旦入体便会孵化,孵化后便会入脑。短则一两年,长则三四年,便会逐渐蚕食人的大脑。一只卵鞘会孵化出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幼虫,即便挖开了人的脑子,也没法剔除。想要解毒,只有一个法子。”
说到这里,春四娘不禁打了个寒颤,彷佛随着她的诉说,那些肉眼不可见的虫子已经悄然爬上了她的身体。
片刻寂静后,马背上的顾莲沼轻轻问了一句:“靠纯阳之体做牵引吗?”
他的声音太轻了,轻到春四娘丝毫没有察觉出声音里的震颤。
春四娘点了点头,肯定道:“没错。极阴之虫一旦入体,只有感受到极阳之体的牵引,才会从脑子里爬出来,阴阳相合是唯一的办法。”
“你们每次欢好,瑞王的阳I具入你体内时,蛊虫都能感受到纯阳之力的吸引,也会在瑞王泄I精的瞬间吸附在你的内壁。不要妄想在泄I精瞬间抽出阳I具,蛊虫若非感应到纯阳之体内部的吸引,是绝不可能冒动的。随着次数增多,瑞王体内的蛊虫会逐渐转移到你体内,瑞王不一定会康复,但你一定会死。”
顾莲沼攥紧了手里的缰绳,因用力过猛,肌肉阵阵痉挛。可他却要用极大的自制力克制自己,好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再平静一些,绝不能被心中汹涌的痛苦与怜惜冲昏头脑。
听到真相的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不是自己的下场,而是柳元洵脸色苍白,捂着额头的痛苦模样。
他胸膛微微起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说的救我,又是何法?”
春四娘妩媚一笑,以为自己彻底碰到了顾莲沼的软肋,“九爷是纯阳之体,蛊虫却是极阴之虫,阴阳相克,自然有解法。但我要先看到那幅画。拿到画,我自会告诉九爷何物能解,等见到了琴谱,我会将解毒之物立即奉上。”
阴阳确实相克,解法也确实存在,但顾九能不能熬得过去,可就与她无关了。
见顾莲沼脸色阴晴不定,春四娘再添了一把火,“我知道九爷本事大,我能查出来的东西,对九爷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可一来,九爷您或许没那么多时间了,二来,在找上九爷之前,解毒之物已被我们牢牢控制在了手里,除了与我们合作,九爷别无他选。”
自古都是一棒棍子一枚甜枣,春四娘放软了声音,柔声道:“九爷,我与你无冤无仇,目标也不相悖,我拿我的东西,你活你的命,我不会冒着与你结死仇的风险来骗你。只要拿到东西,我势必会将解药双手奉上!”
这是一道无需衡量便能做出选择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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