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归人 第89章

作者:Resurgam 标签: 相爱相杀 古代架空

听到我说的话,他止住问话的动作,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

我并没有回到先前关着我的房间,而是径直朝着兵库的方向跑去,那里离外院尚且有些距离,给了我一些喘息的时间。

我看着几近成为废墟的院子,看来这里上次被我炸掉之后应当是无人来收拾,一想到当时发生的事情,我只觉得恍如隔世。

但此时此刻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对过往伤春悲秋,我满脑子都在回想兵库尚且完好时的布局,并试图将其与现在这片断壁残垣一一对上,兵库作为父亲存放兵器与火器火药的地方,早早便预留了密道,为的就是平日里好掩人耳目,同时还能应对一些特殊情况,因而密道的出入口可谓是密不透风,在它还完好时我几乎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打开,此刻我只能祈祷着我之前造成的爆炸能够将这严防死守的密道入口冲出些破绽。

就算不能,他们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来这里寻人。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摸索寻找着,总算寻到了密道所在的房间,那房门早已被砸烂,缝隙中显现的石门仿佛一个定心丸,我瞬间就冷静下来。我叫来小黑与我合力搬起拦在正中的大梁一头,挪到了旁侧,一个刚好够单人通过的入口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密道厚重的石门已然被炸穿了,碍事的大梁被挪开后,石门周遭的地面干净得与这个废墟格格不入,不过我已无暇顾及。

“少爷,这是?”看着这黑洞洞的甬道,小黑十分讶异。

“密道,”我尽量言简意赅,“这密道通向梵山,也是我欲往之地,我本不愿你随我同去,但你若是执意想跟着,我也不会阻拦你。”

不出意外,他坚定地表明了自己要与我一道的决心,我便没有再说什么,单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密道里同这据点一样,修得很是粗糙,大概是为了方便从兵库里运送武器,里面宽倒是很宽,高度却远远不足,正常人行进都得稍稍弯一弯腰,走得颇有些费劲。

密道内壁的火把架几乎全是空的,进得越深,甬道内便越暗,直到不见一丝光亮。黑暗中我尚且还能视物,对小黑来说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因而我开口提醒道:“抓住我的衣服,莫要走丢了。”

“是,少爷。”他弯腰,依言提起我的衣摆。

我稳步向前走着,出声问道:“那夜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清楚。”

“那夜我心中慌乱,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走去了什么地方,然后突然就出现了两个暗卫把我抓起来丢进了牢里,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关我,他们也不理我,直到秋文过来看我的笑话,说我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秋原山庄是断断容不下我这样的人,取笑完我他便离开了,”他低落起来,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继续说道:“那牢门的门锁其实并不牢靠,但门口一直有人看守着,我就没敢做什么。”

“一直有人守着?”我打断道:“看守你的人是暗卫吗?”

“好像是的?嗯……对,是暗卫。”他刚开始还有些犹疑,后面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言语中多了几分笃定。

“牢里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什么人?”

“没有了,只有我一个。”

我顿觉奇怪,秋家的暗卫一般不轻易现身,更别说一直在门口看守一个武功一般的小管事,简直有些太荒唐了,荒唐到有些刻意。

“你如何能确定他们就是暗卫?”

“我看到他们身上都挂着暗堂的牌子了,我绝对不会看错的。”他很是肯定。

我连连追问:“你先前告诉我你偷听到了父亲那边出了事情,还发了急召令,你既被关了起来,又如何能知晓这些的?难不成他们是在你面前说的吗?”

“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什么叫差不多?”

“那牢不大,他们在门口闲聊,我凑近了些便听见了。我今早醒来,见门口果然没了人,就赶紧从里面把锁弄开跑了出来,”感受到我缓缓慢下来的脚步,他的声音又弱了起来,“怎么了少爷,是有什么问题吗?”

前方隐隐有风吹来,昭示着我们离出口已经越来越近。

“没有,可能是我想得太多了。”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安抚了他,脚下步伐又快了起来,好在这一路上确实没生出什么事端,然而待我们走到底之后,我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竟是一条死路。

第一百零五章

299

难道是有人将密道出口堵了起来?

我用力推了推尽头的墙,没能推动,湿润的泥土沾满了我的手,我再一环顾,才发觉这条道周遭都这般,像是新凿的。

印象中这里应当只有一条路,但已过去许久,我自己也无法确定密道在这些年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变化,况且我先前感受到的风并不是假的,我只当是自己因着太暗没注意岔道,走错了路,便打算从原路退回,另寻出路,却在转身之时才发现一路上都被人握住的衣摆不知何时早已变得轻飘飘的。

我的身后已然无人。

“小黑?”

空荡荡的甬道中只剩下我的回音,我不由浑身警觉起来。

以小黑的能耐,并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但从进这个密道开始,我一直未曾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即便我的五感有所下降,如果真有人装神弄鬼,我也不至于全无所察。

我一边朝着原路退去,一边找寻着可疑的痕迹。

一个活生生的人,总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正当我全神贯注前行时,一道利刃破空而来,我下意识偏身错开,那利器却跟着回转了方向,朝我身后袭来,我连忙弯下腰,堪堪躲过这回马枪。

“谁?”我冷声问道。

一击未得手,那人立马隐匿了声息,我循着声响消失的方向看去,一眼便望见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黑。

我面色一凝,赶忙上去查看,还未等我接近,藏在暗处的人大概觉得又有了机会,立马飞出一掌,我闪躲未及,被这一掌打中,我借着这道掌力朝着小黑的方向退去,虽然最后稳住了身形,但还是没忍住咳了几声。

下手还挺重。

看到我吃瘪,那人似乎轻嗤了一声,见他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我伸手探了探小黑的鼻息,好在尚且平稳,并无大碍,只不过任凭我怎么晃动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转头望向那人,继续质问道。

道中本就没有灯火,若不仔细些个,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更别说看清楚了,即便如此,那人还是将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见他一直不回答,我愈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人多半是我认识之人,他这样做,无非是在遮掩自己身份,不想被我认出罢了。

我并没有兴趣与他在这里周旋,毫不犹豫地拆穿了他:“秋大总管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做多了,还真把自己当阴沟里的老鼠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我轻声骂道:“还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良久,他总算开口:“但少爷不还是被我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困在这里了吗?”

我不置可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少爷言重了,属下怎么会杀您呢?如此欺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事,属下是断断不会做的。”

我自是不愿听他那连篇鬼话。

“那你引我至此,究竟所为何事?”

“少爷真是说笑了,您不是自己来的这里吗,怎么能算是我引过来的呢?”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没忍住笑了出来,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又重重咳了几声,见我如此,秋文似乎更生气了-些。

“有何可笑?”

“你找借口将秋墨关起来,让人看守他,却故意让人给他透露破绽,让他找机会跑出来将我放出,据点外围的暗卫却是没撤的,因而逼我不得不从这条密道走,反而落入了你的圈套中,我说的对也不对?”

“少爷可真是高看我了,属下都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能耐。”

我没理会他的狡辩,兀自说着:“破绽太明显了,也就秋墨那个一根筋会上你的当。暗卫暗卫,既是暗卫,怎么可能大咧咧地傻站在门口去看管一个武功远不如他们的人,秋墨告诉我他在看守身上看到了暗堂的牌子,他不了解暗堂,我却是了解的,他们是不会做这种暴露身份的事情,也不知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冒牌货在这里演戏,真是费心了。”

“少爷说的我自己都要信了,可是,我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吗,把你引到这里来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属下只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少爷既然不相信属下,那属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听令行事?”我惊讶道,“秋文,你自己是个蠢货,就把我也当成蠢货了吗?”

闻言,他没忍住向前迈了一步,手也微微抬起,似乎是想继续对我出手,但不知是因为什么,他又忍了下来,没再动作。

“听令,你听的是谁的令?若是父亲的安排,你又何必大费周章想法子将暗卫们支走,表面上是给秋墨放走我的机会,实际上却是给你自己下手的机会,看来秋总管也不像自己所说的一样忠心耿耿啊,嘴上说着要抓叛主之人,结果自己才是有异心的宵小之辈,要是秋总管还有些自知之明,不如就此自戕谢罪,回头我向父亲美言一二,还能给你留些脸面。”

面对我的嘲讽,他倒是沉住气了,冷哼道:“少爷,呈一时的口舌之快可没有任何作用。”

“看来秋总管总算是愿意承认了,”我不等他回答,继续道,“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在据点关我也是关,你却费尽心思将我困在这密道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不言。

我继续道:“父亲不日将到达南疆,正是关键时刻,你若执意将我困在此处,父亲到时见不到我,你又如何向他交待,你就不怕他降罪于你吗?”

“我要的就是你不要出现,”他终于开口,但说出的话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你不在,庄主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可用之人。”

我纳罕,怀疑地打量着他,也不管他现在看不看得见我的神情,“真正可用之人?你不会说的是你自己吧?”

我显而易见的嘲笑让他很是恼怒。

“是又如何。”

“不如何,我只是想不通,你如果不想让我出现在父亲眼前,为何当初还要阻拦我离开,岂不是多此一举?”

“少爷也不必想着套我的话了,您若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呆上些时日,自是性命无虞,若是还想试图逃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他微微偏了偏头,正好朝着小黑躺着的方向,已经过了许久,但小黑仍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安睡如孩童。

眼见着他打算就此离开,我才又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害怕我离去后又突然回来。更重要的是,你想亲手磋磨我,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忌恨我吗?你以为你把我引到此处,就能困住我,就能威胁我了吗?真是可笑。”

他停下脚步,重新回头看着我。

“你不过就是秋原山庄的一个管家而已,父亲只是让你做了些事情罢了,你怎么就敢妄想与我相比,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扶着冰凉的石壁站了起身,“你连我父亲真正想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是什么可用之人。”

我与小黑那夜谈话并没有刻意隐藏,我也不怕被那群暗卫听去,他们听罢,爱告诉谁就去告诉谁,但看秋文如今的模样,却是完全不知情,看来他对暗堂并没有多大的掌控权,再加上他之前所说,确实是对父亲的真实意图一无所知。

我低笑了几声,“看来,你并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被他重视啊。”

“看来少爷是不肯老实了,那就别怪我对你动手了。”秋文缓缓朝我走来,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原本是想让你亲眼看看绝望的样子,可惜了。”

语罢,他的步子猛然快了起来,我刚准备应战,他却在照面之时将衣袖一挥后迅速后退,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几粒月白色光点朝我面前迅速飞来,在黢黑的密道中,它们尤其的耀眼。

是息虫。

想到小黑大概率是中了息虫的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我自己也是没躲过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待我拂袖将它们挥开时,轻微的痛意已在我脸侧生出。

我暗道不好,百密还是一疏,我一心想引着他主动出手,却没想到还有阴招,终究是大意了。

但预想中的困倦之感并没有袭来,我尚在心中讶异时,秋文恨声道:“算你运气好。”

他以为我并没有中招,连我自己都在怀疑刚刚被叮咬的感觉是不是错觉而已。

我抚了抚尚有痛意的伤处,笑了:“只敢使些下流手段,根本不敢光明正大地与我动手,怎么,你害怕我?”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若不害怕,何必日日在我的饭菜中下药,让我失了内力,难道不是害怕将我引到这里之后又打不过我吗?可即便现在我已失了内力,你也只敢在行些偷袭之事,不敢与正面我交手,这不是害怕是什么?”

“你胡说八道!”他恼羞成怒,我只当他被我戳中了心思。

“我胡说?你要是觉得我在胡说,那你动手啊,啊,不敢吗?”

看着他颤动的手,不知是在克制还是蓄势待发,我还嫌不够刺激,继续添油加醋道:“果然是不敢,还不如大方承认好了,你就是害怕我,害怕面对你就是处处不如我的事实。”

终于,他被我彻底激怒,气势比起之前强盛了几倍,满是怒意地朝我攻来,铁器相撞的叮咣声响起,我随着袭来的风声闪躲,发现秋文使的竟是绳镖,我松了口气,摸了摸我腰间的银雪,但并没有打算将其抽出。

他使的绳镖和我的银雪同为软兵器,我本就擅长此道,此时他大概是怒气上头,一招一式之中,便皆是破绽,于是我应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我并没有打算接招,只是避开他的攻势步步退着,见一直没能打中我,他越发急躁,出手也越是狠厉,渐渐我开始逃得有些狼狈,只能强行加快了躲避的速度,连微弱的风都在我耳边逐渐凌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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