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非
他当文官很久了,这样的疼痛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了。
右手不受控制地一松,就被黑衣人找到破绽,将人从头上掀翻在地。
第157章
罗平整个后背被狠狠掼在地上,一时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两眼发黑,直冒金星。
一口气几乎都要喘不过来了,只能梗着脖子嗬嗬喘息,满嘴血腥味。
黑衣人眼中净是狠意,上前一步,左膝一屈,直接跪压在罗平脖子上,匕首高高举起。
就在这一刻,没有遮掩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间门口。
随后是脆响的敲门声:“客官,您要的热水烧好了,夜宵也做好了,现在给您送上来吗?”
罗平听见这声音,人恍恍惚惚就清醒了过来。
剧痛席卷全身,他死死咬住后槽牙,艰难抬手,一把抓住黑衣人的手腕,然后突然拉下。
他盯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敢杀我吗?你主子允许你杀我吗?”
他喘着气笑出声,突然扬起声音:“咳咳,我马上来开门。”
那声音艰涩嘶哑,小二直觉古怪,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客官可是受了风寒,需要我去给您请个大夫吗?”
罗平掐了掐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不甘不愿地放开,罗平倒抽一口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客官,您可还好?”
罗平不怕死一般凑过去,贴着黑衣人的耳朵:“如果不想我把事闹大,就赶紧滚。
“给你主子带句话,除非我死,否则此案一定会水落石出。”
黑衣人显然是得了嘱咐,他忌惮罗平、卢应文的性命,所以才会选择用迷药。
可偏偏这二人未曾被迷晕过去,想来是早就有所防备。
一击不成,此刻已经不能久待。
黑衣人不过思忖片刻,慢慢收回匕首,深深看了一眼罗平,然后折身翻出了窗外。
罗平盯着窗户,半晌才缓过气,他走到门边:“就放在门口,我穿好衣裳出来拿,多谢。”
小二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客人要求丑时来送。
正在这时,三楼栏杆边突然伸出来半截身子。
罗三儿迷蒙着双眼,大声嚷道:“小二,给爷烧壶水送来。”
小二一听,连声应是,把罗平要的东西放在门口,匆匆忙忙就上了三楼,直直朝财神爷而去。
罗平开门,将东西拿进来。
卢应文已经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白色中衣滚得乱七八糟,灰尘蜘蛛网沾了一身,连头发都乱蓬蓬成了鸟窝。
桌上烛火已经点亮。
卢应文狼狈一身,还在桌边正襟危坐。
他将两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塞着的几件衣服:“此次多亏赤狼镖局相助了。”
原是下午罗三儿找来时,两边就换了包袱,此刻那卷涉密的卷宗,以及张觉生的口供证词,都已经在罗三儿那里了。
罗平抹了把嘴边的血迹:“看来此局,将计就计是为上策。”
3
罗平和卢应文遇袭的消息传回玉都,已经是两日后。
叶昀看过,便将纸条放在烛台上烧了个干干净净。
苏溪亭正在净手,这一日,他又验过一次秋翠的尸体,确定了秋翠胸口的印痕图案,的确是一个小篆体的“荀”。
水盆里泡着几片陈皮,净过手,手上便散发着一股清爽回甘的味道。
“是河州府出的手?”
叶昀摇头:“在私盐案中,你不会看到官府有任何的动作,无论是州府还是刑部,他们要做事,自然有人愿意当刀。
“此案已经上达天听,任何动作都会留下痕迹。
“御史台乃朝中重府,两位监察御史也是堂堂正七品官员,他们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暗杀朝廷官员。”
“所以是,张觉生说的那个地头蛇。”
“赵家,可没那么简单。”
等纸条焚尽,叶昀也将手在净盆里泡了泡:“不提河州府,那边自有镖局的人照应。今日验尸,结果如何,可有新发现。”
“没什么新发现,从头到脚看了看,不过都是些陈旧伤。
“十指变型,腰部劳损,身上有些烫疤和鞭痕,想来应该是受过刑。
“膝盖尤其磨损得厉害,右边小腿有断过愈合的痕迹。
“我瞧她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好,除了日常的劳损,其他伤看起来都有七八年的光景了。”
苏溪亭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曾经的日子可比这宫女难过许多。
或许正是这样在常人难以接受的经历中成长,反而让苏溪亭少了些许常人都有的同情心。
叶昀也只是沉默,许久才叹一句:“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可宫墙外的人却总觉得金堆玉砌,是人间至欢。”
他看着水里泡着的手,一点点搓洗着,“崔显可在皇帝寝宫候着?”
苏溪亭点头:“这些日子他都寸步不离,我瞧着都很是服气。”
叶昀吸吸鼻子,闻着房间里清淡的阳羡味道:“我一会儿去找找他。”
苏溪亭看了看滴漏:“再等上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以后,皇帝都该睡着了。”
自奉帝醒来,苏溪亭一直都是谨慎把握着药量,每日里都能令人迷迷糊糊醒上一两个时辰。
说是醒着,其实也都是混混沌沌,连句话都说不清。
只能歪着嘴喝上两口米汤,偶尔含糊着叫一下崔显的名字。
崔显回回都应声,弓着腰直等到奉帝再次睡去,才慢慢直起身子,站到一边继续守着。
叶昀到的时候,崔显刚给奉帝擦过身子,寝殿里一阵潮气。
崔显胳膊上两段袖口卷到了手肘处,露出一双白净匀称的胳膊,一双手因为给奉帝拧帕擦身,透着一股用力后的红。
“叶先生稍候,我去去就来。”崔显端着水盆,走到寝殿门口,将水盆交给小黄门。
而后回身关上门,吩咐守卫不得有失。
两人并肩而行,行至甚远才停下脚步。
“崔大人,东宫闹鬼一案,还请大人再费心相助。”叶昀朝他拱手。
恰逢宫中桃花尽开,风卷起花瓣,落了遍地,叶昀白色衣袖之上忽然就停住了一瓣桃红。
崔显伸手替他拿下:“分内之事,谈何相助。叶先生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我查阅秋翠的名册档案,看到她曾在审刑院受过刑。
“约莫是七八年前,她刚被分到一个小贵人身边,那贵人冲撞了当时身怀六甲的赵妃,害赵妃滑胎,一宫上下都落了狱。
“那小贵人进了冷宫没两年就病死了,秋翠在审刑院熬过了刑罚,关了数月后被放了出来去了浣衣局。
“我想知道那一年,与秋翠同住的宫女是谁,在审刑院中参与审讯的人有谁。”叶昀细细说来。
此事一提,崔显便想了起来。
当年他刚到奉帝身边还没几年,还未曾插手过后宫诸事。
那是赵贵妃的第一个孩儿,那时赵贵妃入宫也才第二年。
那一胎怀上还不到四个月便流产了,整个后宫闹腾了足足两月之久。
“当年审刑院的掌院还不是我,不过案卷倒是完完整整记录在案,我让审刑院拿给您。
“至于当年同屋的宫女,倒是要去查查看。不过,叶先生怎么要问起那么早的事?”
叶昀淡淡道:“秋翠的死太突然,整件案子的线索都太零碎,只能从秋翠身上着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与目前已知的线索能够相合。”
崔显了然,两人又走过一段,他忽然对叶昀道:“叶先生可知河州府出事了?”
叶昀怔了怔,心道河州府的事,难道是指御史台两位监察御史被袭一事。
转念一想,此事还不够让崔显开口,只能问他:“不知,可是发生了什么?”
崔显转头去看他,语调平稳无波:“河州府府尹和崇明县县令死了。”
此话如天边惊雷,在叶昀耳畔炸开。
“死了?”
“两人都被抹了脖子,一击即中。”
“何时的事?”
崔显竟微微笑了出来:“刚刚。”
4
叶昀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沉思,崔显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河州府府尹和崇明县县令怎么会在“刚刚”被人暗杀,是崔显安排的吗?
不,不会。
在这桩案子里,越少人插手越好,崔显不可能傻得去趟这趟浑水。
还没等叶昀想明白这档子事,宋行简就找上了门。
找上门的第一句话再次令叶昀震惊不已。
在他已知的所有事情里,算计的所有计划里,都没有这个消息来得令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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