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水沾金
第29章
还是林春澹机灵, 在看见谢庭玄的第一秒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推开了离得很近的薛曙。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做反而显得更加奇怪, 就像是和情郎私会被抓奸了一样。
少年眼睛里满是焦急。忍不住地想,糟了糟了, 本来他让人代抄的事情已是罪无可赦, 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又多加一条和私会男人。刚刚薛曙离他这么近, 两人姿态那么暧昧, 就算谢庭玄不喜欢他, 但为了面子, 也不会放过他的。
上次他收了崔玉响的玉簪,他便放狠话让他去崔玉响府里。
这次呢?他罪加一等又一等的,又是代抄迟到, 又是给他戴绿帽子,简直罪无可赦。
谢庭玄还会那么好哄吗?
林春澹内心咯噔一声, 觉得自己今天可能得掉层皮。
都是薛曙这个混账二世祖!
他在内心对这个混蛋拳打脚踢,恨不得做个小人扎扎扎死他。而就在他偷偷泄愤的时候, 谢庭玄已经悄然来到他身边。
直到修长的手按在他肩头,林春澹感觉耳鬓间传来缓慢悠长的吐息, 气流搔着他耳垂的敏感处, 让他浑身都僵直了。
一缕乌发落下,滑过他脸颊。
他能清楚地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响在耳侧:“春澹,为什么不回府。”
谢庭玄很少称呼他, 只有在发怒的时候会叫他的大名, 但此刻他却语调温柔地叫他春澹。声音清冽如水,念起他的名字却带着一种独特的意味,很好听。
可林春澹却莫名地, 有些害怕。
因为男人这样实在有些吓人,脚步声几近为零,不知何时,就像个鬼一样飘了过来,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但除了害怕之外,林春澹被他那么贴着,也莫名地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是被下了魔咒一样,不知不觉地,耳尖烧得滚烫。
身体僵硬地感受着谢庭玄的薄唇擦过他耳垂,苏苏的、麻麻的。他理智尚存,虽不敢推拒,却还是壮着胆子回答,声音小小的:“大人,没有不回府。是薛世子,他拦我。”
林春澹自然想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薛曙,毕竟本来就是薛曙的错。他走的好好的,是薛曙非要拦下他。他还想向谢庭玄告状,说薛曙想跟他抢人,想给他戴绿帽子。
但是没敢,怕破罐子破摔后,薛曙一气之下将他要逃跑的消息说出来。
本以为谢庭玄又会冷着脸,不由明说地发脾气。可意外的是,男人眸色深沉,垂眸看着他时,眼底情绪复杂如许。
却并没有发脾气。
“知道了。”
温热的吐息依旧萦绕在他耳畔,谢庭玄缓缓地直起身子,一面看向故作镇定的薛曙,一面分开修长五指,笼住少年的耳朵。
用骨节分明的中指,轻轻地抵在少年耳后软骨处,暧昧地摩挲着,那颗红色的小痣。
男人压迫感实在太强,纵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此刻也禁不住他冷漠的目光审视。那种视线既平静,又带着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蔑视。
薛曙故作镇定,却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见状,谢庭玄垂目,静静看着少年泛红的耳垂。
似乎被此取悦了一般,声音里的冷意有所缓和,但仍旧带着一种轻蔑:“你父亲年轻时为我朝征战多年,立下赫赫功劳。你作为独子,一向不学无术,不思进取,整日只知饮酒玩乐。现在竟也学会逼人就范,趁人之危了?薛曙,你该被好好管教了。”
是斥责,是训教,更是威胁。
薛曙脸色一僵,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找不到理由。他是世子,早晚袭爵,但也只能怼怼林琚这样的小官,谢庭玄品阶极高,的确有资格训斥他。
其次,谢庭玄出身世家大族,是两榜状元,是清流之首,更是万人拥戴的君子。除了家世,他没一样赶得上的。
唇张开又合,嗫嚅两声后,终是老实闭嘴。垂首答了句:“是,谨听宰辅教诲。”
他格外不忿,看着林春澹和男人亲昵的动作,酸意更是不住地涌现。手指攥成拳,骨节处都泛着白,但他却不能做什么。
即使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撕开,却还要装作无事一般,默默目送他们离开。
薛曙不甘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却意外发现谢庭玄的袖子沾着些血迹,被他身上的素衣衬得格外刺眼。
只是刚刚,他一直站在林春澹身后,衣袍掩映,谁也没看见罢了。
薛曙皱眉,一时没想到他为何会袖口沾血。直至他余光瞥见地上的血迹,因着长廊下是赭色的木板铺成的,所以血迹落上去并不是很明显。
但注意到了一滴血,便会注意到所有的。
他的视线追寻着,然后发现……赭色地板上,一滴又一滴的血,连成长串,轨迹正好同谢庭玄吻合。
联想起刚刚长廊下,谢庭玄那鬼一样的做派。薛曙神色微僵,下意识抬头望向跟在谢庭玄旁边的林春澹,内心咯噔一下。
哪里还觉得那是种亲昵,春澹简直是误入狼窝的羊!
别跟他走。他很想这么说,但想起林春澹厌恶他的神色,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心想,就让他误入狼窝吧,这样他才能知道究竟谁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他脑海中再次涌现谢庭玄刚刚那副样子,跟大白天撞鬼一样,下意识地害怕起来,骂了句:“真他妈邪门。”
*
马车内,金炉内沉香燃尽,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在林春澹鼻间,沁人心脾,和谢庭玄身上的香气一般,仿佛扑进了他的怀抱中。
林春澹遥遥地想起上次去西山寺,他躺在谢庭玄怀中安睡时,嗅见的就是这极其安眠的味道。但那次没有燃香。
“你要睡过去了?”谢庭玄坐下,看见昏昏沉沉的他,淡声问了句,却没掀眼皮。
少年倏然清醒过来,想起今天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还没个交代。他若是睡过去,估计真就能睡上一辈子了。
他咽了咽口水,又是照旧三套,先酝酿眼泪,然后跪在地上,再鬼哭狼嚎。
但这次,眼泪啪啪地落下来,他弯着膝盖就要跪下去。却被男人冷淡的声音截住:“不许跪。”
吓得他膝盖不知是该硬该软,一个不平衡,栽在了谢庭玄怀中。脸正好朝下,埋在了衣袍里。
意识到自己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之后,林春澹脸倏然烧得滚烫,他下意识想要起身。
但却被一只大手稳稳地按住后脑,不准他动弹。
谢庭玄平静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总是跪,总是哭,但还是不乖。夫子说你上课迟到、睡觉,还敢找人代写课业。林春澹,你胆子很大。”
语调毫无波澜,云淡风轻的,林春澹几乎可以想象到男人冷淡自持的神色。
可,真的如此吗……
少年红着脸,虽然隔着几层厚厚的衣物,却仍然能感知到他变化的情绪,膨胀的欲望。
谢庭玄这个混蛋。
他忍着羞耻,樱唇轻轻地擦过男人不菲的外袍,闷着声音说:“我是有苦衷的。上学太无聊了,我同窗的又是些孩童,若我自己写的话,定会给宰辅丢人的。”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懒惰成性,不愿拿笔写字而已。
“那薛曙呢。”谢庭玄慢条斯理地问。
他目光凝在少年白皙修长的后颈,一路延伸到衣领深处。眸色微深,松开了禁锢着少年后脑的那只手,转而想要探入他的衣领中。
却不想,林春澹像弹簧一般,猛地弹了起来。他昂着头,昳丽眉眼间几分嫌弃,道:“他有病,是个疯子。”
谢庭玄没说话。
他继续愤愤然,坚持不懈地说薛曙的坏话:“这个人特别坏,所以无论他和大人说什么,大人都别相信。”
这次撒谎,不知为何,心脏跳得很快。两人贴得很近,他也不知道谢庭玄有没有听见。
只能兀自转移了话题,装作很伤心的样子,看着谢庭玄,抿唇道:“大人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又怀疑春澹了。”
他单手撑在地板上,以一种朝上的姿态,伏在谢庭玄膝间。微微仰头,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男人。
浅如琥珀的眼瞳,是水盈盈的。
淡樱色的唇,是形如花瓣、质地莹润的。
少年是故意勾引的。
谢庭玄看着少年,眼底晦暗翻涌着。良久,他轻轻出声:“没有生气。”
他伸臂,骨骼明晰、宛如艺术品的手抚上少年的脸颊。
与平日有些不同,一贯摆着张冰山脸的谢庭玄,此刻唇边似乎藏着一丝丝的笑意。只是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实在有些不符场景,让林春澹直发毛,连带着感觉抚上他脸颊的那只手都冷冰冰。
而男人居高临下地望下来时,漆色眼底像是有簇火幽幽地燃烧着。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该怎么做呢?”
那抹幽冷的笑意还在。
林春澹说不出话来,但似有所感:谢庭玄,是要跟他上床吗?
这个色鬼,也馋他身子。
*
半刻钟后,林春澹就彻底明白,这个“该怎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谢府的书房僻静,其余的下人被勒令不准接近。院门关着,廊下的海棠花枝上停着一只画眉鸟,一派春意融融,生机盎然的模样。
但房间内传来的声音:“大人,怎么好这样。”
画眉鸟唧唧地叫了两声,歪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好奇地看去。
只见未关的窗台上,竹帘降下,却隐约依稀可见里面的场景。
少年被压在书案上,脸朝着下方,微微蹙着眉。
昳丽容颜上春潮涌动,失神的眼眸泛着盈盈水光。
第30章
屋内幽静, 四方的竹帘都被降下,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深浅不一地映在林春澹身上。
恰巧较为明亮的那束投射在他脸上。绯色的脸颊, 晶莹的汗珠,樱色的唇紧紧抿着, 似乎是怕自己漏出声来一般。
桌案上笔墨完备, 宣纸崭新, 还未来得及落笔。却已被少年脸上沁的汗水浸湿, 留下点点水痕。
林春澹明明衣衫完整, 头发也没怎么凌乱, 甚至手中还握着毛笔。可偏偏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靠在桌案旁,蹙着眉头求饶:“大人,放过春澹吧, 让春澹……”
朝下看去,虽有宽大的衣袍掩映, 却仍能窥见其中的异常之处。少年衣衫的下方,有只陌生的、不属于他的手正在缓慢地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