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露水沾金
因为她更喜欢林春澹多一点,她是看出他心有不舍才会这样说。但她也相信,少年能够自己选择好,他也能找到更好的人。
林春澹眸光颤动了下,其实他听完是有所动摇的。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逃避,默默地转移了话题:“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太忙了,要养善念,还要准备册封仪式,还要做好去国子监读书的准备……没时间想这些事情。”
“好。”
颜桢笑着说。
但少年的视线却落在她的肚子上,好奇地问:“皇嫂,你什么时候才会生宝宝啊。”
颜桢说应该快了。他又喃喃道,“我还没见过小宝宝呢。”
林春澹想,陈嶷和颜桢生出来的娃娃一定是粉雕玉砌的。到时,一个小小的奶娃娃跟在他后面,叫他小叔叔……
想想就觉得很开心。小孩的脸颊应该很嫩,他可以随时随地地揉捏小孩的脸颊,然后再猛亲几口。
会比猫猫可爱吗?
*
大雪之后,一连晴朗了几日,但化雪比下雪还要冷上很多。
寒风萧瑟,刚办过喜事的谢府,此时却冷清不已,又回到了往日寂静的样子,没有一丝人气儿。
新房内,谢庭玄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穿得很单薄,浑身没有一丝血色,病怏怏的。
他的确病了好几天。那夜郁结痛苦,他吐了许多血,又因为天冷,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太医令他卧床静养,又给他开了不少药。
日日灌上一大碗,但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太医说他若想病好,还是得放弃执念才行。
执念?
那不叫执念,那是他此生不能抛却的东西。谢庭玄在床上躺了好几日,醒来梦里都是那双眼瞳。
都是那个无法抛却的人。
无数次的梦里,他都听见少年说原谅他了,说他还爱他。
但无数次的梦醒,空余一室寥落。他只能攥紧那个锦囊,护在怀中,他那么想着:
这是他们曾爱过的证明,他们曾经结发为夫妻……是谁也抹不掉的,是谁也无法夺走的。
他病得太重,光灌下汤药,病却不见好转,反而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所以林春澹来谢府的时候,正巧碰上桑尧轮值,他没有告知谢庭玄,怕再刺激到他。
但,就像是冥冥之中一样,上天注定一般。
谢庭玄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一种召唤。他起身披上外衣出门,在一片萧瑟中见到了梦中的那个人。
少年穿着玄色的衣衫,抱着一只很大的白猫。身形修长纤瘦,腰很细……谢庭玄抱过的,几乎一条手臂就能揽全。
唇很粉,谢庭玄亲过的,特别好亲,让他流连不已,魂牵梦绕。
那双眼睛,也美丽得要命。谢庭玄知道的,它曾满满地倒映着他。
可为什么,此时此刻陪在身边的却不是他。
亲昵依偎的不是他……
就连那双他无数次亲吻的眼睛里,都倒映着的是别的男人呢?
谢庭玄嫉妒得快要死去了。
他此刻病弱,身形站在廊下,真的如飘过的幽魂一样,在阴暗处注视着别人的甜蜜。
眼尾通红,死死地绷紧下颌。
不让痛苦溢出来。
林春澹,真的不要他了吗?
第68章
另一边, 林春澹抱紧了怀中的长毛大猫。
薛曙挨着他,也好奇地伸手去逗它。但善念跟他不熟悉,而且它是一只非常有性格的小猫, 在他靠近的一秒立即拱起了背。
不断发出“嘶嘶”的危险声音,朝后退着。
暗中观察的谢庭玄, 修长五指死死地扣着廊下的栏杆。眸色虽然依旧很冷, 但紧绷着的下颌有所放松。
他忍不住地骄傲, 善念还是跟他亲的, 从不让别的男人碰它。
而少年只能安抚地摸了摸善念, 喵喵了两声哄它, “干嘛这么凶,那么凶别人都不喜欢你了。”
薛大世子尴尬地收回手,目光里有些幽怨, “我长的很吓人吗,它这么讨厌我?”
林春澹安慰道:“不, 它就是很凶。不是单你一个。”
他眼皮微垂,突然想起善念唯独会讨好的另一个人。谢庭玄……会在哪呢, 听说他生病了,好了点吗?
想到这个, 少年情绪顿时变得有些纷乱。
而薛曙听完林春澹的话, 一秒开心起来。他丝毫不气馁,一边从腰间的小口袋里拿出小鱼干,一边逗着善念, 这才勉强摸了它一小下。
但善念反应过来之后, 立即邦邦地拍了他几巴掌。虽然没伸爪子,但也很疼。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收回手。看着那猫, 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真凶,但表面却丝毫不显。反而嬉皮笑脸地俯身凑近少年,说:“虽然它很凶,但是为了你,我会好好和它相处的。”
彼时,寒风刮得树上的残枝吱呀作响。但两个少年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却格外明媚。薛曙刻意离得很近,那双漆色眼瞳完全黏在少年脸上,贪婪地扫视着他每一寸的美好。
唇微微翕动,似乎下一秒就会亲上去一样。
这一幕落在谢庭玄眼中,恍若天惩一般,寸寸地诛着他的心。他嫉妒得发狂,疼得心脏都要裂开,按在柱子上的手指边缘,用力到发白。
掌心的伤口复而渗出血来,染红了绷带。
眼睛里满是不甘和痛苦。
喘息急促,恨意快要把他自己的所有都要吞没了。即使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弄死薛曙……却还是尽力克制着自己。
因为他知道,发疯再也没有用了。那样他既无法留下林春澹,也没法让对方再爱他。
只会,越推越远。
只会,让他更恨他。
林春澹只觉得薛曙真粘人。他收起想白他一眼的欲望,拍了拍肩膀,说:“你别被它挠死就行,我们快走吧。”
呆在这里,怪不舒服的……就好像暗中,总有人在窥视着他一样。
突然,一声:“春澹。”
令少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瞳仁轻轻地颤动起来。
这声音,如冰击玉石,又带着微微的病态。林春澹一秒钟认出来了,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连头都没回一下。
抱着猫,梗着脖子朝外面走。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你连它也要带走了吗?善念是我们一起养的……”
一声又一声的询问,夹杂着内心深处最痛苦的恐惧,可却没能换来少年的回应。
谢庭玄迈步追上去,他穿得单薄,整个人消瘦嶙峋像只鬼。
却被毫不留情地拦住。
薛曙神色冷漠。他转头,自上而下地审视着从前高高在上的谢庭玄。轻嗤道:“谢宰辅把自己弄得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样子,以为就能被原谅吗?”
目光触及他,谢庭玄神色变冷。他抿紧薄唇,整个人平静得像一汪深渊,居高临下地掀了下眼皮,声音冷极:“与你何干。”
“当然关我的事。”薛大世子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理了理衣襟,十分骄傲地说,“现在陪在殿下身旁的人是我。自然要阻挡一些不怀好意之人。”
谢庭玄手上的绷带又微微渗出血来,一滴滴地落在廊下,瞬间凝结。
薛曙能够感觉到,男人的牙齿咬得很用力,几乎要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你对殿下做的那些事,陛下没杀你已是格外开恩了,你还想强求些什么?如今明面上,你谢庭玄的男妻已经病故,陛下为了平息这些谣言杀了那么多人。”
“你何必多生事端。你把春澹害成那样,还嫌不够吗?”
他越说,谢庭玄周身的气息越幽冷,神色越阴暗。
薛曙心里暗嘲,嫌事不够大一般,笑着补了句,“况且,如今殿下已经同意我了。”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谢庭玄最脆弱的地方。他眼底涌动着滔天的杀意,倏然伸手,捏紧了薛曙的衣襟,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嗓子眼逼出来的:“同意,什么?”
鲜血涌出,浸染着薛曙的衣襟,如他涌动的怒火一般,根本无法阻挡。
但越是挣扎,越是失望……薛大世子虽然被他抓住衣襟。却如同战胜了的公鸡一样,昂着脖子,眯着眼,志得意满地炫耀:“和我在一起啊。”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对撞。
薛曙能够感受到,男人真的对他起了杀心。
但他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笑眯眯地说:“我相信以谢宰辅的为人,定不会做出插足这种事的吧。”
“薛曙,你难道品格高尚?”谢庭玄冷眼讥嘲道,“三番五次都想趁虚而入,不要脸的货色。”
对于他的辱骂,薛大世子照单全收。甚至还将他捧得高高的,十分坦然道:“对啊,我就是不要脸的货色。只要能呆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但……”
他拉长语调,微微一笑,火药味满满,“人人都说谢宰辅您光风霁月,君子风范。我相信您一定做不出插足旁人感情的这种事。”
谢庭玄脸色冷到了极点。手臂用力到腕上的青筋和骨骼都死死地绷着突出,似乎想就这样把他勒死一样。
他盯着薛曙,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
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松开了他。
只说了一个字:“滚。”
薛曙笑容挑衅,理顺衣襟,心情极好地踏出院门,还在哼着小曲。
而留在原地的谢庭玄,旁边路过侍女见他满手是血,吓得要死,连忙叫来了一众下人。
“郎君,您还病着呢,怎么能穿得如此薄。”
“还有这手,刚养好的伤口又崩开了,流这么多血。您本来就虚弱,这样下去……”
“闭嘴。”
谢庭玄缓缓阖眼,神色疲倦。他好似没有看见自己淌血的手一般,像只幽魂,又飘回了屋里。
良久,他攥着那个锦囊,目光幽冷,极其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