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小蜗牛
刘钦没有私下见他时的温和之色,坐在殿上,神情俨然,“不尊号令,贸然浪战,以侥幸一时之功,致使大军落败,折损甚剧,同熊文寿一般,也当降职三等。考其后来收拢军队,在江北抗扼元涅之功,兹降为指挥佥事。虎臣,你可有不服?”
秦良弼早有预计,也不奇怪,撩袍跪倒,大声道:“臣轻敌败军,理当受罚,无有二言!臣往后定持重任事,谨慎弄兵,绝不重蹈覆辙!”
他久在外镇,如薛容与等许多朝臣都没亲眼见过他,却也听过他的名号。见他身材孔武,面容凶恶,只道他受此处分定要吵嚷起来,谁知他竟如此服帖,不由更奇。
秦良弼站起一半,刘钦却道:“且慢,朕的话还没说完。”秦良弼忙又跪了回去。
“这是兵部的意思,朕却认为如此处置不算妥帖。”
此言一出,秦良弼微微一怔,兵部官员也提起心来,不知是该出班争辩还是谢罪。
“败军有不同的败法,有力战而败的,也有畏战而败的,二者岂能等同?秦良弼虽然违抗朕持重之命,察其心思,却是想要寻找战机,以图能挫败夏人威风。”
“自朝廷播越以来,夏人披猖,江北各州县多的是未接敌而逃、面对夏人放肆穿插腹地却不敢出城一步的大将。这些人不持重么?明知道夏人兵力强盛,便干脆避而不战,保存力量,自己一军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可天下事成什么样子!”
“夏人不过塞外蛮族,如何能一口一口吃下我江北那么多的江山?其人口不过我大雍十分之一,精兵不过十余万,竟能纵横中原,往来驰骋,如入无人之地!这是因为什么?”
“倘若当初不是曾图弃城而降,夏人如何那般轻易就攻破我山陕门户,席卷全秦?倘若河南诸守将能力战夏人,他们如何能短短数月便至山东境内?倘若天底下如秦良弼这般敢战之将再多几个,朝廷何至于失土如此,至今日只在东南苟安的地步!”
“秦良弼人谋不臧,轻敌浪战,有败军之罪,自是不能不罚。但只他不畏夏人、在元涅大军面前仍不落胆这一条,朕就要大大地褒奖他!战敌而败,与畏敌而败,若是混为一谈,一体处置,何以慰同夏人浴血死战的前线众将士之心?”
“因此朕意,”刘钦将兵部奏表扔在地上,“秦良弼军中,自他而下,其麾下众将官,皆不许论此次战败之过,只述其功。轻敌之罪,由主帅秦良弼独任其咎。秦良弼论功论罪,原该降职,敕令却不必下发。其人由朕特简,命其仍任都指挥使,所统兵马如前。着即重新拟敕,朕要亲自过目。”
好半天,兵部尚书才颤巍巍出班道:“臣领旨!”
秦良弼这才反应过来,浑身一震,伏地重重磕了一下,起身道:“谢陛下!”
刘钦挥一挥手,让他退了,眼望着众人又道:“朕也知道,当初是朝廷失策,中原诸将眼望銮舆南下,人无战心也是难以避免的事。可朕今日如此处置秦良弼,便是告诉大家,从今往后,朝廷对夏之策再不同了!”
“若再有畏敌如虎、不敢一战,美其名曰‘老成持重’,以致贻误战机之人,无论官爵高低,朕绝不姑息,必定一贬到底!若有力战抗敌,守土卫国,更甚至有兴复之功者,虽千金之赏,通侯之印,朕也绝不吝惜。自今日之后,汗马之勋,虽微必赏,畏敌之过,虽小必究!”
“朕今日所言,即日制诏用印,传往江南江北各州,宣布遐迩,咸使闻知。”
熊文寿站在朝班当中,但感脸上火辣,好像让人抽了百十鞭子。旁边没人看他,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别人心里都清楚,刘钦褒奖秦良弼,便是在打他熊文寿的脸,这一段长篇大论有多少个字,便是在他脸上抽了多少下。
若非先前那一番谈话,熊文寿猝遭此变,心中不如如何怨恨刻毒,但现在他竭力控制着,脸上始终不曾变色。这巴掌虽疼,他却是心甘情愿挨了这打,没什么可说的。
旁人看他熊文寿,只知道他前次对刘大同见死不救,后来对陆宁远弃之不管,现在又顿兵迁延,仿佛一个任夏人揉搓的面团团,可谁还记得,在朝廷南渡之前,他熊文寿也是和夏人真刀真枪地拼过的?到现在他大腿上面还有一道长疤!
难道他熊文寿自打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是没脸没皮、没骨气没血性的人不成?难道他披甲从军,就为了让夏人追得东逃西窜、找个安稳地方龟缩不出?难道他愿意让人指着鼻子、唾在脸上,在他眼前浩浩荡荡地来、又大摇大摆地去,只当他是一个屁,理也不理?
他难道真是生来就甘心如此?
“最后是陆宁远。”那边,刘钦已经又道,“议功甚轻,拿回去重新拟来!”却只有这样一句。
兵部尚书这会儿还未回到朝班当中,忙又躬身领命。陆宁远听见自己名字,原本打算出班,闻言便站着没动。
刘钦这一番发作过后,脸色比之前倒好了些,让内侍捧来一摞公文,和颜悦色地道:“这是之前各位的弹章,有弹劾秦良弼之前力主对夏出兵,误朕败军的;有弹劾薛容与扰乱朝堂,让夏人乘衅的;还有些弹劾周维岳的,老生常谈,朕就不多说了。”
“这些朕都看过,一概不准。当初决意对夏用兵,是朕自己的意思,也是朕乾纲独断,亲自定的大计,与旁人何干?是朕思虑不周,以有此败,朕独任其责,当初劝朕持重者有功当赏,言战者也一律无罪。”
薛容与一愣。前些天对他的弹章如雪,除去说他力主改革,扰乱人心之外,他当初倡言同夏人交战,更是授人以柄,让那些人寻到由头,必欲置他于死地。
败军之事,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他已想好,同样是当初公开主战之人,陆宁远深受刘钦信重,秦良弼也坐拥大军,不可轻动,想来想去,担责之人舍他其谁?
今日朝会之上,他已写好引愆去职的奏表,只待攻诘一起,便自请求去,以解天子之围。日后刘钦定有再用他之日,他为国家做事,也不急于一时。
只要他稍退一步,眼下这满朝汹汹,终日来的大风大浪便可暂时息了,说不定周维岳反而能由此得以保全,继续在江阴推行他的新政。留此一线火种,春风再起,野火何处不能燎原?
可他万没想到,刘钦竟然就这样揽过于己。他可是登基只数月的天子!如何便敢当着满廷大臣如此下罪己诏?
他但感胸中一阵激荡,虽是文人,这一刻却如疆场临敌,骤然生出股奋不顾身的慨然之感,便待要涌身上前,挡在刘钦前面,独揽其过,谁知还未踏步出去,陆宁远便向他投来一眼,只这一眼便将他钉在地上。
这一瞥既非安抚,也非警告,却莫名带着他平日不显、也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威严,自薛容与面上扫过。薛容与稍一犹豫,便未出列,在这片刻的功夫恍然想起,鄂王生前带回的平叛军现在正由陆宁远暂领,屯驻京外,足有数万人;京营大军也早由陆宁远管代,在其南下平叛之前便已听命于他。
如今数路兵马铩羽而归,独陆宁远全军而退,在江南江北都与夏人打过硬仗,加上平叛之功,在军中威望渐隆,举国为之瞩目。且不说平叛军受他统御已久,必无二心,料那些早已群龙无首的京营兵将也不敢不听他辖制。
合此二者,京畿军权已尽归其羁绁。而军权在他手里,也就相当于在天子手里——此事朝中无人不知。除此之外,禁军、羽林,五城兵马司,也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被一一换血。今日刘钦独揽其责,并非孤注一掷,其实是兵马傍身,军权在握,有恃无恐!
思及此,薛容与息了出班之心,拿着笏板的手却有点发抖。
若按他先前的构想,刘钦即位之初便历此首败,就是顾念君臣之情,不将他推出去顶罪,他自己也要主动站出来承担罪责,既替刘钦平息群臣之怨,也是给朝野一个说法。
但同之前许多次一样,刘钦又一次张开羽翼保护了他,恩遇之隆,本朝百余年之中也只寥寥数人,他何德堪之?计往后只有披肝沥胆,罄竭心力,知无不为而已。
“还有最后一事。”刘钦的声音再度响起,“岑士瑜已经羁押多日,三司问审,罪责已明。其人怙恩恃眷,窃持权柄,蔽翳朝纲,比年贪腐,家资累万,触目惊心,横行乡里,不可尽道。为相以来,更是愆戾山积,以至官以财进、政以贿成,贪风不止,民怨日深。值此国难之际,仍不思易辙,当日倡言弃长安而走,便误君父实多,至于今日;南渡以来,窃鼎铉之位,却只知因循苟且,上下沆瀣,以至国事日非,民不堪命。追其所为,可说死不蔽辜!”
“朕初承大统,本念其虽无夹辅之功,却尚有数十载焦烂之劳,本欲曲赐矜原,网开三面,放其生路,奈何其自绝于朕、自绝于天下,竟纵家人行刺驾之事,委实丧心病狂,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前外事未定,虏尘扬起,朕无暇他顾,这才稍宽数日。然攘外者必先安内,岑士瑜及其逆党如何处置,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议定之后,明日需给朕个说法。”
他已说了“死不蔽辜”四字,如何处置,岂用多言?让三法司上奏,只是走个流程而已,三司长官只有唯唯领命。
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话砸下来,满朝大臣当中,未被岑士瑜一案牵连下狱、如今尚在朝班的,无论是岑昔日好友,还是门生故吏,竟无人敢为他说一句话,只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肃立而已——
为官有年,众人今日才知,天子之威,竟至于此!
第201章
刘钦只着里衣,斜倚在塌边,正让宫女服侍着洗脚。
自从天气转凉,他不再每天沐浴,今天没有出汗,便也不去折腾。从前刚同翟广分手,回到京里后的那段日子,他曾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过一阵,后来慢慢回到从前,这等事往往都要旁人服侍。
这几日他视力又恢复了几分,隔着这个距离,已能瞧清楚服侍他的宫女的面貌。
她低着头,神情恭谨、温柔,手上动作很轻,像是做过这事许多次了,可看年纪也才十余岁,刘钦默默看着她,出了阵神。
陆宁远走到旁边,神情紧张地问:“怎么了?”赤脚踩在地上,手里还端着他自己的洗脚水。
同刘钦不同,他久在戎旅,上一世哪怕官拜大将,也从没让别人洗过脚。第一次见到宫女端着水盆来时,他还不觉着什么,可等对方在他面前跪下去,手摸到他鞋子的时候,他才浑身一震,用那样的病腿从原地猛地弹开了,而且弹得老高。
这会儿刘钦洗脚,让他也洗,否则一会儿两人不能睡在一张塌上。他自然应了,坐在另一边,弯下腰去,拿皂角在脚上使劲搓了两遍,连每个脚趾缝都搓洗干净。
两人没有闲聊,宫女也不说话,寝殿中只有被手扬起的一道道轻轻的水声。陆宁远时不时抬头,向刘钦看去一眼,到最后三眼时,他开始觉着奇怪,终于放弃最后一只没搓的脚趾走了过来。
刘钦听他和自己说话,回过神来,循声转头,看了他脸上神色,又低头看看他脚,湿哒哒还在淌水,不知为何,颇感好笑,答他道:“我在想薛逢时今天对我说的事情。”
说完,他也不继续解释,招呼宫女抬头看他,这才发觉虽然时不时便要她服侍,到现在却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
“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见陛下忽然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询问她的名字,心下颇为惊慌,手也抖了一下,却勉力自持着答:“奴……奴婢名叫琼英。”
“倒有个好名字。多大年纪了?”
宫女愈发紧张,低下头去,“回禀陛下,奴婢是二八之年。”
刘钦见她这样小,更感讶异,“是什么时候、因何入宫的?”
之前为他读奏章的内侍一直守在门外,听见殿内动静,不由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想陛下好像终于要近女色了,只可惜小陆将军也在旁边,正犹豫着该不该把这喜讯告诉德叔,就听门内继续道:“是去年八月,陛下,陛、不……太上皇广选民女,奴婢就……就进宫来了。”
刘钦心中一厉,面上反而愈发温和,问:“你是怎么进宫来的?是家人自愿送你入宫,还是有人强逼?”
他见她已经是惊慌之态,怕这样问之后,她受惊更甚,不敢说话,便又补充,“我当时正在宁国府,曾知道一些情况。”
他虽然做出一副慈蔼之态,但宫女闻言,仍是雪白了一张脸,微微张嘴,支支吾吾不肯说,浑身都在细细地颤。刘钦看了陆宁远一眼,疑心是他长得太过高大,引人生惧,就让他坐在床边上。
陆宁远照做,坐在床边离他不远的地方,腰背挺直,两手放在膝上。
“你只照实说就是。莫非你并非自愿入宫?”
宫女伏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就是宁国府人……”
刘钦怔了一怔,道:“我在宁国府时,曾见当地百姓为了不让女儿被选进宫,都争相嫁女,连接亲用的轿子都租光了,有的甚至要走着嫁女儿,还有一天之内数女共嫁一夫的。这样的事,你可听说了?”
宫女就是宁国府人,亲历之事比他多得多,如何能没听说?刘钦这样问,就是想引她开口。果然,她闻言神色动动,伏在地上低声道:“陛下圣明……奴婢家乡的确就是这般。”
渐渐地,她壮起胆子,“那时官吏闯进各家抓人,遇见未出嫁的年轻女子,在面上贴了黄纸就带走,说是奉陛下……奉、奉太上皇之命,要选进宫中当秀女。天天都有人家女儿被抓走,抓走后就没了音讯,乡亲们害怕极了,就……就都赶忙让女儿出嫁。”
“奴婢当时年纪小,又不舍父母,本来已经选定夫家,也商量好了,奴婢哭着不愿离家,奴婢父母溺爱奴婢,就……就一时耽搁了下来。结果后来私嫁女儿的人家多了,官吏就搜捕得更严,原本不要奴婢这样年幼的,后来只要年满十四,就需入宫,奴婢家里惊慌,就想要奴婢赶紧成亲,可原先的夫家已经纳了两房,反悔了,不肯再结亲,奴婢……奴婢就耽搁下来。”
“奴婢父母无法,只能上街找年轻男子,原本……原本找到一个,是外乡人,听说相貌很是堂堂,年纪又小,可是还没有商定下来,他就不告而别。当天夜里,奴婢就被黄门带走……之后,之后就进宫了。奴婢出言无状,请……请陛下恕罪!”
刘钦神色一动,问:“你爹可是个举人?”
宫女愕然道:“陛下圣明,家父……家父确有举人出身。陛下,陛下是如何知道?”
刘钦心道:我如何知道?你口中那男子恐怕就是我。
他当时自己尚且朝不保夕,自然没法携着旁人出逃,却没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竟对她有这般影响,当下便问:“你想回家么?照实答就是。”
宫女一愣,又是半晌无语。好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般,对刘钦道:“想!”
“奴婢……奴婢自从进宫以来,再也没见过父母家人,也再没收到过音信,爷娘不知奴婢生死,奴婢也不知道爷娘是不是安好……奴婢听人说,进宫之后,人人都是这样,有些人几十年也不能见到家人一面,有的就老死在宫里……还有幸运的能被放出宫,但回到家里,亲人也早就不在了……”
“嗯。”刘钦应了一声,“既然你想回家,那我就放你回家。”
宫女愣住,呆呆地看他。
刘钦把脚从水里抬起来,自己擦干净了,擦完之后低头看看,手里拿的不是布巾而是丝帛。他给丝帛扔在水里,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她走了,转了身子躺上床。
陆宁远正要有样学样,刘钦伸手挡了挡他,“你重洗一下脚。”
陆宁远应了一声,知道是因为自己刚才赤脚踩在地上的缘故,只好再去洗一遍。洗的时候偷偷看了脚底板,其实倒也不脏,刘钦常去的几个殿一天要拖三遍地,几乎没有什么灰尘。
但他也没有什么怨言,认认真真洗了,擦干后穿着鞋子把水送出去,走到床边,刘钦这才给他让了让地方。
大概是因为觉着睡在床边,临事易于反应,刘钦始终睡在更靠近门口的那侧。陆宁远可以从另一个方向上床,却没有,每次一定要绕过刘钦,拖着那条不大好使的左腿,在床上慢慢挪过去。
前两天刘钦心情好时,见他动作太慢,等着的功夫里会给他捞过来亲上一下,因为看不清楚,大多时候都是亲在脸上,有时刚好碰到了嘴,这个吻就变得很长。但今天显然他心情不怿,眼看着陆宁远一点一点在眼前挪动过去,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沉思着什么。
陆宁远挪到床头,无事发生,于是侧身在他下巴旁边吻了一下,握住他一只手,问:“你在烦心么?”
刘钦一向不同陆宁远谈及太多朝政,也不向薛容与说什么兵事,但陆宁远始终不问,他反而渐渐愿意同他多说一些。
“嗯。岑士瑜父子已经杀了,江阴那边,也要一点一点连根拔起,周良翰那边还在搜集罪状,等安排妥当了,也好杀一个应天顺人,急不得。”
陆宁远听来,觉着他所说似乎并无可忧,便不出声,等着他后面的话。
“岑士瑜已死,朝堂上声量一下小了,但事情也不好做。周良翰那边正在丈田,不很顺利,就是将来岑氏彻底倒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势如破竹。之前答应秦虎臣等北军要足额发饷,但各部都拿不出钱来。今年没到年底,已经花完了银子,再花就只能支明年的了。”
“薛逢时进言当中,还有拓荒地、分田亩、厘赋税、疏漕河、修水利……样样都要花钱。其实要真是太平盛世,这些银子何至于掏不出来?可国库现在就是空的,更不必说今年打的这两仗,耗费太大了。”
“谁都知道这些事做好了,绝不可能再有国库空虚之事,但偏偏拿不出银子,连开始都开始不得。你几次出兵,也知道民间如何,百姓身上负担极重,但朝廷还是没有钱花。钱去哪了?哼……所以说改革吏治,是要和清丈田亩一样,第一个做的事。”
“但这事也急不得,不是立竿就可见影的。钱,钱,还是要钱呐……他也知道朝廷周转不开,像我父皇一样硬生生铸钱是不行的,那是劫贫济富,饮鸩止渴,所以提了个实物折俸的法子,想要缓过这一两年。”
陆宁远渐渐把手揽在他身上,越听就将他抱得越紧。上一世刘缵也用过实物折俸的法子,所以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没问,想自己两世为将,遇此困境,却没什么能做的,只恨自己一向家无余财,一贫如洗,也不能把自己拆了论斤卖了,只有默然无语。
刘钦继续道:“这法子一推,朝官定然都闹起来。不管拿什么东西折算俸禄,朝官为了换钱用,一定会纷纷卖出,那东西就会折价,卖不上价格,到时人人不满,一定有人煽风点火,趁此攻击新政。我没答应,他说那就只能求我救一时之急了。”
陆宁远想到他刚才对宫女说的最后一句话,问:“是要从内帑中出么?”
刘钦笑了一下,分不清是不是冷笑,“嗯。托我父皇的福,内帑当中存银倒是不少,给北军补发今年欠的军饷倒也够了,还能剩下仨瓜俩枣,给我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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