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在野
第29章 聚义
路上耽搁的太久,掐指一算,已然误了与师尊约定的会面时间,明日便是魔教宣称来取降魔杵的正月十七。
出城人影渐稀,只见青山连绵,树林茂密,此处已属嵩山分支,两人再不迟疑,松开缰绳纵马驰骋,此地甚是僻静,盘山小路断断续续,山雾浓白,直如通往云端一般。
进山行了半日,周围愈发肃杀荒凉,正逢日影西沉,山寺暮鼓声响彻四野,一阵凄迷晚风拂过,森森草木尽皆哗啦摇曳,并不觉禅意空明,反自有一股兵戈杀伐气息。
山脚乱草中竖着一块界碑,上刻三字:少室山。
两人相视一眼,知道是到了地方。
少室山有三十六峰,层峦叠嶂甚是壮阔,极险峻处只见万仞绝壁直插云端,半山腰有一道狭窄栈道,依山势而走,一面是不生寸草的通天石壁,一面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普通人看一眼便觉晕眩腿软。
山崮雄浑宽平,隐约可见夜色掩映下的大红塔顶,此时月华初上,漫山清光,两人赶路到半夜,已是疲累交加,他俩怕夜行迷失道路,只好沉静心神,在林间稍作休憩,明日天亮再做打算。
夜晚寒凉,山枭叩叩而鸣,两人找了个藏身之所,点起一小摊篝火,合衣睡去,迷离之际忽然听见山林摇曳,似是有小股人马在林间穿行,又好似在排兵布阵。
林故渊顿时惊醒,侧身一瞧,谢离也醒了,却不作声,只是拿眼看他,做了个噤声手势,三两下踢灭篝火,压低声音道:“别管他。”
林故渊十分警觉:“难道是魔教中人?”
谢离道:“是又如何?”他见林故渊眼藏杀机,按住肩膀不让他乱动,道:“魔教种种行事方法我比你清楚,敌众我寡,静观其变。”
他俩隐身于一块巨石之后,屏息等待一阵,果然听见窸窣声大作,两名黑衣人从茂密树丛中腾空而起,足尖在巨石顶端一点,运起轻功呼啦啦飞走了,接着又从各处窜出八九条人影,各个轻功绝佳,在夜间来去如蝙蝠一般,十来人陆续朝一个方向飞走,不一会儿便再无声息。
林故渊心中忐忑,几乎一夜未曾合眼,次日天刚破晓,两人收拾行装,沿小路上山。
此时晓雾未散,团团白气扑面而来,只觉口鼻生凉,神清气爽,少林寺清晨鸣钟,钟声空山传响,更添清幽之气,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小路忽然断绝,眼前现出一青石砌成的高广山门,齐齐整整的一条石阶通天而上,一眼望不到头,阶上每隔不远便有一名身穿粗布僧袍的寺僧持帚扫尘,此处不闻人声,只听扫帚拂过石砖,发出哗哗之音。
寺僧看见两人背着行囊而来,眉毛都不抬一下,只握紧扫帚静心扫地。
林故渊暗暗敬服,心说果然是名满天下的少林武门,明明大敌当前,却连一丝慌乱也无。
他把马拴在山门外,同谢离一道拾阶而上,刚踏进山门,只见那扫地寺僧突然抬头,将扫帚架在腋下,合掌问道:“施主从何处来?”
是个面容清秀的僧人,面容平静谦和,看不出年纪,这句话机锋暗藏,似是诘问,又似是禅语。
林故渊恭敬地报上名号,听他说完,寺僧深深颔首,道:“众门派前辈已在达摩殿集结,请借拜帖一观,我等自会安排二位上山。”
这却触着了林故渊的痛处,刚出昆仑山不远,因遇上林间猴子打劫,拜帖早不知去向,提起这一茬又想到谢离种种行径,恨得咬牙橫他一眼,对寺僧道:“我们从昆仑山远道而来,拜帖在路上遗失了,但此时我师门众人已在寺中静候,望这位师父进去通报一声,自有人出门接应。”
那僧人面露微笑,却不说话,林故渊又将朔风捧在手心,双手奉上:“我愿卸除兵刃,将此剑作为信物,你将它送进达摩堂,我师尊一看便知。”
僧人仍是谦和的低着头,不肯作答,谢离没了耐心,将林故渊往旁边一拽,怒道:“他奶奶的,这人忒不识相,我来教训教训他。”
林故渊急忙喝止:“不可放肆!”
谢离已经一掌拍向僧人左肩,这一掌来势甚猛,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刚好能将他震飞出去,却丝毫不伤及五脏。
他原想给这沙弥一个下马威,不想他躲也不躲,瞬息之间将扫帚柄从右手换到左手,出右拳相抗,却是一招七星拳,乍看招式不起眼,谢离不疑有他,砰的一声闷响,掌心与他拳头交接,只觉绵绵内力如大海水,将他的掌力尽数化去不算,竟从相接处反灌入他的身体,层层叠叠,汹涌激荡,只震得整条右臂嗡嗡发颤。
林故渊曾与谢离交手,知他那一身古怪的内家功法,原是怕扫地寺僧功夫粗浅招了他的道,不想他承了谢离这一掌却纹丝不动,再观谢离表情,见他若有所思面有讶色,便知情形不似他所料,急忙抱拳作揖:“他是我朋友,为人放浪不羁,却并非恶人,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请师父包涵。”
那寺僧道一声阿弥陀佛,双眼平静无波,扫了谢离一眼,道:“施主,孽海无涯,你好自为之。”
说完竟手持扫帚沿台阶往上扫起地来,谢离冷笑:“我最恨别人让我好自为之,你怎知我要的是什么?又凭什么劝我好自为之?我若好自为之,他人能放过我?除非你度化世人个个好自为之,我再听你这秃驴聒噪不迟。”
说完哈哈一笑,紧赶两步飞至僧人身后,一掌朝他后背劈去,那僧人如背后长眼睛一般,将扫帚反拿用作棍棒,嗖嗖几下打向他胸口谭中、玉堂诸处要穴,使的是平平无奇的云阳棍法,在他手中却威力甚大,谢离被他逼的往后一退,不得不放弃进攻势头,一边护住身体要害,边出掌与他的扫帚周旋,这几下子却已使出四、五成功力,那僧人也不得不使出真功夫应对,你来我往切磋数招,回头高呼道:“妖人擅闯少林,列阵!”
扫地僧人各个警觉,抄起扫帚上前助阵,林故渊见势头不对,飞身介入二人中间,一手推开谢离,一手阻拦寺僧,拖着谢离连连倒退了数尺,在阶下与那僧人遥遥相望,道:“这位师父,我们并非有意冒犯,只因时间紧迫,眼下大敌当前,麻烦你替我们通传一声。”
此时十多名粗布僧袍打扮的扫地僧已尽数赶来,居高临下,排成一道扇形,将手中扫帚持做棍棒,棒尖齐齐点向谢、林两人,发出一声叱喝:“哈!”
这一声整齐划一,震得耳畔作响,这正是少林名震天下的十二伏魔阵法,这阵法大有玄机,十二人皆使长棍,三人成一组,对战时每有一人进攻,便有两人在旁接应,四组轮番上前,只求困敌,并不恋战,被这阵法困住就如同缚网蝇虫,凭他有多强的功夫,除非一次杀尽十二人,否则总得被纠缠好一阵子才得以脱身。
一人高声道:“你们魔教妖邪数番企图化装上山,皆被我等识破,若再不退去,我要敲钟了!”
林故渊见情形不好,向后一退,大声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不为难众位师父。”
僧人仍不动,他又道:“我是不是魔教妖人,此事说来话长,等见了师尊和慧念方丈大师,自有分辨。”
说罢拉住谢离,道:“走了。”
谢离原不愿作罢,只觉一只冰凉瘦长的手往自己腕上轻轻一握,心里竟一阵舒适,怒气尽消。
他本无意与僧人为难,此时便微展笑容,跟着林故渊走下石阶,走出百十米,确认那僧人听不见他俩交谈,这才气咻咻地嚷道:“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江湖上撑门面的伎俩,只要给他们其中一人一点厉害,他们必不会硬抗,定要回寺中寻找救兵,到时候你的身份自然明了,刚才我试了一试那人功夫,便是十二人一起上,也不惧他们什么,咱们这么走了,便是前功尽弃……”
他兀自喋喋不休,林故渊突然道:“我知道。”
谢离一怔,问你知道什么,林故渊松开拴在桃树上的马缰绳,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沿小路下山,边走边道:“你是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吗?你骗我这涉世未深的便罢了,少林是天下第一大派,真招来内家高手,你一出手,他们便知你来路。”
他斜睨一眼谢离,道:“若是我一人硬闯少林寺,被捉到山上,不过是跟那拦我的寺僧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你若是被擒……”
他露出一缕浅淡笑意:“眼下山上侠义道各派齐聚,个个摩拳擦掌要与魔教决一死战,有一句话原样送你:敌众我寡,静观其变罢!”
谢离愣了片刻,快走两步追上他,恨道你学什么不好,偏学我磨牙。又绽放笑容:“怎么,你担心我安危?”
第30章 进山
林故渊拽着马笼头,头也不回:“忘了你我身上蛊毒?我怕你死得太快,连累了我!”
话是这么说,离了大道,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今日便是业火堂宣称来取降魔杵之期,昨晚一夜之间,少室山中忽然遍布岗哨,到处都能看见三三两两衣着各异的人,携带各色兵刃在林间巡逻游荡,个个表情悠然,哈哈笑声不绝于耳,不像是大战降临,倒像是来举办什么盛会一般。
林故渊想起昨夜林间异动,心中诧异,他不知这些人来路,丝毫不敢怠慢,跟谢离两人头也不敢抬,专捡人烟稀少处行走。
说来奇怪,他俩如同茅山道士使了隐身术一般,几次不小心与一两人错身而过,那些人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他俩牵着马,走到一处向阳树林,正碰上一股人马在前方交谈说笑,声音甚是洪亮,观其衣着,应是分属两派,一派身穿各式黑甲短打,腰配双刀,个个面容粗野,乱发结辫,为首的扛起一面旌旗,上面画的却是一条硕大黑船。
另一派皆着长袍,手持长剑,风雅的多。
此时狭路相逢,有了少林寺僧的例子,两人不敢冒进,互相使个眼色,躲进一块凸起的山石后面,静听他们谈话内容。
只听外面一人说道:“呦,这不是太湖水寨的西南分舵主,人称‘浪里飞舟’的朱九万朱舵主?失敬失敬,前年一别,咱们可有日子不见啦!”另一人高声应了句:“啊呀!”声音喜不自胜:“我当是谁,原来是太行山金光阁‘眼通天’赵士辛赵大侠!”
赵士辛被这一声赵大侠叫得浑身熨帖,哈哈笑道:“我奉阁主他老人家之命,前来支援少林共抗魔教,怎么你们太湖水寨也接到慧念方丈的帖子了吗?”
听他说起共抗魔教,林故渊心往肚里一放,知是遇上了自己人,谢离却似笑非笑,给他递了个你且再听的眼色。
只听那朱九万傲然答道:“那是自然,这两年我太湖帮声名大噪,如此大事,怎会漏下我们?总舵主立即发话,‘魔教面前,武林各派理应放下先前恩怨,少林之事便是我们太湖帮的事!’这不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遣来啦!”
他这番话甚是无奈,然而语气难捺得意之情,那赵士辛又恭维道:“那是,那是,此番朱舵主怕是要大显身手,先杀一两个魔教走卒祭旗!”
朱九万愈发高兴,答道:“话虽不错,不过你我这般年纪,要这些虚名也无用,要不是为了我太湖帮,老夫真恨不得连名号也不报上去!”又朗声笑道:“也幸亏慧念方丈将我们遣为前锋,若如他雁荡门、昆仑派一般龟缩寺中,怕是还未出手,魔教已被我们尽数剿灭,岂不白来一趟?”
谢离先冷笑一声,再憋不住,转头道:“这厮好不要脸!”低声道,“太湖水寨我倒是听说过,一伙湖上劫路的水贼,长生老祖在时他们削尖了脑袋往天邪令钻,我们还嫌他行事缩手缩脚惹人烦厌,现在倒是摇身一变成了正义之师,真是好笑。”
林故渊也听得咋舌,心说这帮江湖帮派竟把剿灭魔教之事当做赚取名声的筹码,听朱九万的意思,能浑水摸鱼杀一两个魔教中人自然是好,若是实力不济,以让位年轻人的名义往后一缩,自是不会有人说他胆怯,亏他一张老脸挂的住!
谢离拍拍林故渊的肩膀,讥笑道:“小兄弟,真当人人都如你一样,千里赴义捍卫少林安危?人家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天塌下来有你们这帮名门撑着,人家在后面捡现成的功劳,听我一句劝,凡事不必太较真,免得给人当了冤大头!”
林故渊心中赞同,但不愿在谢离面前丢了面子,冷冷道:“江湖宵小岂能代表我一干侠义道?你们魔教若同仇敌忾,怎么到现在连面都不敢露?”
他俩叽叽咕咕打嘴仗,那边金光阁和太湖帮的人却都各自散了,两人从石头后走出,望向巍峨的少室山,谢离伸了个懒腰:“好,这回不用躲了,漫山遍野都是人,谁也认不出谁是哪一派,落得自在。”
林故渊放开马缰绳,让马儿任意啃食地上枯草,也犯了难。
拜帖丢了便是丢了,再找不回来,此时少林山守卫必然只多不少,想要从大道上山是不能了,若只跟着这帮混混在外围转悠,等业火堂大举进攻,必然被动,况且风雨山庄抢劫各门拜帖,想必已有人借机混了进去,再不进寺报信,恐怕寺中众都要陷身危机。
他面露忧色,一转头只见谢离笑意吟吟,眸光暗藏狡诈,知道这人是又有鬼主意,等他求助自己。
又憋了一会,终是按捺不住,寒着脸道:“说罢,你有甚条件?”
谢离连道不敢,眼珠却咕噜一转,道:“我叫你一声小娘子,你乖乖应了,再喊我一声亲亲相公,我便指你一条明路,可好?”
林故渊甩袖便走,谢离急忙在后头追他,连声道:“说好了不生气,怎么又甩脸子!”见林故渊只大步向前,半分不愿理睬自己,只好道:“好了,好了,我说便是。”
林故渊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谢离叹了口气:“小兄弟,我在上你们昆仑山之前,曾在少林后山当过半年杂役……”
林故渊惊得睁大双眼,只觉这人扑朔迷离太过诡异,谢离摆摆手,道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徐徐看向云间山顶,道:“后山有一栈道,原是新入寺的小沙弥耐不住寺中清苦,为偷溜下山喝酒吃肉而建的,因为过于陡峭,时常有山民信众误走而跌入悬崖,便给凿断了,寻常人走不得,你我凭借轻功倒可试验一二。”
林故渊道:“既然后山有路,想必少林也已派人把守。”
谢离道:“那倒不一定,那条路甚少有人知晓,天长日久早已没入荒草之中,大股人马更无法通行。从栈道爬上去便是后山藏经塔,那里甚是荒僻,离前殿还隔着塔林、思过林、菜园、练武场、讲经阁,单那塔林一处便有几十亩,佛塔一百多座,眼下天下高手云集少林,就算有一两个不怕死的我教信众混进去,稍一露企图便被千刀万剐,有什么意思!倒是你,被擒获与否都无甚关系,反正见到你师尊,自能证明清白。”
林故渊低头思忖,心说这路虽险,不失是个办法,便点头应允,让谢离带路试上一试。
两人辗转来到后山,相比南坡平坦,北坡则大为荒凉,到处是掉光叶子的歪脖枣树和槐树,满地烂石,胡乱生着光秃秃的野棘和叫不出名的蒿草。
见到这处,才知道确无防守必要,只好把马拴在树上,把兵器用作柴刀,往杂草丛中开荒前行。
往上走了不多远,彻底没有路了——只见万丈高山拔地而起,光秃秃一座石壁直插云霄,细长的枯草从石缝间垂挂下来,偶尔可见半山腰一两棵羸弱小松,根须固定在石窝寥寥一捧泥土之中,临风簌簌抖动,都不堪重负一般。
林故渊迎着阵阵寒风,眯眼望向后山,只见黑沉沉的悬崖绝壁向头顶压来,直让人头晕目眩,再仔细分辨,果然看见若有若无的一线栈道,木栈道年久失修,已然不能承重,与地面衔接之处被硬生生凿断了,垂下来一截,在风中微微晃动。
谢离呸呸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脚蹬一块凸出的山石,运起轻身功夫,如猴子一般三两下攀爬上去,林故渊紧随其后,昆仑派建在山巅绝壁,别的暂且不提,轻功堪称一绝,他不甘示弱,提气几次纵跃,赶至谢离上方,故意踏翻一块松动的石头,碎石块咔啦啦尽数掉在谢离头顶,顿时扬尘四起,谢离双眼被迷,在下面吱哇乱叫:“小娘子,谋杀亲夫,我是要休妻的!”
林故渊接着飞起两脚,又是一阵碎石噼啪乱掉,朗声笑道:“求之不得!”
两人于乱石青松间你追我赶,穿过山间团团白雾,攀山一个多时辰竟不觉疲累,转眼便翻进了藏经塔的院墙,先后立在青石砖地上。
此处已是平地,青松古刹,柏树森森,甬道两侧石碑林立,更添幽静寂寥。
两人艺高人胆大,足下生风,一停不停向前院疾奔,有了风雨山庄之行,他俩于逃命已是驾轻就熟,此时少林寺僧众大多集结前院,后山塔林、藏经阁不增设守备,偶尔遇上小股武僧,两人配合极是默契,相视一笑,一个上前做怪声引开僧众,另一个借机穿身而过,谢离熟知少林寺后山路径,带领林故渊翻屋过槛奔逃一番,便摸进了少林寺院内。
第31章 聚义
一进少林,耳畔梵音阵阵,一身凡俗之气尽被涤荡,只见青砖漫地,古木参天,满眼清凉。
果然是佛门清净之地,少室山风雨欲来,寺中却平静无波,各院弟子仍按往常规矩,或诵经参禅、或习武练桩,丝毫不被外物滋扰。
两人刚在前院站定,便与两名手提木桶的打水小僧打了个照面,林故渊心中有愧,夺路要逃,谢离拉他一把,乜斜着眼笑他:“真是名门正派养出的规矩孩儿,都到这了,你还怕什么!”
他说了句你且瞧吧,两只手提着裤带,大摇大摆朝两人迎去,边走边大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两位小师父,老子方才出去拉了泡屎,他娘的一回来人都不见了!你们把老子师兄弟都弄去哪里啦!”
那两名小僧被他问得好生莫名其妙,只当他是前来赴会的正道武林人士,心知这帮人各个奇形怪状,也不为奇,便手持念珠,回了句阿弥陀佛,指着前方大殿,道:“各派已在达摩殿集结,施主也请速速过去。”
谢离道了句多谢,拖着林故渊便走,林故渊算怕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作风,恨道:“佛门净地你也要撒野。”
谢离笑道:“佛门如何,若不恤我,与我何干?他若是真慈悲,断不会定下万般规矩,若是假慈悲,谁还守那些繁文缛节?”
林故渊叹了句冥顽不灵,怕再招出谢离大逆不道之辞,再不搭腔,快步往达摩殿走去。
少林寺今日举办水陆无遮大法事,全寺僧众齐聚一堂,殿中数千蒲团尽数撤去,摆了数十张方几座椅,各门各派掌门、执事等人端坐其中,身旁簇拥一众门下弟子,大殿正中供奉达摩祖师像,六祖惠能和百丈怀海禅师列居左右,皆仪态庄严,面露慈悲。
少林寺方丈慧念、同代掌事僧人慧泽、慧净三人坐于殿前尊位,身披袈裟,手持佛珠,静听殿中人声鼎沸。
与少室山脚下的乌烟瘴气大不相同,在座皆是武林名震四方的门派首尊,因此虽挤挤挨挨,却乱中有序,气氛甚为庄重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