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在野
三人正推搡缠斗,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喝:“这两人蛇鼠一窝,皆是妖邪!一个也不能放!”
说话声来自泰山派方向,只见一名身着墨绿布衣、腰系赭色丝绦的中年男子拨开众人,走向林故渊面前,厉声道:“是他!就是这姓林的,人品卑劣不堪!”
他拳头攥得咔吧乱响,道:“我表弟陈远在昆仑三十多年,一向勤勤恳恳,前些日子他们昆仑派举行了个什么‘升衣战’,这姓林的为获白衣资质,竟然设局陷害我表弟,使我表弟横死昆仑,这姓林的也被罚下山思过,不知怎么又在少林寺冒了出来!谁知道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林故渊生吞泄愤,那泰山派弟子里山东汉子居多,极是粗野仗义,听见同门的手足兄弟吃了大亏,哪还想着去追究什么真伪!
那泰山派男子见激起众怒,火上浇油:“被本门师父罚出山后,他必心怀愤恨,焉知是不是投靠了魔教,借魔教之力来向我武林正派寻仇?如此可见,史家小公子的话甚为可信,若再不肯脱衣验证身份,我泰山派绝不容他们!”
这回不仅林故渊怒火攻心,玉虚也极是恼怒,袖风一甩,喝道:“放肆!我昆仑派中事宜,轮得到你来议论!”
霎时三四名泰山派弟子皆被他袖风震得向后连退,泰山派掌门周誉青见弟子吃亏,也着了恼,他身着墨绿绸袍,面孔黧黑,满脸络腮胡子,双目炯炯放光:“玉虚子,这时候还要护犊子吗!我看你是修道修糊涂了,今日我泰山派就替你们昆仑山清理门户!”
说完大喝一声,隔空一爪抓向谢离,林故渊喝道:“谁敢动他!”顿时长剑出鞘,寒光大作,他深知走到这一步已是困兽之斗,目光分外决绝,竟是赴死神情。
谢离一把按下林故渊手腕,低声吼道:“打什么?跟这帮蠢货有何好解释的!走!”
说罢运起轻功,提气纵身跃出七八尺,谢离力气奇大无比,林故渊被他拖拽着失去平衡,一路歪歪扭扭踩着众人头顶,脚不沾地朝大殿门口飞去!
群豪岂能善罢甘休?周誉青气得面色发青,发出一声雷鸣似的暴喝:“拦住这两个魔教妖孽!万万不可让他们逃出去与业火堂汇合!”
他甩袖欲追,却被玉虚拦在后面,一时脱不开身,泰山派弟子纷纷出击,闻怀瑾振臂一呼:“抓魔教党徒!”却带领昆仑白衣弟子各自散开,不去追谢离,只跟泰山派弟子推推搡搡,一时人流涌动,白色人影与墨绿袍衣成犬牙交互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气得泰山派一众汉子不住跳脚乱骂,却磨不过昆仑派绝妙轻功,场面混乱至极。
谢离朗声大笑,提着林故渊,一连踩过十多个脑袋,只听脚下吱吱哇哇一片乱叫,已一口气飞至达摩殿中央,高声道:“小兄弟,我原只当你粉面香腮禁不住半点委屈,不想胆识义气皆有过人之处,真真血性,你放心,方才你为我挡这一招,往后有谢某在一日,断不让别人欺负了你去!”
众人怕被他踩中,唬得接连后退,让出一大片空地,露出磨得黝黑发亮的石砖,两人无处借力,先后落地。
无数短剑凌空刺来,那剑轻而薄,翻飞掠动不起声息,只听一声女子呼喝,一名头戴斗笠的身影拦在身前,帽檐略抬,短剑平平递出,正冲谢离咽喉!
“不好,不好,又是寡妇脸!”谢离故做骇然,侧身轻巧躲过,借势俯身往斗笠下一探脑袋,跟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笑道:“长得挺俊。”
那女子气恼至极,举剑再刺,谢离回身二指夹住她手中剑锋,忽然收敛笑容:“你让开。”
那雁荡山弟子哪肯罢手?手腕一翻,谁料使出全身力气竟无法将剑从谢离指间抽回,顿时清秀面孔煞白一片,谢离淡淡道:“我不杀女人。”
说完二指微动,只听卡啦一声脆响,那短剑竟断为两截,当啷啷两声跌在地上。
众人皆是一凛,心说能以手指之力凭空断剑,内力强到怎样地步?雁荡山女弟子大为火光,喝道:“你这丑八怪惯会胡说八道!”
回身从同门姐妹手中接来一剑,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持剑飞身而起,直刺向谢离右肩要害!
谢离当真不还手,挺身向左一侧,那女子招式极快,眼见着便要刺中谢离右臂,林故渊一路藏剑于肘不肯出手,此时再不顾其他,拔剑相迎,只见白影一闪,当的一声脆响,火星迸射,竟是那峨眉掌门替谢离生生扛了一剑!
他俩都大为诧异,只见峨眉那“小甄宓”不知从何处飞来,正落在谢、林两人前方,长剑刷刷挥舞,一人迎战雁荡山七、八女弟子,身姿清隽飘逸,一手玉女剑诀左右照应的滴水不漏,丝毫不落下风,只听叮叮当当剑响不绝,堪堪给二人让出一条大道。
霎时峨眉众弟子也已到场,众峨眉弟子极是团结,不论其他,提剑便和雁荡山弟子激战一处。
那“小甄宓”忽然俯身,左足后踢,右手持剑送出,同时逼退两名雁荡弟子,发间一段素白丝绦临风飘扬,她猛然回首,眸光清冷:“还不快走!”
谢离唇角一勾,道了声谢,拉着林故渊大步前行,与那女子错身而过,伸手往她发间一拂,素白丝绦倏然落地,谢离道:“这东西不吉利,不要戴了。”
那女子神情错愕,提剑便要追问,谢离却似早有防备,踩住一名雁荡山女弟子的头跃出老远,顺手捞起一人头上斗笠当做盾牌,一路连挥带舞,此时众派纷纷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扑来,皆被谢离以斗笠挡开,视野之中到处是明晃晃的刀枪剑戟,剑尖呲呲乱刺,斗笠越来越破,已是四面漏风,忽然背后嗖嗖几声暗器响,谢离半真半假叫一声不好,呐喊道:“抓稳了!”
于半空中猛一转身,架着林故渊两腋,飞身一转,竟将他甩至身前,只这瞬间分神,一柄弯刀噗的一声从斗笠当中穿过,谢离眼睛不眨,哈哈一笑,举起斗笠反手一拧,凭空夺了那人兵刃,接着将斗笠高高抛出,一把提起那人扛在背后,那人踢蹬着双腿嗷嗷乱叫,只听嗖嗖数声,后背已身中数镖,气绝而亡。
谢离回头一看,乐道:“呦,化血镖,自家人。”
他边不歇气的跑,边对林故渊笑道:“看着吧,这里的魔教妖邪可不止我一个。”
林故渊手持长剑在前方奔跃开路,边打边恨恨道:“你是有多招人恨,连自家人都要你的命!”
第36章 蹊跷
他丢下一众侠义道公然逃跑,原本忐忑难安,往后再不知如何回师门谢罪,心中凄凉惆怅,可那谢离一路纵声大笑,与群雄激战如儿戏一般,真有睥睨群豪之风姿,一时被其感染,襟怀大畅,将什么正道邪路、史齐郑湘娘等人统统放诸脑后,一扫方才的郁结窒闷,仿佛此时做的不是离经叛道之事,而是如那燕赵之士慷慨悲歌。
再看谢离,凭空生出许多钦慕敬佩之心。
他在昆仑山数年,自从成人懂事,为报师尊养育提携之恩,一向深藏心中少年意气,谨严律己不敢有半分出格之举,头回见到谢离这般恣意洒脱之人,头回凭本心挥舞手中之剑,竟觉酣畅快意,胸中一股傲然之气再难遏制,回身望向殿中众人,禁不住微展笑容,暗暗道:让你们欺我不善诡辩,让你们不辨忠奸,让你们有眼无珠!
谢离一掌拍开一名冲上前的正道弟子,笑嘻嘻道:“你抖落出他们埋伏在内的消息,现在正邪两道都恨不得生啖你我血肉!”
他将那名死了的正派弟子披挂在肩,来回抵挡背后飞镖暗器,对林故渊道:“小娘子,瞧你的了!”
“闭嘴!你这妖人连累我至此,回头再跟你算账!”
谢离委屈道:“你自己答应了绝不让他们拿了我去,这会又怪我连累你!”
林故渊板起面孔,在前方奔跃开路,当当两声,举剑震开两名正道弟子,此时殿中杀声震天,根本分不清哪门哪派,所幸少林、武当、恒山等一众名门都未得掌门发话,各个按兵不动,趁着这一空档,林故渊和谢离杀出一条血路,朝殿门口飞身而去,见两人即将逃脱,四五个声音从各处响起:“快!快关闭殿门!拦住他们!”
簇拥在门口的正是一群褛衣赤足的丐帮弟子,同时推动沉重殿门,一方光明渐渐收窄,却听许大酉隔空大吼:“他奶奶的,小叫花子是不是要造反!没老子吩咐,我看谁敢动!”
殿门关闭至仅余三尺时戛然而止,复又渐渐展宽,谢离朗声大笑,道:“我今日真是星宿大吉!”
说罢回头大喊:“许老头儿,回头请你喝酒!”
他踏着一名丐帮弟子头颅用力一跃,跟林故渊奔向殿外光明,只听山寺钟声忽然大作,不似平日悠然禅意,那钟声当当响彻山谷,一阵紧似一阵,倒像是沙场战鼓一般。
山雾中忽然现出人影,步声急促整齐,十多名手持棍棒的少林弟子满面肃杀,脚踏钟声飞奔上山,个个目不斜视,从林故渊和谢离中间穿过去,脚步不歇,直奔进达摩殿中!
二人站在殿外,面面相觑,齐齐回头,林故渊奇道:“这又怎么了?”
只见那达摩殿门半遮半掩,黑洞洞的无一丝声息,更没有派出追兵的意思,谢离将手臂往他肩上一搭:“管他个娘,愣着做甚,逃命去也!”
他臂膀温暖沉重,林故渊心中一紧,生怕在这不合时宜之际牵动蛊虫,急忙闪身避过,谢离笑着摇头:“坏了,这下露了真面目,让小娘子嫌弃我疯疯癫癫。”
“你当我今日才知道你疯?”林故渊逃出众人的咄咄逼问,心情转晴,噗地一笑,道:“还说不让别人欺负了我,明明你才是头一号处处与我为难,方才若替我辩解一句,也不至于此时落荒而逃。”
谢离嗟叹:“小兄弟,不是我与你为难,是你的心太软了,到哪里也要吃亏。”
林故渊心头一热,心说自从陈远死后,无论师尊、众位师兄弟,都恨他心如铁石,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形容。
谢离观他神色,叹道:“被人污蔑到那种程度,还是只肯自守,难怪那史齐欺你,你若在他连挑你破绽时反问他,说‘风雨山庄既然如此磊落,就算我真倒戈魔教,为何要潜入你山庄,为何要与你叔父为难,又为何不远千里来少林揭露魔教探子’,他自然不能自圆其说,待他破绽频出,便是你反击之时,这有何难?”
他乜斜林故渊,拍掌笑道:“也好,也好,借此机会,正好跟一众不辨黑白的虚伪之徒撇清关系,远天广地任我遨游,天地为庐,杯酒作伴,岂不有趣?方才我不开口,正是想让你将所谓朋党的嘴脸看个清楚,一样是尔虞我诈、阴诡算计,有何脸面自称正道?”
林故渊听闻此言,突然心中一凛,再笑不出来,暗道:我真心敬他护他,他这混账竟是要离间我与同门,我真蠢,竟全信了他的话!
当即喝道:“你将我们一概贬为虚伪之徒,你难道忘了方才许大酉、那峨眉掌门、少林一众前辈,还有我师门一力相助?你方才言论,又与那些听闻魔教便要杀之灭之的正道有何不同!休要胡言乱语扰我心神!”
谢离见他真生了气,摇头叹息:“小兄弟,你我终究殊途陌路,恐怕此劫之后,便是你我分别之时!”
林故渊心头砰砰直跳,分别二字如刀般刺入心底,越想越是灰心,心中更骇,难道并非蛊毒强迫,竟是我不想与他分开吗?顿时慌乱难言,再不敢看谢离一眼,谢离也闭口不言,二人转身往达摩殿后山林飞奔。
山壁陡峭,乱石嶙峋,半山坡松柏茂密,四季常青,有如山僧迎客,长臂斜张,兜揽一山清风水雾。
林故渊连纵跃,攀上一座天然石台,谢离紧随其后,两人并肩而立,居高临下,少林寺情景尽收眼底。
只见一名僧人自达摩殿后门出来,急急奔往后院钟楼,紧接着全寺钟声大作,达摩殿大门轰然开启,侠义道众弟子奔涌而出,却非齐整列队,而是各自操持兵器,在殿外平地杀做一团。
林故渊脸色大变:“是风雨山庄的人出手了?”
他手按剑柄,望向谢离:“怎么办?”
谢离也望着他,只见林故渊全身浸于寒冷山雾,神色萧肃,姿容挺拔,衿带当风而动,与峭壁险峰和连绵青山融为一体,如那遗世独立的仙人一般,最是清冷硬朗的一张脸,眼中却有问询依靠之意,忽觉无比动人。
一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想与他亲昵,然而此时并无蛊毒作乱,他面对一男子实在无从下手,沉吟片刻便作罢了。
林故渊不知谢离这一番犹豫的缘由,只当他心中忧虑与自己相仿,紧扶身旁松树,探身望向达摩殿外,急切寻找本门弟子身影,恨不得飞身下去援助。
谢离道:“无妨,有你师尊他们在,仅凭几个混进去的风雨山庄细作和圣教游勇,成不了气候。”
他见林故渊仍不放心,睨他一眼,道:“放心,你们所谓正道整日把我们天邪令描摹的如同阎王恶鬼,但令中实力如何我清清楚楚,眼下武林当世群英齐聚,便是红莲亲自到访,也不敢造次。”
他口中宽解林故渊,眼里却也暗含疑惑,不住望向山脚,恰逢一阵山风,团团浓雾被风吹去,只见山门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人,皆着黑衣,挤挤挨挨,人头攒动,粗略估算,足有数百之众。
石阶高处人数更多,一半身着僧袍,一半做各路江湖打扮,手持兵刃混杂一处,与魔教教众相持不下。
林故渊道:“魔教攻上山来了!”
谢离自言自语:“不对,不对,这是要做什么?”
只听山间传来一声鸟鸣,似是鹧鸪啼叫,九曲婉转,空灵悦耳,随着那鸟声啁啾,山底教众忽然有所动作,前仆后继涌上石阶,与正道众人斗做一处,山风时断时续,薄雾时聚时散,山脚战况激烈,一时正道人士向下厮杀,一时魔教教众昂首反击,林故渊屏息凝气,虽离得太远听不见兵戈之声,但观其相斗之激烈,只觉火光迸发,刀光剑影往来不息,兵器相撞的叮当之音如在耳畔。
山脚侠士云集,然都是些太湖水寨、金光阁一类江湖杂派和闲散游侠,人心不齐,又各怀目的,因此一半实力也不曾发挥,被魔教众人逼得连连后退。
半空鸟鸣忽而急促,魔教教众如受鼓舞,登时攻势更猛,如黑蛇吐信、狂风漫卷,撕开重重防御,向山顶奔袭而去!
林故渊心脏狂跳,拳头攥得咔吧乱响,又是一阵鸟鸣,谢离凝神倾听,眉头愈发紧皱,道:“这是教中信号,鸟鸣有数百种,传递意思也各有不同……”
林故渊深知他城府,疑惑道:“这串鸣叫是何意图?”
谢离道:“是要大家暂缓攻势,拖延时间。”他摇摇头,“蹊跷。”
果然如他所说,鸟鸣过后,山下攻势放缓,黑衣教众和正道群侠再成僵持之势,双方不上不下,徐徐而战。
林故渊越想越觉奇异,心说既然有备而来,为何又要拖延?降魔杵此时正在达摩殿中,在殿内埋伏的细作已然发难,山下的魔教众人为何不趁机大举进攻?
他本就聪慧,一路又知晓了不少魔教的手段风格,这念头一起,更察觉了此番上山种种不合情理,脸上疑云密布。
第37章 红莲
安静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山前山后鸟鸣声大作,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响,只见达摩殿前忽然大乱,四周草木簌簌摆动,大股魔教人士掀开斗笠蓑衣,从树影石间纵跃而出,不知已蛰伏了多久,出手便是各类毒镖暗箭,外围一众正派弟子忙于御敌,未加防备,顿时惨叫连连,接连倒地。
“竟用如此卑鄙手法!”林故渊怒火攻心,刷得站起身,骂道:“小人!”
呼喝声四起,全寺寺僧,各派高手倾巢而出,广重山人、天哭道人,宋不听,许大酉,郑湘娘等人接连飞出达摩殿,杀入敌阵,只听叮叮当当连番碰撞,飞镖暗箭如落雨一般。
郑湘娘左右手各持一柄短剑,剑尖挂着数枚梅花镖,爽声大笑:“我当魔教妖邪有何手腕,不想事隔多年,还是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粗浅功夫!”
洪钟般的佛号破空而来,慧净手握禅杖,立掌于胸前,道一声阿弥陀佛,各派弟子又喜又惊,无不大受鼓舞,边闪身躲避暗器,边腾挪辗转,力战魔教众人,不多时便挽回颓势,与魔教中人攻守相抗,互有胜负。
达摩殿锵锵杀伐之音大盛,两派人马杀得难解难分,闻怀瑾一人激战三名青袍麻鞋的魔教教众,正是少年英姿勃发,长剑翻飞,剑气如虹,硬是在周围划出一个无人的圈子。林故渊看得暗暗赞叹,只见他猛然跳出人群,足尖点着殿前一座香风袅袅的大鼎,单足鹤立,长剑回收,横于胸前,左手二指并列,摆一招“蛟龙探海”,朗声道:“摆阵!”
昆仑派白衣弟子持剑绕圈游走,个个身形飘忽,将众多正派侠士围在中间,持剑一致对外,严防死守,形成一堵淡白墙壁,将魔教飞镖暗器尽数挡出,激战片刻,玉虚昂首走出达摩殿,一手提剑,一手拎着一名抖弱筛糠的青年,喝道:“你这小贼忒是精明恶毒,累我徒儿,污蔑我昆仑!杀你脏了我的剑,送你找你的魔教爷爷吧!”
说罢一掌将他击飞出二丈来远,嘭的落入魔教潜身的树丛,再无一丝声息,林故渊看见那人的衣着,惊道:“史齐!是史齐!”
他心中发热,知是师尊怜他冤屈,顿时眼眶酸涩,恨不得当场回去给师尊磕头谢罪,与众师兄弟共抗敌阵。
谢离似笑非笑,一把抓住他手臂,力气奇大,他怒叱一声放手,谢离却攥得更紧,林故渊回眸恨道:“你答允过绝不插手,为何又要阻我?”
谢离摇头,侧耳去分辨那鸟鸣声,道:“你听,是在后山!”
林故渊急于与师兄弟会和,哪管什么后山前山,谢离却似乎从那鸟鸣声里听出了门道,忽然如梦初醒,脱口而出:“难怪,难怪他布局如此蹊跷……”
他喃喃自语:“多年不见,长了本事!”
这一句声音甚为低沉,林故渊见他神情古怪,又听他提起降魔杵,知是又有玄机,追问道:“什么布局蹊跷?”
谢离摆手道不要吵我,坐在松树之下,兀自闭目思忖,因脸蒙面具,表情怪异扭曲,一时像是在辛苦盘算,一时面露狂喜,一时皱眉咬牙,或仰面去听空中鸟鸣,或凝神观望山下战局,脸上肌肉突突乱跳,半晌表情突然松弛,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