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第41章

作者:君子在野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成长 正剧 古代架空

欧阳啸日道:“……何苦为那贼人累得犯一次头痛,歃血术每引动一次,身体便伤一次,伤得多了,药也不管用了……”

“你这人好啰嗦。”红莲冷哼一声,道:“梅间雪的话听听就好,这人瞧着是个病秧子,比谁都油盐不进,若不是指望他开方子,早该动手除了这祸患。”他顿了顿,道:“从小我就看他不顺眼,也幸亏有人横插一脚,废了他一身武功,遂我心愿,嘻。”

他嘻嘻阴笑,道,“至于那太湖水寨,谁稀罕它!”

欧阳啸日道:“那你还答应那个朱九万?”他语气烦闷,竟有酸酸涩涩的妒意。

红莲哈哈大笑:“你看你,堂堂天邪令业火堂堂主,像个吃醋撒泼的妇人……收个江湖帮派,又不是纳个小妾。”

他摘了一朵牡丹花,作势往欧阳脸上打,欧阳啸日躲也不躲,打到一半又停下了,收势太快,花朵散了架,红莲忽然不笑了,冷冷道;“脏了我的手。”

“跪下吧。”他回头一瞥,面具阴森,眼神颇为复杂。

欧阳啸日竟真的缓缓跪在他身边。

红莲垂目看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淡淡道;“从小你就对我好,那时师父总是夸他,不是赞他性情仁厚,便是赞他天赋超群,何时把我放在眼里过?只有你。”

他笑道:“那时我杀师娘养的鸡和兔子玩,他每每跳出来阻止,摆出一副兄长架子,你却不同,凭我要杀什么,你都替我去捉,我以为我们同心同意,却没想到,你对原是这层意思……真让人作呕。”

欧阳啸日端正跪着,肩膀震了一震。

“凭你的性子,本与他更亲厚一些,你也仰慕他,是也不是?”

红莲搬了只雕花圆凳坐下,把那雄健身躯揽在他赤红袍袖之中,鼻尖几乎抵着他的额头,一双狭细凤眼,快速道:“我生平最恨看女人孕育,软塌塌的肉,一个一个生出来,扑杀不绝……今日那妇人弄脏我的不积堂,我让你屠了太湖三千水贼,你可愿意?”

欧阳啸日应道:“领右掌教命。”

红莲用手胡乱摩挲他发顶:“欧阳,你真好。”

欧阳啸日喘息愈急,声音发哑:“我不能,不能,你别戏弄我……”

红莲背身过去,看不到二人动作,只见欧阳啸日一动不动,呼吸声却一声重似一声,姿态十分僵硬。

“不能动情?怎么,若不是你不能破童子身,你还真想睡了本掌教不成?”红莲嘻嘻一笑,撑开五指,那手枯长青白,一眼便可看出是男子的手。

他把手伸进欧阳怀中,恨道:“我又不是女人,你有毛病吗,是有什么毛病吗!”

肌肤乍然贴合,欧阳闭上眼睛,发出一声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悦的喟叹。

他轻轻叹息:“小琪,只要你要,我什么都给你。”

“贱东西。”红莲抽回手去,冷笑道:“别做美梦了,我不破你的戒,否则留你还有什么用处?”

他倏然起身,拿起那残破花梗,一下下抽打自己手心,来回踱步,道:“朱九万一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他说‘总舵主杨骥安难成大器,若我当上总舵主,必做一番大事’,嘻,他做得了什么大事?但这番气魄,我甚喜欢。”

“师父那老东西,一把年纪为了个女人,教中事物尽数撂下不管,猪油蒙了心窍,要将教主之位传给他……他?只知道喝酒胡混,有什么用?天邪令退避南疆十五年,我们什么苦没受过?什么样的欺负没挨过?怎能不讨回来,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

“偏有些瞎了眼的,整日为他歌功颂德,至今执迷不悟!正好,借此机会,都清理干净,容他们活了这些年,我也算善待故人……”

他的说话声太小,便是使出内力来听,也只能看见他双唇翕张,再分辨不出话里内容。

欧阳啸日全身一震,似是听闻一桩惊天秘密,满脸惊异神色,听到一半,发出一声低沉咆哮,道:“怪不得你到处假扮魔尊在江湖活动,你、你竟要对她下手?”

“你为何总骗我!”他双目如电,“先是青木堂,再是逆水堂,这都是与我们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青木堂便罢了,酒酒那丫头是你看着长大的,她叫你一声琪哥哥,我以为你对她总有一丁点的情谊……何苦这么对她?你练那歃血术,连心都练没了吗?”

红莲不耐烦道:“我只要她除去那假魔尊,她若真对我忠心,自然不会犹豫,等她动了手,我再昭告天邪令,说‘近日江湖有人假扮魔尊,惑乱人心,逆水堂堂主诛贼有功,理当嘉奖。’”

欧阳啸日咆哮道:“酒酒不知道那魔尊是假的,你这是要她死!”

红莲冷笑道:“她身为我天邪令一堂之主,若有异心,不该死么?实话对你说了,今日那假魔尊就在北邙山中,我也早派人做了埋伏,逆水堂何去何从,只看温堂主作何取舍——她长大了,该担起堂主的责任了。”

欧阳啸日道:“若她不杀那假魔尊,你便要血洗北邙山,屠戮逆水堂?”

红莲嘻嘻笑道:“猜的不错。”

他拈着一支铜勺摆弄炉中香料,语气忽转柔和,道:“别怪我心狠,我实在是有苦衷……”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做出无助样子:“围攻少室山失利,令里人心动摇,我听到一些猜测,说现身少林的正是魔尊爪牙,有人说我辛苦经营,却连魔尊的一根手指头都对付不了……还有我这头痛病的因由。”他叹道,“议论的人越来越多,欧阳,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欧阳啸日苦口婆心:“这些事都交给我,你只需专心对付那歃血术。”

他道:“你不要凭着性子胡来,逆水堂安分守己,酒酒自小跟着你们长大,她叫你一声哥哥,你若真杀她,让令里兄弟怎么看你?”

第79章 温酒酒之一

“怎么看我?不择手段,还是忘恩负义?”红莲见他不肯动摇,耗尽耐心,尖声叫道:“你给我跪下!”

欧阳啸日冷冷道:“聂琪,做人留三分,别太过分了。”

“你!”

欧阳啸日不为所动,道:“你说九幽姥姥不听招呼,我替你杀了九幽,让温酒酒继位堂主,安插内应供你驱使,既封住他人议论之口,又帮你收拢了逆水堂,可你仍不放心,为何?以如今情势,谁有能力与你我抗衡?你为何一天到晚仍是放心不下?”

他握紧了拳头:“是不是真像他们揣测,魔尊……魔尊他没死?”

红莲一头黑发簌簌发抖,迸发出一串尖锐大笑,越笑越是狂浪,尖声喊道:“我对你们都是假的,对天邪令也是假的,我不如他,他万事不管,到处惹祸,你们还敬他信他,我为天邪令鞠躬尽瘁,你们却背叛我,议论我,恨不得我立刻死了,让魔尊挂着一身蛆虫从地底爬出来,给你们当教主——”

“聂琪!”

红莲憋出一长串咳嗽,欧阳啸日急忙倒水给他,捋他后背:“死了八百年的人,每回提起,定要闹一场,你又是何苦……”

红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勾勾瞪着他:“欧阳,你信我吗?”

欧阳啸日道:“你说呢?”

“只有你待我好……”他阴测测地抬起眼睛,“可我不信你,我常常做梦,梦见你们都去跪拜他,把我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子里,手脚戴着镣铐,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说我杀了那么多人,说我咎由自取……”

欧阳啸日颇为动容,道:“小琪,有我在,永不会有那一天。”

“证明给我看。”聂琪把茶盏放在一旁,轻轻道:“证明给我看。”

欧阳啸日垂下眼睑,沉声应道:“好。”

林故渊从墙缝里望着他,只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

只见欧阳啸日一件件除去衣饰,解开外袍,脱去里衣,坦露精壮上身,他生了一张胡人的脸,眉骨凸出,鼻梁高耸,缓缓跪在地上,掏出那条金灿灿的马鞭子。

聂琪半躺在榻上看好戏,一派慵懒的公子气,脱去鞋履,朝欧阳啸日勾动手指:“来吧。”

欧阳啸日呆看着他。

聂琪用足尖去够那银红纱帐,撩拨的它轻移曼摆,乜斜着一双凤眼,笑嘻嘻道:“想到哪里去了?”他望着欧阳啸日手里的鞭子,一抬下巴:“拿来。”

欧阳啸日膝盖挪至他跟前,递上那支马鞭,聂琪接过来仔细端详,笑道:“七年前我送给你的,保管的这样好,你对我也算是有心。”

他一边吮吻那鞭柄,一边用眼角瞥着眼前的人,欧阳啸日追随着他的舌尖,烈马似的喷着鼻息,向聂琪伸出手,挣扎道:“还我,还给我。”

聂琪将鞭子凌空抛给他,欧阳抖着手去接,扬起鞭子,啪啪两声,一纵一横抽在后脊梁上,浅浅的两道血印子。

聂琪道:“太偷懒了。”

“是。”欧阳把头发拨到胸前,低吼一声,啪的抽在右肩胛骨上,立刻多了一条一寸宽的紫红鞭痕——皮开肉绽,伤口外翻,淋漓渗血。

聂琪又折了一支芍药,命他转过身去,故意用花撑开皮肉,捣入深处,欧阳啸日吸了口冷气,呼唤他:“小琪,小琪。”

聂琪啃着自己的指甲,嘻嘻笑道:“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只准你一个人这么叫我。”

欧阳啸日张嘴呼吸,握鞭子的手抖得厉害,聂琪双目灼灼放光,嘻嘻哈哈疯笑,只是煽风点火:“够吗?你对我的忠诚也只这一点……”

鞭子毫不留情的往后背抽打,啪,怕,鞭打声清清楚楚传至石门后面。

鲜红的鬼影只是大笑,欧阳紧皱眉头,断续道:“我一次一次信你,你一次一次骗我,还、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红莲款款走来,低声道:“你别难过,等我练成了歃血术,必让天下武林以我们为尊,我们想杀谁就杀谁,再无人能管着我们,你便废了这五阳归元的功夫,我每日每夜都陪着你,就连师父,哼——”

他眸光一寒:“就连师父那老家伙,也不得不看着你我卿卿我我……嘻嘻,敢多一句嘴,我就杀了他。”

欧阳啸日呆呆看他,狂喜道:“小琪……我们走,离开这些争端是非,好不好?”

“好。”红莲抚他面颊,柔声道:“我们找一座山去隐居,带上你的狼和那一群小狼崽子,放心,你养的畜生,我让着它们,不和它们‘玩’便是了……”

他拿过欧阳啸日手中浸透了汗水和血水的马鞭,轻放在桌上,扶他坐在榻边,柔声道:“欧阳哥哥,你睡一会,睡起来我帮你上药……我要见一见酒酒那丫头,你躺在我的床上,不要出声,不要说话,好不好?”

他点中欧阳啸日的哑穴,放下帐幔,慢慢合拢衣衫,穿好鞋履,传召门外守卫,冷冷道:“叫溫堂主进来。”

门外响起悠远的法螺声,守卫高声传话:“逆水堂温堂主上前——”

林故渊正屏息,冷不丁被人轻轻拽了拽衣角,一回头便撞进了谢离那双暗沉沉的眼睛,含笑道:“看上瘾了?是我们天邪令的一箩筐破事有趣,还是这对狗男男合你心意?你若喜欢这种男人,眼下便有一个——”

林故渊板着脸道:“又说疯话。”

谢离将墙壁恢复原状,又检查一番,眼见再无一丝破绽,指着来时的密道:“走。”

林故渊道:“你不听听那逆水堂作何回应?”

谢离发出一声嗤笑:“有甚可听,不过是领命、杀人,谁还能傻到跟他作对不成?倒是有些别的事,尚需我来操办。”

他走出去一段,顽皮地回头,“今夜如此顺利,定是拖了小娘子的福,说来也怪,我这人一向运气不好,自从遇上了你,百无禁忌、诸事顺心。”

两人原路折返,爬出密道入口的观音像,又拐过一道弯,正好看见一身白衣的梅间雪,正往不积堂的方向走。

地宫暖热,他未穿狐裘,仍捂得比别人厚重,捧着一只铜手炉,手腕脚腕都挂着镣铐,哗啦作响。

两队仆役跟在他身后,一概恭恭敬敬端着药托盘,梅间雪身旁有个没见过的男子,搀扶着他,深蓝布衣,面无表情,脚步轻若浮尘。

这男子与梅间雪举止亲近,林故渊不由多看了两眼,只觉得那男子面相颇为英气,可一转过脸,又忘了他眉毛五官是何样子。

“他叫燕郎。”谢离道,“原本是湖广一户陈姓武学大家的少主子,因事得罪了天邪令,红莲要灭门,恰逢陈家老爷子生重病,请梅家上门医治,梅间雪用迷烟迷倒一家老小,夜里动手,一家上下一百一十多人,除这个燕郎,没留一个活口。”

林故渊无论如何想象不到梅间雪一个病秧子如何在一夜之间杀尽一家上百口,皱眉道:“就凭他?”

谢离停住话头,目光闪烁,道:“以后若有机会,我再跟你细说。”

他俩跟梅间雪一行人打了个照面,梅间雪看见林故渊,微微一讶,错身而过时对谢离以耳语传递消息:“圣金堂今夜调往北邙山,逆水堂要出事。”

谢离道:“好,我去收拾,你保重自身,千万招惹他。”

天邪令总坛建在群山深处,周遭皆是高山和隘谷,山中有大湖,湖水黝黑如漆,总坛皇陵曾出土刻字竹简,称这湖有鲲出没,称之“冥海”。

林故渊和谢离乘壁枭连夜赶来,埋伏好时,已到了后半夜。

温酒酒拄着银杖从总坛回来,板着面孔,脸色十分难看。

她款款走上石梯,回转身来,目光如炬,俯瞰湖边越聚越多的逆水堂众人。一众豪杰人声若沸,有的说:“右掌教摆明了不把咱们逆水堂放在眼里,说是酉时召见,一直拖到子时。”又有的说:“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本事!”另几个哄笑起来:“你多大本事!把咱们堂主叫做小姑娘!”

角落里冒出一声幽幽话语:“快别说了,隔墙有耳,想想青木堂的下场——”

众人皆是沉默,那汉子气不过,嚷道:“整日里话不能说,事不能做,有什么意思!他们杀姥姥的仇未报,我们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

另一个听他说得露骨,怕他那番陈词被探子听见,赶忙制止:“九幽姥姥违抗右掌教才被处死,你如此说,难道在鼓动我们造反吗?”那汉子哈哈大笑,反唇相讥:“不为造反,进什么圣教!”

他本是意气之谈,却说到大家心头上,轰轰吵嚷一番后,又纷纷想起眼下困境,或坐或卧,俱是憋闷无言。

温酒酒独立高处,用手杖杵地一击,道:“众位哥哥姊姊听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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