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江南 第11章

作者:宋绎如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HE 古代架空

结果文慎更急了:“不许胡说八道!”

虞望觉得哄文慎真是天下至难之事,小时候还好,文慎乐意黏他,给买个糖人买份茶点,抱着说点甜言蜜语就能哄回来,如今他连文慎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拍马屁也总是拍到马蹄上,反倒惹文慎生气。

“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啊……”虞望嘀咕道。

文慎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但他的目光一直钉在自己身上,所以也一定是在说自己的不好。

“我哪里都不好,胆小毒舌脾气差,还爱无理取闹,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所以你不要再缠着我。”

“嗯……”虞望将下巴搭在他肩上,一脸赞同地望着他。

“……”文慎又有点难受。

“可我还是好喜欢你,怎么办?”虞望低声说话时的声音很能蛊惑人,像是随着暧昧的气流进入耳朵,轻叩着脑海中理智的大门。喉咙的振动抵着肩,指尖却也跟着微微发麻。

“不行……不可以。”

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也不知道在跟虞望说还是在告诫他自己。虞望也听出来了,虽然他的心思不如文慎细腻,但凭着对文慎多年的了解,他还是觉得自己很有戏。如果文慎真的不愿意,别说是二十年的兄弟,哪怕他和他两百年前生今世的交情,他也不会作出丝毫让步。

虞望知道他这个人只是看起来冷漠,但其实性格很犟,很偏执,认定的事情往往是不会改变的,既然他能动摇,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文慎情绪不高,又有钦差在身,的确不宜去酒楼,虞望便径直把人带回府,从地窖中取出三坛梅子白,说什么也要文慎陪他喝几杯。

林鹤的事,他并不完全相信望山堂的一面之词,但那方手帕的确是林鹤的贴身之物,他曾见过林鹤拿出来擦汗,至于为什么会在二皇子房中,目前没有更多的证据。

虞望不想怀疑他,但正如文慎所说,除了恭亲王府,长安城内就只有禁军设有重弓营,寻常世家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养那么大一批重弓手,能够外派出任务,恐怕还有更大的体量。

林家和虞家世代交好,林鹤和他也是多年好友,他不希望林鹤走上邪路,再这样下去,林鹤迟早会玩火自焚,被恐惧和仇恨折磨的世家大族和威严扫地的皇室必定会将他千刀万剐,九族诛尽。

“阿慎……”

虞望喝了两坛,已经醉得数不清眼前有多少个文慎了,他酒量算很不错的,但今日实在是有些不胜酒意了。

“其实死的这些人,我大概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死的……”

文慎眼皮一跳,手里捏着一杯清酒,没抬眼。

“时羽兄……我很清楚……我们的交情还不至于他为我做到这一步……可是为何……”

“如果是阿慎的话……还能解释得通……”

文慎将他从软榻上扶起来,一边往拔步床边走一边抱怨:“你这醉鬼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以后不许再喝了,醉了我也不伺候!”

“嗯……”虞望突然凑近他,文慎一时没提防,只是下意识抵住他的胸口,任虞望漆亮的隼目略带探究意味地注视着他。

“不过阿慎的话……估计没有那个胆子吧……连看别人杀只兔子都要哭大半天呢。”

文慎叹气:“怎么又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虞望却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似的,自顾自嘟囔:“还好阿慎胆小……那种事没必要去做的……我们阿慎不是还要诵经拜佛么?没必要因为我……惹上这么多麻烦……”

第18章 朝堂风波

虞望一向酒品不错,犒赏三军时和士兵们畅饮长醉,往往一觉睡到大天亮。今晚却不知怎么的,抱着文慎一直唠叨。

“阿慎,近来京城不太平,你也不要老是往外跑了,省得招上麻烦。娘和芙蓉姐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你都不着家,她们可担心你了,只是不说,你就忍心让她们一直牵挂着。真不像话。”

文慎瞪他:“你管我着不着家。还有,那是我娘,不是你娘,别成天胡乱认娘。”

这话说得可难听,连虞望也不由得微微皱眉,抵近他,把他困在双臂之间:“又来了。我们二人何曾分过你我?”

他灼热的呼吸仿佛笼着一层酒雾,文慎这个滴酒不沾的人对此很是嫌弃,“你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会任劳任怨地照顾你这个醉鬼吗,还何曾分过你我,难不成那八年的仗是我在打?八年的奏折是你在拟?你当年走得那么决绝,不就是把你我分得清清楚楚吗?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你我你我你我,我偏要说——唔——”

虞望漆黑的眸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渊,他沉默着欺身上前,没有任何征兆,就这样一口咬住文慎喋喋不休的唇,泄愤似的,一个劲儿地啃咬吞噬犹嫌不足,修长的五指用力插进文慎发间,不让人继续说话,也不让人挣扎。

“唔——呜——”

虞望真想禁锢面前这人的时候,这人根本推不开,又顾忌着他右臂的旧伤,推搡间总有给人欲迎还拒的错觉,尤其这个醉鬼是给一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品出文慎根本拒绝不了也不舍得用力推开他的时候,那强势而狂恣的吻就愈发不可收拾了。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阿慎平日里也是用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在朝堂上把政敌气死的吧?八年没见,把我也当政敌了?忘了我们小时候也亲嘴儿呢?”虞望忍不住趁文慎气喘不已的间隙刺激他,“好阿慎,说,是不是忘了?”

“虞子深……你混……”

“我混账,我无耻,我王八蛋,我这个死断袖自甘堕落还不够,还要拉你下水,我该遭天谴!你是不是想说这个?除了这个就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文道衡!你要真想骂我,就别一幅眉目含情满脸春色的样子,否则这些话到我耳朵里都是调情,懂了么?”

啪!文慎气急,掌风凌厉,狠狠扇了虞望一巴掌。虞望被打懵了,酒意瞬间清醒三分,俊脸红了半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小青梅,愣愣地眨了眨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虞子深——”文慎被气得发抖,“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虞望醉得不轻,刚被扇了巴掌现在又被吼,脾气也上来了,“你叫谁滚?这是我家。”

耳室的细作听到动静,大喜,欲贴门细听,正屋的门便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踹开了,传闻中冷淡疏离、矜贵自持的文相居然面色铁青、衣衫不整地夺门而出,镇北侯追上来抱住人不让走。细作想凑近看清楚,于是把耳室窗纸上的小洞慢慢撕开,可没等他看清文相的脸,一道黑影就出现在他眼前。

第二天,京城里又有了诸多新鲜事。

即便是在这般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世家大族们也爱听那两位的八卦。更别提今日上朝,太和殿上,那两人还一左一右站着,镇北侯的眼睛就没从文相身上挪开过。

“文相今日气色不佳啊?”四皇子调侃道。

文慎冷笑道:“圣躬违和,簪缨喋血,真凶未明而阖朝惴惴,昨日又闻安阳侯世子薨逝,何来霁色?”

“文大人所言甚是,四皇子殿下对待此事未免轻挑了些。二皇子尸骨未寒,安阳侯世子还未入殓,真凶不见,臣等便一日不能安睡。”昭帝朝的一位老御史缓声道,“文大人,您奉旨督办这几桩案子,虽说事态紧急,却也勿要思虑过重,万事皆有因果定数,人事有限,贵在尽力而为。”

“有劳张大人挂心,文某食君之禄,哪怕舍去这条薄命,也要为大夏朝剜掉这根毒刺。”

虞望心里不爽,文慎拿的那点俸禄,比起他倒贴进国库的钱那是好比蜉蝣见青天,一粟渺沧海,现在这笨蛋看都不看他一眼,故意躲他视线不说,还在这儿发莫名其妙的毒誓,简直不可理喻。

“还是先把这五支箭的来历查清楚再说吧!”虞望身着蓝墨锦,头戴远游冠,腰佩十三环蹀躞金玉带,铿然出声,好一派丰神俊朗,英姿无双,“大理寺和锦衣卫若是就这点本事,就别带着我家道衡瞎胡闹了,省得你们成天吃饱了饭没事干,还要让道衡背黑锅。”

大理寺少卿徐闻雒冷汗直流,这案子推不推得下去是一回事,皇上钦点文道衡督办又是另一回事,虞望搁这儿指桑骂槐,在场的没人听不懂。

“侯爷有所不知,这五支箭都是西北杨木所制,放在以往,定会首先怀疑匈奴奸细在京作乱,可如今匈奴已灭,余部不成气候,又怎会有武功如此高深的刺客?”北镇抚司副使严韫解释道,“虽说每次案发现场都留下了相同的物证,但仵作验尸后判断凶手应当不止一个,箭矢入体的角度、深度、位置都有很大不同,初步判定是三人以上乱贼作案,且这三人与西北戎狄关系匪浅。”

“西北?那地儿我熟啊。”虞望转了转磨损严重的旧扳指,轻笑道,“要是我还能拉开弓弦的话,说不定还能与那几个乱贼比比箭术呢……你别说,没准儿对面还真是我认识的人。”

“虞子深!”文慎怒斥他,“你要是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马上从这金銮殿滚出去!”

“文大人,侯爷不过合理推测而已,您又何必跳脚呢?”虞党重臣何如霖拱手拜了拜帝位上监国的太子殿下,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位端居长安的文臣,他有一亲妹妹,爱慕侯爷十年之久,在侯爷出征前就表达过心意,只是当时被侯爷以心有所爱回绝了。

侯爷为大夏朝征战戍边,九死一生才回到长安,却被这样一桩惊世骇俗的婚事羞辱,早知今日,不如不回这狗屁长安!

何如霖越想越气,看文慎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实在不顺眼,还想刺他几句,却没想自家将帅竟抬手制止了他,不让他和文慎对呛。

“侯爷!他欺人太甚!”

“呵!镇北侯殿前失仪,以乱臣贼子自居,文大人嫉恶如仇,一时激动,口未择言罢了,谈何欺人?”文党官员户部尚书许宁淡淡出声。

“放屁!你哪只耳朵听到侯爷以乱臣贼子自居?!污蔑镇北侯,该当何罪?!”

“臣乃大夏肱股,你是何人?敢治我的罪?”

“肱股?我呸!蛀虫还差不多!”

“你竟敢——”

“呵!”

原本秩序森然的金銮殿忽地混乱一片,文武百官竟不顾脸面撕扯扭打在一起,老御史颤颤巍巍地躲在盘龙柱后边,许宁和何如霖掐得最厉害,严韫等帝党高官则成为混战中被两方殴打的倒霉蛋。

为首的文慎、虞望二人反而被排挤在打斗的边缘,没有受到太多波及,只是一个文官扬起拳头去揍武官时胳膊肘差点击中文慎,虞望眼疾手快,将他朝自己的怀里拉了一把。

“够了!”年轻的太子怒拍龙椅,“停下!成何体统!”

“凶手还未查明,尔等就先自乱阵脚、自相残杀!孤心甚痛!”

“是啊是啊,大家都别打了,都是同僚,为国效力,别伤了和气。”虞望在太子发话后才说话,一派温和地让百官冷静些。文党诸位官员虽痛惜文慎命途多舛,不得已受辱嫁给了男人,可对于虞望多少有几分敬重,毕竟是扶大夏于生死存亡之际的大将军,说话极有分量。

虞党就更别说了,唯虞望马首是瞻。

于是方才还扭打在一起的文臣武将立刻停止了打斗,文臣慢吞吞地、不情不愿地整理自己的宽袖朝服,武将则用鼻孔看人、傲气朝天。

太子年轻,目光竟直接锁在了虞望身上,眼底的忌惮和不安如有实质,毫不掩饰。文慎眼皮一跳,上前一步:“殿下,当务之急是查明真凶,好给京城所有人一个交代。臣恳请殿下召延州按察使甘幽之入京,细查西北胡木自延州流通至何处,严查世家大族和江湖组织,势必将幕后黑手杀之泄愤!”

“老师所言甚是。”太子一向听文慎的话,“传孤令旨,急召延州按察使甘密入京,协查本案!”

下朝路上,虞望一直跟着文慎,文党的官员心有忿忿,试图和文慎搭话,却被虞望长臂一展给挡开了。甫一出宫门,虞望就扑过去把这冤家拦腰抱起,径直塞进侯府马车。

“回府。”虞望随口吩咐,反手落下车帷。

“陈叔,回相府,有劳了。”文慎只当虞望是空气,越过他跟外面的陈叔讲话。

虞望眸色一沉,当即扯下右臂上紧紧缠绕的布条,三下五除二,转眼间就将文慎的两只手腕结结实实地捆在了身后。

“文道衡,你是不是真觉得我治不了你?不就亲了你一下吗,至于吗?你这么不服气的话就亲回来呗,我又没说不让,非要躲着我是吧?非要呛我是吧?非要跟我玩儿离家出走那一套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想都别想,再跑我就当着侯府上下所有的人亲你——亲死你!”

文慎挣扎间手腕都磨红了,气得眼尾泛泪:“虞子深!”

“虞子深虞子深,我还虞子浅呢,天天就会吵着虞子深虞子深,虞子深在这儿呢,怎么?要打架?”

文慎恨恨地瞪他,漂亮的桃花眼愤怒地睁得很圆,因为挣扎得太过用力,他束好的长发都稍微有些凌乱,发冠两侧垂下的绛红绸带,有一条就贴在他白皙清润的脸颊,蜿蜒至形状秀美的下颌、一丝不苟的正一品官服领口。

虞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约莫咂摸出一点欺负这人的快意来。从前只知道捧在手心宠着,就爱看他端庄冷傲的模样,不舍得让他受丁点儿委屈,可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不开窍啊,那么乖那么漂亮的一个阿慎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还以为只是手足之情。

第19章 八年

陈叔听着马车内的动静,眼皮一阵狂跳。

他虽敬重文少爷,但毕竟是侯府的家臣,眼下到底该回哪儿去还是有数的。更何况文少爷的母亲和胞姐都在侯府,文少爷不回侯府,难道回他那鬼气森森的相府吗?

“好了,不跟你闹,阿慎乖,老实交代,你大费周章让甘幽之入京,总不能是太久没见他了想叙旧?”车帷背后,虞望单手圈抱住文慎,掌中正一品文官的绣鹤束腰将这几尺腰身勾勒得十足迷人,指尖不自觉地游走在孔雀羽金翠线的纹理和江南专供的天青锦上,轻易就把怀里人摸了个遍。

“我为何要告诉你?”文慎气极反笑,像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抬脚狠狠踩住虞望的乌皮靴,用力地碾了碾。

虞望掐住文慎大腿:“痛痛痛,好痛好痛,不愿意说就不说嘛,阿慎你好过分啊,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嘴上吵着说痛,脸上却一副好整以暇兴味盎然的模样,掐住大腿的手不轻不重不清不楚地捏文慎结实的腿肉,最后甚至在文慎大腿内侧轻佻地拍了拍,气得文慎额边青筋暴起,张了张口,像被逼急了要扑过来咬人的兔子。

虞望倒是很期待看他如此少条失教的样子,可文慎只是噙泪盯着他,眼底充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嗔、怒、失望和难过。

虞望突然就不想继续欺负他了。

“阿慎,我跟你开玩笑的,别真哭啊,你知道的,我最怕你哭了。”虞望忙给他解开身后缚得死死的布条,用掌心熨热他磨伤的两只手腕,那动作小心翼翼,说不出的温柔珍惜。

“虞子深,你这混账,我再不要理你了……”

文慎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虞望怔怔地看着他泪湿的脸,这张他从三岁看到十五岁的漂亮乖顺的脸,不知何时早已有了冷冽如刃的轮廓,面无表情时简直寒气逼人,唯有这种时候才显露出一点熟悉的稚气来。

逝去的八年的光阴,是他们之间无解的抉择,他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眉尾和眼窝的两颗小痣,指腹耐心地为他揩拭夺眶而出的泪水。

“真讨厌我了?”虞望凑近他,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力道不大,却也不容拒绝,“别讨厌我,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真的,别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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