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江南 第18章

作者:宋绎如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HE 古代架空

“我俩在吃早饭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阿慎你是笨蛋吗?”虞望岿然不动,抬起一根手指戳戳文慎蹙紧的眉心,戏谑道。

“……”

文慎眼眶一红,眼泪还没淌出来,就先轉身欲夺门而出。虞望浑身一凛,忙追上去牵他的手,文慎甩手不让他牵,他也不敢抱,怕真抱上了把他气哭,两个人手忙脚乱地又过了几招,虞望先一个箭步上前把门抵住,张开双臂拦他,文慎正欲发作,门板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大帅,属下有要事禀报。”

在京城里,会这么称呼虞望的,只有飞虎营的将领,虞望的亲信。

文慎转过身,抬袖用力捂了捂自己的脸,再转过头来时已经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方才所有的爱恨嗔怨都被他敛进那双冰冷的眼眸里,只有微红的眼眶还残存着淡淡的痕迹。

“你们谈,我先走了。”

“走什么,不是还没吃饭?一家人,不用避嫌。”虞望终于能够牵住他的手腕,可心里还是不踏实,刚才欺负得太过,现在阿慎估计快气吐血了,“药我会喝的,我最喜欢喝药了,饭我也会吃,阿慎做的什么我都喜欢吃,别生气,实在气不过就打我吧,我保证不还手。”

“谁管你。”文慎冷着脸把他往旁边一推,打开门,看见是鯉牧站在外面,稍稍有些错愕。

“夫人?”鯉牧干笑两声,局促地抬手挠挠自己的脑袋,脸色可疑地发红。

文慎:“?”

虞望走过来,身着玄色寝衣,衣带懒散地系着,墨发未梳,嗓音低沉慵懒:“牧之,何事?”

鲤牧:“进门说。”

他莽莽撞撞地提刀进来,文慎只好先往后撤身躲避,可还没等他抬脚走出去,鲤牧就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文慎:“……”

跟某人一个德性。

虞望看着文慎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大概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无非又是在骂自己云云,忍不住扑哧一声,先把两人拉到食案旁边,边吃边说。

鲤牧跟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似的,谢过大帅和夫人后就两眼放光地夹起那薄荷草做的糕点,夹到碗里,两手捧着吃得津津有味,解开腰间酒壶,提起畅饮一大口,笑叹道:“大帅,昨夜真是一阵好雨啊!”

虞望认定他有异食癖,心想这些年带着他们征战在外,虽然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但也不至于连啃草都觉得香甜吧:“昨夜发生了何事?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当年害得我们在邺阳之战差点全军覆没的那个老不死,方才被发现死在了自家后院里,昨夜的暴雨冲刷了所有能被侦查到的线索,除了那具恶心的尸体,凶手什么也没留下。”鲤牧捶胸大笑,“这是天要收他,他也该为他造的孽付出代价了!”

文慎饮茶的动作一顿,惊疑道:“你说什么?”

“昨夜?”

第29章 恩爱

虞望弹指将文慎手中茶杯凌空往上一掷, 抽出木架上的折扇腾地一声打开,盛满热茶的瓷杯稳稳落在折扇的绢面上,茶面只泛起薄薄的一层涟漪, “郗远道在朝中树敌颇多, 如今京城正值多事之秋,被人趁乱报复了也说不定。昨夜的雨来得确实巧, 京城多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恐怕从今往后的雨夜, 某些人要无法安睡了。”

“是啊。”鯉牧笑得畅快,“大帅一回京, 便是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这些日子,我在家中天天高兴得睡不着觉, 恨不得在门口放鞭炮庆祝!”

他说完,余光瞥到文慎嚴肃的神情,忙解释道:“夫人,您别怪我们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冷血,实在是那些人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您奉旨督办二皇子遇害一案,后面的案子也有诸多牵连,可屬下衷心劝您一句, 若您真为大帅好, 别真刀真枪地查。”

“鯉校尉,文某不懂你在说什么。”文慎站起来,从虞望手中夺过自己的扇子, 看了眼虞望,振袖欲走,“我去郗府一趟,二位慢用。”

鯉牧跳起来, 他块头大,跳起来的动作极其夸张,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他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思议道:“夫人!您怎么能这样?!您和大帅从小一起长大,如今親上加親,又做了夫妻,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文慎不欲和鯉牧争辩,冷着脸往外走,虞望没拦他,只转了转扳指,淡淡地看了鲤牧一眼:“让他走。”

虞望知道他现在着急。

因为事态脱离了他的控制。

鲤牧得了命令,瞬间安静下来,忿忿地舀起沙葛羹往嘴里塞,看着文慎绝情的背影,闷闷不乐道:“怎么这样……”

“他要做什么是他的自由。”虞望靠在椅背上,宽阔的脊背微微倾斜出一个慵懒而危险的角度,仿佛铁铸成的双臂压在扶手上,青筋明显的双手交叠在腹前,长眸眯起,带着一丝不悦,“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跟他说那些事干什么?当年的事,他那时又不知情,你现在提起,除了让他心烦意乱还能干什么?”

“大帅息怒!”鲤牧欲哭无泪,“屬下也是不想夫人去蹚这趟浑水,郗家一群疯子,逮谁咬谁,郗远道死了,他孫子郗曜可还蹦跶着呢,大帅您别忘了,和郗家结怨最深的就是虞家了,到时候郗曜迁怒夫人怎么办?夫人一介书生,恐怕不是郗曜的对手。”

郗曜,郗衡光,大夏绥西南郗府嫡长孫,年十九,父亲无统軍作战之能,他便年纪轻轻就以绥西南侯世子的身份执掌玄鱗軍虎符。玄鱗军和飞虎營相比,人数远远不及,但军中亦不乏能人异士,最值得忌惮的是一支苗疆铁骑,时常取敌军将领性命于无形。

近来西南无战事,边防稳固,郗曜便暂时回京,为七十高寿的祖父郗远道庆生。可没想到,寿宴还没过,丧宴就得提上日程了。

郗远道此人作恶多端,当了几十年锋利的刀,待朝中同僚早已灭绝人性,上一刻还笑脸相迎,下一刻就能处决掉皇帝的眼中钉,待家中孙辈却慈愛非常,至少郗曜从小是在他膝下长大的。

“一介书生?”虞望唇角微挑,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方才还骑在我肩上威胁我呢,说他一介书生,岂不看低了他?”

鲤牧:“……”

这是他能知道的事嗎?这是他应该知道的事嗎?这不是你们的房中秘事吗!

“听说嚴韫押送白鸥堂的镖客进京了,怎么?查出什么了没?”

“属下正想禀报此事。”鲤牧正色道,“那枚柳叶镖,没查出归属,但柳十娘发现了镖上只是伪造的青铜锈,除掉锈迹之后内镖上刻有青蛇纹,和之前穿云箭箭尾上的青蛇纹一模一样。”

“现在锦衣卫正在秘密搜查和青蛇图腾有关的世族,昨日北镇抚司副指挥使嚴韫才查过郗家,因为没有查出任何东西被郗曜羞辱了一番,昨晚郗远道就死了。

“今日左春来被扣在郗府,被郗府私卫鞭笞泄愤。我看这郗曜胆子也真大,皇帝虽然快死了,但这不还没死吗?皇帝死了也有太子顶上,他这是想造反吗?”

有虞一虞二暗中保护文慎,虞望不是很担心他在郗府吃亏,只是这郗远道死得确实蹊跷,眼下这个节点,不知是否和白鸥堂进京有关。

“沈白鸥在哪儿?”虞望拿起文慎叠好的外袍,单手抖开,张开双臂披在身上。

“昨日进了诏狱,晚上就去了严府,今日还不知道去向,这个时候,恐怕该起身了吧?”

“去严府。”

鲤牧的猜想在沈白鸥这儿不奏效了。到严府时已日上三竿,沈白鸥还在东厢主卧安眠。严韫一大早就被叫出门了,可卧房外的桌案上是他亲手准備的饭食,还配以剥好切好的水果,一进门香气扑鼻。

“沈堂主,别来无恙。”

虞望站在卧室门口,鹰目锐利地看向软被中酣睡的美人,鲤牧则站在他身后,一身正气,目不斜视地盯着地板。

沈白鸥觉浅,严韫走时交代过不让任何人靠近这边,可镇北侯亲临,严府的人自然不敢阻拦。他这一声算是扰了沈白鸥的清梦,沈白鸥随意抓起手边的一只枕头,朝他扔过来,含混不清地骂道:“严隐之!都跟你说了别吵……”

鲤牧上前一步,抽刀将飞来的软枕劈割成两半,沈白鸥听见布帛撕裂声,眸中渐渐清明,单臂撑起上半身看向门口,只见京城那尊风雨中心的煞神就那样站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肩披狼氅,居高临下,含笑睨着他。

“侯爷。”沈白鸥见是他来,也笑了笑,抬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别来无恙。”

“上个月听闻你娶亲,原想送贺礼来着,飞虎營的兄弟却群情激愤,仿佛不是件好事,又念及长安路远,便没送来。”沈白鸥下了榻,朝他走过来。窗外明媚的春光似乎也偏愛美人,在他纯白无瑕的身上晕开一层温暖的金辉,和文慎不太一样的是,他很爱笑,含笑时微微上挑的眼尾和眉心的朱砂痣说不出地勾人,江湖上甚至有“不要千两金,愿得白鸥心”的传言,一颦一笑便足以倾倒众生。

“无妨,你现在送也是一样的。”虞望知道这铁公鸡不可能给自己准備贺礼,故意说,“我要你阁中那只会说话的木枢鹦鹉,我家阿慎肯定喜欢。”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物丧志。”沈白鸥白他一眼,错过他去堂中喝水,“你家阿慎不是都因为赐婚这件事跟你反目了么?怎么,我的情报有误?其实你们……挺恩爱的?”

第30章 难寄

“何止恩爱啊。”虞望揮开大氅, 往交椅上一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俩新婚燕尔, 自当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生死相許, 我待阿慎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阿慎待我那更不必说, 每日清晨天不亮就变着花样为我洗手作羹汤, 哪来的反目成仇。”

沈白鷗仰头饮尽杯中水,披上外袍, 手指灵活地系上衣帶:“看来京城人士就是贤惠啊,严隐之也是,都说了不用做, 我一贯不爱早起,偏偏不听,你看这,我哪儿吃得完。文大人虽是江南籍贯,自幼在京城长大,也学了这好品性,看来以后侯爷要舍不得离开京城了。”

沈白鷗将桌上丰盛的早餐往对面推了推, 虞望看着那盅米油浓稠的松茸排骨粟米粥, 摆盘精致的玫瑰山药枣泥糕、艾草糯米糍、松子杏仁酪,碟中香气浓郁的香椿拌豆腐,甚至还有一大盘香料丰富的炙烤牛腑肋……再想想方才阿慎端过来的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 暗自苦笑一声,决定哪天跟严韫切磋一下厨艺,问问他上哪儿学的菜谱。

鲤牧笔挺地站在虞望身后半步的位置,目不斜视, 口水却不停分泌。

“离京的事还早着呢,眼下京城这么多变故,誰敢讓我帶兵打仗去?”虞望顺手接过沈白鷗递来的玉箸,沈白鸥心细,又讓小厮添了张椅子讓鲤牧一起,鲤牧却摇头拒绝了。

沈白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强求。

“他没别的意思,就怕自己一个没注意给你这一大桌吃得渣都不剩。”虞望笑着解释,夹起一块切好的牛腑肋放入口中,辣而不燥,肉质鲜美,帶着浓郁的辛香,明显是良庖所为。

沈白鸥看他神情莫测,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样子,便也挑了挑眉,双手交叠,撑着下巴道:“侯爷大驾光临,想必不是为了尝尝隐之的手艺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那枚柳叶镖。”虞望颔首,开门见山,“青蛇紋不是寻常人能仿造的。”

沈白鸥:“确实。大夏有青蛇图腾渊源的家族不少,京城郗氏、江阳郑氏、幽州冯氏,都是有名的青蛇崇拜的家族。但那枚青蛇紋和普通的青蛇纹不一样,别的青蛇纹只现蜿蜒墨线,或通体青鳞,淬火以后依旧如此。那枚青蛇纹很奇怪,淬火之后,只有下半部分的鳞片……是红色的。”

虞望眼神一凛。

鲤牧竖着耳朵听,正到关键时候,沈白鸥不说下去了,急得他抓耳挠腮:“然后呢?所以呢?”

“我怎么知道?就查到这些。”沈白鸥拿起青玉勺,舀起盅内熬得软烂的排骨粥,“隐之让我保密的,誰也不要说,我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才说的,还請不要让消息传了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

与此同时,文慎已至郗府。

郗府门前白幡高悬,府中哭声震天。文慎递上腰牌,门房见是奉旨查案的文大人,不敢怠慢,连忙引他入内。

灵堂设在正厅,郗遠道的棺椁停在正中,四周跪满了披麻戴孝的郗家子弟。文慎目光扫过,未见郗曜身影。

“文大人。”一名管事上前行礼,“世子在后院练武,已派人去請了。”

文慎点头,径直走向棺椁:“本官奉旨查案,需验看郗大人遺体。”

“这......”管事面露难色,“遺体已经入殓,恐怕......”

“恐怕什么?”文慎声音冷了几分,“圣旨在此,莫非郗府要抗旨?”

管事冷汗涔涔,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声厉喝:“谁敢动我祖父棺椁!”

文慎回头,只见十余名郗府私卫持刀而来,将他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满脸横肉,眼中凶光毕露:“文大人,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惊扰老大人安息!”

文慎面不改色,从袖中取出金牌令箭:“本官奉皇命查案,尔等是要造反吗?”

私卫们面面相觑,却仍不退让。那郗晖却抽刀狞笑道:“文大人一介书生,何必蹚这浑水?难道也想像左大人一样,被倒挂在后院受鞭笞之苦?”

他话音未落,忽听一声清喝:“住手。”

众人回头,只见一少年疾步而来,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一身素白孝服,腰间却系着玄色腰带,上缀一枚青铜虎符。少年面容俊秀,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戾气,正是郗家世子郗曜。

“世子。”私卫们连忙行礼。

“谁准你们对文大人无礼?都滚下去!”郗曜行至郗晖面前,虽比郗晖小七岁有余,周身矜贵强势的气场却将这庶出的兄长碾压了过去,“带刀进灵堂是什么下场,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自行下去领罚。”

郗晖低着头,后槽齿几乎咬碎,喉咙挤出一句:“是。”

“道衡哥哥。”郗曜的声音突然软下来,这时候文慎才发现他浓重的黑眼圈还浸着深深的红,眼珠一转,眼泪就要溢出来似的,“你终于来了。”

他哽咽道:“我等了你好久。”

文慎走上前,轻拍他的肩,这少年长得也很快,不过两年时间,已经和他差不多高了。十八九岁的少年将军是什么模样,文慎曾经也一直遥望着塞北的方向,默默地遐想,如今看到郗曜,好像一瞬间觉得心中不那么遗憾了,可是不能细想,否则只会更加难过。

“我祖父被人害死了,就在后院,昨日我约了好友去踏青,傍晚路遇大雨,便没赶着回来……”少年的哭腔震得人五脏六腑都疼,他抓着文慎的衣袖,文慎微微一怔,不太习惯被别人这样近距离地依赖,将自己的衣袖往回一抽,可没料到郗曜抓得那般紧,衣袖竟嘶啦一声被扯坏了。

郗曜也吓了一跳,连忙凑上来检查文慎的袖子:“对不住……道衡哥哥,我赔你件新的。”

文慎抬手拒绝了:“世子勿惊,这点小事不必在意。我奉皇上之命督办京城命案,眼下请大理寺仵作开棺验尸才是首要之事。”

“好,道衡哥哥,别人我不放心,你要帮我看着仵作,不許他破坏我祖父的尸身。”

“好。锦衣卫正副指揮官左春来和严韫,你也放了吧。”文慎看着他,不知道出于什么感情,多说了几句,“你糊涂了,不该羁押他们的,更不该动私刑,这阵子过了,文武百官不知参你多少本,如今西南已定,你是怕皇上抓不住你的把柄吗?”

上一篇:夫郎他十项全能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