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 第27章

作者:priest 标签: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架空

——知道的人都死了。

赫连翊脸色变了几变,盯了景七一会,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北渊,这种事……不该你去做。”

景七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说道:“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只求太子殿下将来别忘了我的好处就行。”

赫连翊眼色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像是有些失望似的,摆摆手:“事已至此,便罢了,你自己……总归小心。”

景七忙顺坡下驴:“是,谢太子教诲,那就不多打扰太子殿下休息了。”

赫连翊颜色恹恹的,景七言罢便要躬身退出,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赫连翊忽然在身后出声道:“你连过夜都不肯,便跑到我这边来,是父皇和你说了什么话么?”

景七脚步一顿。

确实,按理刚从外面办了这种大案子回来,除了向皇上复命之外,其他人不宜立刻接触,否则容易让人怀疑是别有用心。比如他就算准了赫连钊没那么大胆子今天就去找他,这才把东西忙着送过来,正好太子管着吏部,若以后赫连钊来找,也算名正言顺。

他急急忙忙地亲自来趟东宫,除了这个缘故,便也是隐隐向别人表明了自己太子党的立场。

本是心照不宣的东西,却被赫连翊不知怎么的突然出言点破,景七当即愣了一下:“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赫连翊却不看他,只意味不明地低声道:“你放心吧。”

放心?放心什么?放心赫连沛、赫连钊、还是他赫连翊?

景七暗暗好笑,装傻声:“太子殿下糊涂了么,臣有什么不放心的。”言罢不再管他,再拜之后,离开东宫。

人去后火烛明灭,赫连翊突然生出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等赫连钊反应过来被景七涮了一番时,就已经知道自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到了太子手上,心惊胆战之余,算是明白了一件事——眼下,自己是真的跟太子上了一条船了,他暗中发了狠,将景七在心里来回剁了几百次。

年年打雁,这番竟叫雁啄了眼,没想到那景北渊竟这么心机深沉,装得一派天真,竟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那龙椅上的老头子最好活着,否则等他一死……

若是谋反之事成了真,那赫连翊手上的账簿,自然而然地便成了废纸。

另一边景七对乌溪说道:“这天下间,能吸引得起赫连大殿下的利,是有,可不在我手上,我也给不起,既然利诱不得,要叫他和我坐在一条凳子上,少不得便要威逼了——说来,可还谢谢赫连琪了。”

乌溪又恢复了每日定时去王府报道的习惯,只是这回更加认真了些,特意着人买了一整套书,从启蒙的三字经弟子规一类,到四书五经都买齐了,日日到王府上缠着景七叫他给讲。

景七好为人师,乌溪又听得认真,久而久之,倒真像那么回事似的,景七甚至开玩笑叫乌溪给孝敬束修,谁知第二日,乌溪还真打听了旁的舌耕先生束修份例,给像模像样地送了一份,只弄得第一回赚钱的南宁王哭笑不得。

阿伈莱这直肠子心里着急,心道这巫童不是说喜欢人家么,怎么瞧着也不像有动静的,便秉承着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精神,悄悄问乌溪道:“巫童,你和王爷老是这样,他什么时候才能答应你和你一起回南疆啊?”

乌溪视线不离手上的书,闻言顿了一下,才道:“我先不和他说。”

阿伈莱急了:“那是为什么啊?你怕他不愿意么?”

乌溪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他便是愿意,我眼下也没这个本事,到时候有了什么变故,岂不又让他操心?不如我先学好了本事,日后便能护着他了。”

阿伈莱想了想,试探地问道:“那……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乌溪愣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道:“对他好,他自然会知道的。”言罢转身回了书房,不在理会抓耳挠腮的阿伈莱。

第四十一章暗生花开…

“进退之道,在于当进则退,当退则进。”景七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淡青色的袍子,领口雪白,衬得他才醒了午觉、没梳好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如墨迹一般,眼睛半睁不睁地靠在躺椅上,言语里稍微带了点鼻音,少年声音里的清亮已经不知何时开始,一点一点地被光阴磨砺得低沉,一个字一个字,不徐不疾地,就像打在人心上一样,“旁人皆以为当进时,你则要稍退几步,省得挡了不该挡之人的路,旁人皆以为当退时,你却要进,那叫做虽千万人吾往矣。”

乌溪呆呆地看着他,明显在走神,景七也懒懒散散地信口而至,随时有可能再睡过去,开始也没注意到他,半晌没听他回音,这才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想什么呢?”

乌溪一愣,有些仓皇地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去,问道:“便如你一样么?”

“唔……嗯?”景七微微将眼睁开了些,“我怎么了?”

乌溪道:“别人都觉得你不该去两广的时候,你去了,等回来了,别人都觉得你应该借此机会做出什么来,你却什么都没做,全和以前一样。”

景七道:“去两广是赫连琪害我,事情了了,还不回来当我的富贵闲人,等什么?”

乌溪想了想,摇头道:“你这句说得不是实话。”

景七失笑,站起来松了松筋骨,伸了个懒腰,院子里的梨花开得雪堆得一般,风一吹便霜白遍落,含着一股子冷香,扑簌簌地落在景七身上,乌溪只觉得这人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忍不住想起前几日听来的诗,脱口道:“琐兮尾兮,流离之子……”

景七没听清,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他:“你说什么?”

乌溪摇摇头,有些慌乱地侧过头去,望着斑驳的院墙,只觉得心里有那么一股子像那角落里长了青苔墙壁一样的潮湿之气,那人就在眼前,有些话却要强忍着,忽然有些委屈,于是低声道:“今日给我讲讲诗三百吧?”

乌溪素来是个讲究实用的,平日里只爱听那些个史实权谋、治国安邦之事,不大愿意听他说礼说诗,不打算考状元,写文章又用不着太好的,对诗经里典故文韵向来是过耳朵听听,不是很上心,能听懂即可。

景七微愣了一下,见他侧着头呆呆地望着墙根,目光像是要飘出去一样,幽邃硬朗的眉眼间竟浮起浅浅的缱绻之色,不禁会心一笑,心说这小子终于也到了知道思春的年纪了不成,于是问道:“你要听哪段?”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首。”

哟,这还真是。

景七乐了,却想起了些别的事,也不点破,只道:“那是悲声之曲,你不过记得里面伤心最重的两句。”

乌溪一愣,回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景七将落在肩头的几片花瓣轻轻扶下去,缓缓地说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也有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人心念楼兰,不破不归,可大多数人,却宁愿在夜色中听上那么一曲《折柳》,春风不度、相思不止。这说的是,那瀚海之地,大军浩浩汤汤而来,金戈铁马,战鼓嘶鸣,却有那么一个人回头望着故园的方向,瞧着周遭活生生的人,一个个朝行出攻、暮不夜归,心里那番故人怀故乡的念头,就仿佛死了一样。”

乌溪没料到他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一时没反应,只怔怔地听着。

景七叹了口气,接着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话不是誓要建功立业的将军说的,也不是一怒之下便能伏尸百万的天子说的,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兵将,这辈子注定没有出人头地的资质,只盼着和那一个布衣荆钗的寻常妇人一起,柴米油盐地过一辈子,等着她铅华洗尽,等着她红颜到老,等着她病体沉疴,然后一起找个三尺坟茔躺下去,下辈子如有缘,便江湖有再见,如没有缘分……”

他忽然顿住了,良久,才念叨:“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原不该我说,可是敢问巫童,若你回了南疆,又当怎样?”

乌溪见他此时一张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脸色竟全正色下来,目光平和感慨中带了某种说不出的深意,只觉得刹那间,便和这平日里熟悉亲昵的人,拉开了一条从南疆到京城的距离。心里一酸,眼神即时暗淡下去:“……我懂你的意思。”

既然你心里防着我,又为什么对我好呢?

景七是惯于察言观色的,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就知道乌溪在想什么,于是顿了顿,在他对面坐下来,把桌上的凉茶泼了,自己又重新给自己和乌溪都续上,十指交叉撑在桌子上,呼了口气,说道:“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乌溪一愣,随即蓦地有些酸,说道:“自然是不错的,不然你也不会什么事都为了他想。”

景七笑了:“可是我怕他,太子殿下在朝中最艰难的地方喜欢往我这里跑,因为我这王府安静,其实是我不敢和他多说话,才少去烦他的。”

乌溪皱皱眉,在他印象里,景七似乎没有怕过任何事,就连他府上那些最让人胆寒的剧毒之物,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待谁都能谈笑处之,以前看着他,就觉得这个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后来渐渐明白了他的累,心疼之余,却也相信他是游刃有余的。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怕他?”

“他身为太子,二十几年来,赫连钊见他,不曾行过一次礼,他却毫不在意,依然兄友弟恭。”景七摇摇头,“赫连钊好勇、好功,赫连琪贪心不足,阴狠狭隘不入流,唯有这位太子殿下……他加冠之后,便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如我,也看不出他喜怒哀乐了,然而却再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他的心机城府,你说我岂能不怕他?”

乌溪眉头夹得更紧了:“你既然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帮他?”

景七微哂道:“我没说不喜欢他,太子殿下经天纬地文治武功,我没什么理由不喜欢他——我若不帮他,还能帮谁?这大庆的天下,除了他,谁还能撑起来?赫连钊还是赫连琪?”

乌溪绞尽脑汁,发现自己仍然体会不出那种情绪——敬仰、尊崇、能替一个人鞠躬尽瘁、却又怕着那个人,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

他一向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知道世上还有许多似是而非的感受,一时怎么也想不通,只听景七道:“便拿我从两广回来那日当天去了东宫之事来说,临走的时候,他最后和我说了的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又是怎么想的,我想到现在,仍然觉得想不通,越是想不通便越是要想,想来想去,便胆战心惊起来。”

乌溪不解道:“为什么要想,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景七哑然,最后看着乌溪忍不住大笑起来,脸上阴霾暗影全都被这展颜一笑涤荡了干净,光风霁月,朗朗晴空。

乌溪虽然心里不明白,可还是很喜欢看他这样开怀的朗声大笑的。半晌,景七才抹干净笑出来的眼泪,伸手拍拍乌溪的肩膀,说道:“心中不存疑惑,我向来便是佩服你这点。方才我和你说得南疆的话,你也不必吃心,你是南疆巫童,未来的大巫师,怎么样在你一念之间,我乃大庆南宁王,自然要为我大庆百姓谋划……和你我私交又干什么关系了?好比我步步算计都是为太子大位,却不愿意亲近于他,你虽然终归是外族人,我却认下你这朋友。”

这是在说……在他心里,自己远比那太子殿下要亲近了?乌溪忽然觉得心里一轻,整个人欢喜得像是要飘起来一样。

这时景七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凑过来,表情猥琐地问道:“方才话题岔开了,险些忘了,巫童今日特特地叫我讲诗,一开口还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忒不寻常了,莫不是……看上了谁家的小姐不成?”

他骤然凑过来,贴得近了,绣着考究而繁复银线的领口立刻仿佛隐隐传来一股暗香,乌溪知道那是衣服洗过以后,放在有熏香的柜子里带出来的味道,却又总觉得那味道在那人身上,闻起来有那么些许微妙的不一样似的,登时心里便漏跳了两拍,错开眼不敢往他那微微垂下的领口里看。

景七却更以为自己想对了,难得见这少年窘迫成这样,立刻又起了逗弄之心,胳膊肘搭在他肩膀上,笑道:“说来听听呗,咱俩什么交情啊?便是看上了皇上的公主,我也能给你去说说,皇上说不准还愿意和你们南疆联姻呢。”

乌溪甩开他的手,“腾”地一下站起来,脸上竟不知是气是急,浮上一层薄薄的红晕,死死地盯着景七看了一会,然后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哎呀,真不禁逗。”景七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端起茶碗,“这臭小子,说着说着还就跟我急了。”

他笑了笑,叫道:“平安,给我备车,出门。”

平安答应一声,吩咐下去,随口问道:“主子今儿去哪?”

“黄花馆,好几日没去了,我想明华的茶了,瞧瞧他去。”

平安脸立刻垮下来了,一张包子似的脸皱起来:“主子怎么又去那脏地界儿?”

“怎么是脏地界儿?”景七一边任由吉祥打理着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有酒有茶有美人,对我这样的纨绔子弟,还有更好的去处?皇上金口玉言,叫本王做一个富贵闲人的,岂敢抗命?”

平安忧心忡忡。

黄花馆——那可是相公待的地方,在寻常人心里,只怕比翡翠楼烟雨楼之类还要不堪,堂堂王爷,三天两头去那看……看一个兔儿爷,成个什么样子?

王爷的不着调怎么还变本加厉起来了?

第四十二章神机七爷…

今儿听说吏部的兆大人下台了,明儿听说户部的周大人外放了,后儿掐架四起,整个朝堂乌烟瘴气,简直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

景七的日子却格外舒坦起来,每天早晨去报个道,在诸位大人眼皮子底下颇没有存在感地晃上那么一圈,然后便没了踪影。

不可不说是神出鬼没了。

回去除了每日定时的给乌溪那小子当廉价先生,其他的时候,天气好了,就跑到黄花馆里鬼混,天气不好了,便在王府窝着,后院里养了一群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小戏子,没事还喜欢自己操刀,写些个不着边际光怪陆离的本子让他们拿去唱,兴致起来,有时候还特意邀请乌溪过来。

乌溪暗地里当然对他这种不检点的生活恨得牙根痒痒,心里却也明白,这人眼下无论怎么荒唐,也都是迫不得已。每每一言不发地听完,看着那人期待他评价的眼神,也不管是不是要扫了他的兴,从来也都实话实说——

“跟哭丧的似的。”

“成天神神鬼鬼的,活似夜猫子叫。”

“什么,扮相?我不懂,只是觉得那模样长得活像吊死鬼没洗干净就投胎了。”

见景七被他打击得直磨牙,发作不得只能讪讪苦笑的样子,也觉得稍微出了口憋在心里的闷气。

读书好心眼多的人往往太拘于世道,反而想不出太天马行空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时间长了,景七也发现自己比较无趣,他能想得出来的东西,横竖也就那么一套,还不如跑去市井听书来得痛快。

不几日,他便又找到了新的玩法,天桥那边有个算命的半仙,山羊胡子,支个小摊子,嘴里跟能放马车似的,胡诌蒙人的本事一流。景七乱逛的时候偶然路过,瞥见了,竟突发奇想,觉得这个靠嘴皮子吃饭的似乎很适合自己。

于是有一段时间,日日一只烧鸡地蹲在一边伺候着这位半仙,他长得好,嘴又甜,每日弄那么一身粗布麻衣,人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还道是半仙新收的小徒弟,哄了两个多月,那半仙高兴时,不少将坑蒙拐骗的功夫教给他,景七心说,这回自己也算有一技傍身了,日后若真是流落江湖,靠这个好歹也能混口饭吃。

小半年以后出师,不好意思抢了“师父”的生意,师父在城北,他特意寻了个城南的地方,也立了个小摊,举块牌子,上书“神机老七”几个挺飘逸的字,找周子舒要了些易容的东西,往脸上随意抹了些,把皮肤抹得青黄青黄,眼皮上贴了东西,俩眼一闭,手里拿根破拐棍,不熟悉的乍一看,还真是那么个面有菜色的小瞎子。来了客人必先要摇头晃脑地忽悠一番,一天下来,有时候一天蹲下来,也能赚上十几个铜板。

虽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不整天和一帮依依呀呀的小戏子厮混在一起,还强迫着自己也跟着看他那不知所云的戏,乌溪总算松了口气,随即又悬心悬起来,隐约地听过平安抱怨说自家主子没事老往烟花之地跑,他虽然知道景七必定是有分寸的,这一日,却也忍不住跟他出来看看。

他功夫极好,便是和周子舒切磋过招,也不过伯仲之间,景七自然难以发现,只见景七一个人溜溜达达地从王府的侧门遛出来,将跟出来的侍卫们给遣回去,然后又专挑京城里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小路走,一边走一边在从怀里摸出个小匣子,在脸上贴贴黏黏,然后拐进一个大杂院,一会又从里面出来,临走还乐呵呵地跟人打招呼,背上多了一块牌子一个匣子。

然后在城南望月河上游的地方,找了棵大柳树,把摊子一支,小紫貂从他怀里蹦出来,自己在蹿到树上玩,景七则往树干上一靠,此时京城已经入了秋,还是有些凉的,他便蜷缩成一团,双手拢在袖子里,抱在胸前,整个人猥琐得不行,哪还是那丰神俊朗一掷千金、过处惹得京城闺阁四处含春的南宁王爷?

乌溪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在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碗热乎乎的面茶,端着站在了景七眼前。景七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抽动了一下,树上的小紫貂几步窜下来,跳到乌溪肩膀上,亲昵地蹭着他。

景七见了他,也不吃惊,还装模作样地拿起他那根破棍子,在地上点点,扒拉到乌溪的脚上,干咳一声,慢悠悠地道:“这位公子,测字啊还是摸相?算姻缘还是算前途?”

乌溪把升腾着热气的面茶往他的面前一放,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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