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白贫血
何晏停在宫门口,忽然拿定了注意一般,同春宝轻抬了下手,“你过来。”
春宝讷讷的转头,静了片刻,眼底才有些光亮,
“淮淮?”
淮淮笑道:“怎的还不认识我了。”
春宝几步上前,扑了上来,“我像是许久都未见着你了。”
淮淮闻着春宝身上的酸气,禁不住蹙眉,“我天天在啊。”
春宝的乌纱抵在淮淮身上,“淮淮,我昨个习武的时候…”
何晏冷声打断了春宝,“你同我出去一趟。”
淮淮看何晏一眼,“叫他出去作甚。”
何晏道:“叫这太监帮我送点东西。”
说着便将袖儿里的纸条拿出来,盯紧了春宝,“这个东西你收好,若是掉了,我定卸了你的腿。”
春宝闻言后退了两步,双拳当前,摆出阵势来,“你且放招过来罢。”
淮淮见着忙上前圆场,“何兄弟给你东西呐,并非要同你比武。”
春宝收了招,“何兄弟?”
淮淮想起来一样,指着身侧何晏道:“忘了给你引见,这便是何兄弟。”
春宝揉揉眼寻了半晌不见人,只糊里糊涂的对着淮淮所指之处躬身一鞠,双手抱拳,“在下姓张,见过何兄弟。”
淮淮转过头,正欲开口,却见何晏早已出了宫门,只留的衣角翩翩,自虚空里划出个暗影儿。
> 淮淮不敢耽搁,拉着春宝就往出追。
待近了御书房,两个人立在外头站了半个时辰,便远远的见着那绯袍玉带的大臣给个老太监引着出来。
何晏转头去看春宝,“纸条呢?”
春宝抹一把嘴上清涕,“啥?”
何晏强忍了火,将春宝拉的近了些。
又从春宝身上将纸条摸出,塞入他手心,接着指指着前头,“可见了那穿红衣服的?”
春宝顺着望过去,点点头,“恩。”
何晏道:“你拿好这纸条,待会上前问他是不是小桂子。”
春宝歪头去看何晏,“小桂子诈尸啦?”
何晏抬手给了春宝一下,“随便,小李子也成,你只记住了这样问他便可。”
春宝乌纱又给砸了个坑,捂着头道:“知道了。”
“到时候你再将这纸条塞进他手里,说是他昨个答应了王宫女,帮她出宫带些脂粉回来,明细都在这纸条上。”
春宝道:“我那还有一盒,不如贱价卖给王宫女?”
何晏满眼杀气,“你再多废一句话我就宰了你。”
春宝撇嘴埋怨,“淮淮,你怎么竟变的这样凶。”
淮淮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呐。”
又侧头去看何晏,“何兄弟,你快来说两句…我忒冤枉啊…”
何晏面无表情,眼看着田崇光越发的近,便推一把春宝,“去!”
且说那田崇光给元荆叫过去问了半晌的话,眼下正是心绪难平。
宁月关昨日南下,可东南的局势并不喜人,方才刚得了战报道的是流贼又占一城,正巧是宁月关要上任的地方,元荆得知后勃然大怒,勒令自己今日就将东南督师的名单呈上去,着实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田崇光眉头深锁,长叹口气。
百般思索间,却给一阵急促的脚步打断。
淌着鼻涕的小太监伸一双脏兮兮的手,揪紧了自己的朝服,“你可是御膳房的小六子?”
那领路的老太监一愣,转而见是春宝,忙上来拉扯,
“蠢驴!朝廷命官岂是你这等下贱胚子能戏弄的,快快松手。”
春宝给老太监打落了乌纱,头上的发髻有些发散,可想着为了淮淮,却依旧咬着牙将纸条塞入田崇光手心,“隔壁的宫女姐姐给你的,让你给她捎的东西都在上头呐,回头一起给你银子…”
老太监抬手就是几个耳光,打的春宝面颊红肿,又因沾了一手的青鼻涕,惹的老太监又多给了他几个窝心脚,踹的春宝蜷在地上起不来。
田崇光给春宝一闹,僵在原地半晌后,才想着寻个侍卫过来帮忙,可这一来二去的张望,侍卫没见,却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
闪着寒光的利剑一般,直直的插在自己心里。
何晏望定了田崇光,想着只要给这人瞧见了,那事便成了一半。
毕竟自己还未死这事给田崇光撞破,元荆若是知道了,想必心情不会太好。
所以说田崇光为求自保,必定会为自己保密。
田崇光垂头看一眼那纸条上的字迹,笔力刚劲,明白的写着给北疆总督林昌。
林昌同何晏的关系,那可是当年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年若不是林昌战绩卓越,又恰逢北疆蛮夷紧逼,才使得元荆在清剿何党的时候放他一马,这些一年来,也是边疆饮风,好个清苦。
何晏的意思,田崇光还很是清楚。
朝廷里的没了同党,眼下边关的弟兄便是他最后的出路。
此一番,便是在赌自己愿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念及至此,田崇光惊骇的张了嘴,喉咙给堵住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赌,何晏是胜券在握的。
在深宫里看见死而复生的奸党之首,自己已是一只脚跨入鬼门关,蹚了这浑水。
田崇光额头细汗密布。
再去抬头看何晏,似是笑了笑,吃透了自己的心思一样。
因两人却还未走出御书房多远,有两个侍卫听得声音嘈杂,便赶了上来,瞅着地上的小太监给那老太监打的连滚带爬,便转身抱拳而上,“大人受惊了,我等护送大人出宫。”
田崇光这才回了神,手心的纸条竟有些发湿,
将纸条牢牢攥好,田崇光拱手道:“有劳两位。”
第51章 池边
喜连将一盏上好的君山银针搁在龙案上。
再转头去看皇上,正阖眼养神,面容较之前更苍白了些。
想着近些日子因两地战乱不休,送过来的奏章堆满了桌子。
皇上每晚批折子都要到三更天,第二天下了早朝还得继续处理积压的奏章,以往还有时日读书写字,眼下却是连用膳的时间都是紧着来,皇上也不是铁打的人,几日下来人也清瘦了许多。
元荆虽闭着眼,满脑子却都是北疆的事。
北疆战况胶着一年,前两日林昌忽然上了折子,道的是北夷凶悍难挡,白城一战虽退敌百里,却是损失惨重,恐余兵力不足以防,此一番是想募兵二十万,请百万军饷。
同时,宁月关也抵达中省,为固守城池,也请增兵五万,军粮三百万石。
朝廷上的文官对此等消息的反应,意料中的两极分化。
一边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先批宁月关的,一边主张外贼强于流寇,当为供需之首。
不过说到底都是要给的。
太仓无粮,可同百姓征收,国库空虚,户部便跟只能跟皇帝伸手。
毕竟皇帝自己的藏库还是有钱的。
可元荆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
不但将此事搁置两日有余,还任由朝廷上一群大臣轮番游说,就是迟迟不批。
其实元荆并非心疼那几百万的银子,此一番,却是另有打算。
宁月关同林昌当初同何晏联系甚紧,都是何党名薄上靠前的人物。元荆之所以留着他们的命,是眼下大平还需他们平乱退敌,且扩充兵力为国效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对于这些奸党余孽,元荆的底线便较平常低了些。
太初帝养虎为患,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人早晚都要处理,元荆不会给其中任何一个人壮大的机会。
可内外交困,国况岌岌,却也不能一直对此置之不理。
元荆睁了眼,瞳上布一层血丝,再次提了笔。
喜连实在看不下去,便躬身上前,“皇上…恕奴才斗胆。”
元荆头也不抬,“说。”
喜连道:“皇上批折子已经批了整整五个时辰,奴才看着都累。”
元荆神思恍惚,“竟这样久了。”
喜连道:“眼下御花园的桃花开的正旺,不如奴才陪着皇上过去看看,散散心,回来再批不迟。”
元荆闻言,确实觉的疲惫不堪,便搁了笔,站起身来。
喜连见状,转身出了外殿准备,只一盏茶的时辰,便准备妥当,簇着皇帝出了御书房。
御花园,春色融融。
青苔蔓石板,樱瓣浸长廊。
兴许是天气大好,逛园子的娘娘也不少,这才走了不多久,便遇上莲妃和叶贵人。话说后宫的妃子也是好些日子未得圣宠,这眼见着元荆,都使了浑身解数的想留在元荆身边。
无奈元荆正心绪烦乱,对那些个上来献媚的妃子,都只是淡而无味的应一句,全无并肩而行的意思。
喜连不声不响的在皇上后头跟了许久。
见皇上停了下来,正想着又是遇见哪宫的娘娘,喜连抬头看过去,皇上身前空荡荡,哪里有什么娘娘的身影。
元荆停了步子,眼望着前头那一池碧水,描岸边桃花灼灼。
云水间,那人的背影,形影单调,成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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