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雪柔情
“上官公子呢?”
我问那绿竹小筑中的侍女。
“上官公子在那边种兰花呢。”侍女对我说:“上官公子懂得可多呢,连这里的花匠董伯伯都说上官公子比他还会种兰花呢!不止如此,他还会帮很多忙,比以往每次来这里住的皇子公主嫔妃们都要勤快,这里的丫鬟宫人个个都喜欢他。
我走到了花园中,正午的太阳正大,就看见那个白衣盛雪的纤细人影正在那花田之中给那些兰花培土施肥,一些泥土粘在了他被阳光照射得白皙近似透明的脸颊上,他抬起玉笋一样的纤长手指正在擦拭……
我突然觉得这一刻的他很美……
“烨……”
我轻轻地唤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看着我笑了。
……
我和上官烨一起坐在那田埂之上,
看着那些满园的秀丽,闻着那飘散而来的馨香,我甚至觉得这一刻的他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真实,更加平静,金色的阳光照在他雪白的肌肤上,那些淡金色的汗毛如同熟透的桃毛一样在那刚刚劳动过被阳光晒得通红的脸上看起来很生动细腻……
上官烨微笑着坐在那兰花之中……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他突然对我说。
从那个雨夜他的话变得很少,沉默寡言的他显得更加苍白憔悴,这个时候在那花田里他的兴致似乎很好。
“从前有一个读书人,他很有诗才,有一日很有雅致地去那深山中里找那‘鸟鸣山更幽’的诗情,在那山中走了一整天,又累又饿的时候正好经过一个田家,
那田家很朴质,那简陋的茅草屋正在那幽幽的深谷中,旁边就是山涧,靠着那山脊的几亩薄田勉强过日,清苦却又自在,山中没有来过什么外人,就是那小村子里也就几十户人家,那读书人的到来让这农人引以为贵客一样的招待。
那田家的女儿刚刚长成,正是二八年华,算得上端丽,也许那一刻读书人的诗情很浓,突然来了一句‘空谷幽兰’的雅句,赞这田家女是长在深山空谷的一株幽兰。也许那一刻那读书人的眼中只有诗情,也许那少女没有见过从山外来的读书人,他们互为交欢,在家人的主持下匆忙地完婚。
读书人很快就去进京殿试,他凭借着傲人的诗才一举夺得大魁,加官进爵,而且攀附了达官,娶了官家的小姐,完全忘记了那尚在深山中的结发妻子,田家女已经珠胎暗结,孩子都有五六岁了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那田家女久等丈夫不至,就带着幼小的儿子到京城去找丈夫,几经周折,丈夫是找到了,可是已经成了达官家的女婿,那贵妇人忌恨在心,让她们母子住柴房,最后还将她毒打而死,只剩下她的幼子独自承受折磨……”
说着说着上官烨的眼中浮现出泪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明带着泪却笑着对我说:“我是不是很笨,连故事都不会讲,这么俗套的故事也能说出口……”
我突然也跟着鼻子一阵发酸……
“烨……”我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是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上官烨深深地叹气……
“好了,我们回去吧,你也累了,身体还没有恢复,就不用太操劳。”我对他说。
“我喜欢兰花,喜欢亲手将这些兰花种起来……”
原来如此,他一直喜欢兰花,一直用兰草薰衣,都是因为他的妈妈……
……
…………
那夜的时候上官烨没有吃两口饭就说困了,想睡,可是刚刚睡下,就开始做那夜夜纠缠着他的噩梦,他的脸惨白如纸,痛苦得都眉头都纠结成团了,那苍白的额头上一直冒着冷汗……
“不要!求你!不要!不要!爹爹,我求您了……不……啊!!!求求你!爹爹……放过我,不要!好痛!不……不要……放过我!爹爹……求求你……不要……好痛!啊!!!!!”
在那苍白的脸颊上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流淌下来……
他扭动着身体不停得痛苦的呻吟着……
惨呼着……
“烨,醒来!”
我用力地晃动着他的肩膀……
那些可怕的噩梦……他不知道夜夜在承受着怎么非人的折磨……我感觉眼睛好酸,我的手在发抖……
“烨,醒醒!快醒醒,睁眼看看,是我呀,我是你的影……”
他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脊背……长长的黑色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在那白皙却满布伤痕的身体上紧紧地贴着……
似乎是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影……”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紧紧地拥着我的肩膀,他的身体还在不断地颤抖……
我轻轻地俯身亲吻他颤抖的唇……
他的身体是那样虚弱却是火热无比……上官烨猛力地热烈地回吻着我……
“影儿……我还有你呀……至少我还有你……”
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反身将我压在身下……拉开我敞开着的衣领……疯狂地啃咬着我的脖颈……他火热的身体像是要将我燃烧……
那股浓浓的深情不禁把我的身体点燃,把我的心也跟着点燃了……,那极致的热焰灼烧着我们……在那情欲之中我们都深深沉迷,无法自持……互相紧拥着……啃咬着彼此的身体……发与发相缠……身体也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他的身体一直在猛烈的颤抖……就在他深深进入我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了下来,伏在我的身体上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朝廷卷 惺惺相惜
那时候是晚春,绿竹小筑里那一片粉红色的桃花林,绚丽的桃花瓣儿正在飘飘散散地洒落下来……
我和上官烨正靠着那桃树,坐在满地的落花之中看着那纷纷扬扬的落花,满地的艳美缤纷。
晚春的季节最容易让人伤感,看着那些片片艳粉的花瓣,上官烨一只手轻轻地拥着我,一只手伸起接住那从树上落下的片片花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与归,宜其室家。”
我突然很有兴致地调笑他道:“原来你的名字是从桃花而来,一个火,一个花,燃烧着的花瓣,果然人如其名呀。”
“你!”他轻轻地搂着我笑了起来:“影儿呀,你就会调笑我。”
他望着那片片坠落的繁花突然呆住了,痴痴地望着那些纷纷散落的绚烂。
“你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我想看影儿跳舞,在这美丽的落花之中看到你那倾城的舞姿,一定是神仙般的享受。”
我轻轻地长叹了一声。
“你呀,可知君王善舞不是什么好事情……那些善画善书的君王自古以来都是些昏庸之君……所有我一直不敢让人知道我善画且善舞……”
“难道君王就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他替我不平起来:“且影儿你的舞姿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看’的神仙之姿……”
我轻轻点他的额头:“你呀,够酸的,什么时候改改你那油嘴滑舌。”
想起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沉默寡言,只是今日似乎兴致好些,才这么多话,上官烨从我的身后轻轻地搂着我的腰:“影儿,就为我一舞好吗?哪怕就最后一次,我怕我死了就在看不到影儿那美若天人的舞姿了。”
“你呀!”
我堵住他的嘴:“不许提什么死呀死的,多扫兴,我今日就为君一舞。”
我专门换了一套艳红色的薄纱舞衣,那半透明的薄纱有着长长的水袖,这衣服是我母后的,听闻我的父皇第一次看到我的母后跳舞被她迷住那时候她身上穿的也就是这件舞衣,我也是第一次穿这件艳丽无双的舞衣,这支舞也许我今生只跳给他一个人看,这天下也只有他一人能让我为他一舞……
回到那桃花林的时候,上官烨正在那落花之下弹奏着古琴……
他的琴声突然嘎然而止,呆呆地望着我,眼睛都不会转动了。
“你呆了吗?”我笑着问他。
“太……太美了……美得跟瑶台仙子下凡间似的……”他说话都有些口吃了。
我轻轻地笑了,不过心里却暗觉得今日的上官烨有些异于平日,他似乎感伤而又脆弱……
他呆呆地望了我半天,手指慢慢地从那琴弦上滑过,如果水流一样的琴声从他莹白如玉的指尖流淌出来……
那是一首哀伤却婉转多情的曲目……
“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
走过千山万水,回去却已来不及。
曾经惺惺相惜,以为一世总有一知己。
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
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
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
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
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
我和着那乐声轻轻地旋舞起来,艳红的薄纱在晚春带着浓郁香味的风中飘散起来,我感觉身体无比地舒展,从来没有人教我怎么跳舞,我的身体能找到那动人的旋律应声而动,也许是从天上谪落,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舞者……
那艳丽的落花纷纷而缀洒落在我的身上……我伸展起双手,轻点着脚尖,在那落花之中轻轻地旋转着,就那样一直旋舞着……
我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仿佛天地都在旋转,那些舞动地落花扑面而来……
我的心跳得好快……
“曾经惺惺相惜,以为一世总有一知己……”
我一直轻喃着那句悲哀的话语,突然转过头哀伤地问他:“那日为什么……”
“影儿……对不起……”
上官烨低着头,满脸的悲愤:“从小到大我都那么努力,我以为拼尽了全力就可以摆脱那个人的控制……我以为怕到那个位置我就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可是不论我怎样努力,总是无法挣脱,不论怎样机关算尽,都斗不过那个人……十六岁之前我忍辱偷生……只图有一天可以玉阶攒花,可以飞出那个牢笼,我夜夜孤灯苦读,不论那个人怎样凌虐,我都忍着苦水往肚子里咽……我想着总有一天我可以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做人,可以飞出那个绝望的牢笼……可是等我大魁天下……”
他的声音有些呜咽,仰着头望着那天际嘶吼:“天哪,告诉我,要怎么做?!告诉我,究竟要我怎么做?命运呀!难道你也是我的后妈,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我做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做的,为什么那样努力却换来如此的下场,我以为终有一天我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终有一天可以摆脱那枷锁自由自在,以为终有一天可以宏图大展,可以为天下人谋福利,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影儿……”
他头发有些凌乱,脸色那样苍白,眼里满是血丝:“那个可怕的黑色的囚牢我怎么样也无法挣脱……我所做的一切都全无意义,我只是一个傀儡,被人牵引着的木偶,只能说着那些我不想说的话,做着那些我不想做的事,对着那些我不想面对的恶心嘴脸……影儿,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知道那是多么绝望的感觉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们相拥而泣……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怎样的无奈和枯涩…………心中满是酸涩……我们都是傀儡呀,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感觉?!
……
…………
………………
那天是上官济明的五十寿辰,上官济明乃是前朝的丞相,门生众多,在朝廷的党羽遍布错综,掌握着文臣中的大股势力,不要说他的大儿子是当朝的丞相,即使没有他的大儿子,他的势力也颇为稳固,大夏朝开国数十代,朝中的官员之间的势力错综纠结,上官济明的岳丈就是景玄先帝的丞相,他的夫人莫氏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先遣了太监宫人去上官府送去寿礼,并跟上官家的管家说我身体微恙,无法亲自参加他的寿筵,然后让小杏子帮我稍稍易容,把脸涂黑了点,点了点痣,贴上了两撮小胡子,又弄了套六品文管的海清色绣着仙鹤的官服套在身上。
折腾妥当,我在镜子前照了两圈,还真似模似样,摸了摸粘在自己下巴的那缕细细的山羊胡子,对自己乔装的效果还比较满意。
“爷,可就差这双靴子了。”小杏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黑色的皂靴套在我的脚上:“没这皂靴可不像是个官爷,奴才可是费了老大功夫才从御膳房的太监小喜子他姑妈的二哥家的三儿子那里借来的,我们大夏朝开国数百年,这官阶分明,等级严谨,这民不能穿官靴,官也不能带民帽……如果没有这皂靴,走进相国府,那可就不像个当小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