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抄 第47章

作者:殿前欢 标签: 古代架空

“师哥,天阴沉沉的,如果一下雨,你伤口会酸疼,我看还是明日再走吧。”那嗔扯扯那绪的袖角。

“这天不好已经三月多了。”那绪叹气。

那嗔撅嘴,努力拨自己嘴皮子,眨巴眼又款款情深地望向那言。

那言眼皮抬都不抬,淡淡道:“心神欲静,骨力欲动,却不急一日。”

“师兄,那绪已经没事了。”

虽说自己是两颗心,不过一心为主,一心为辅。说白了,就是一颗跳得正常些,一颗在他情绪过于激动,跳得厉害些,充充场面。

所以以前,那绪会昏迷。

所以以前,那绪不太怕冷。

如今,独独留下了一颗心挑大梁,气血可能不如以往,所以略微体寒,怕冷了些;还有就是,每次心脏跳动,都像牵扯他的心脉一样,隐隐作疼。

“你去眉月泉千里之行,切记小心。”最终,那言双手合十。

“那绪明白。”

离开寺庙不久,果然大雨倾盆。

那绪撑伞,雨中缓行。

石阶山径,白泽干坐,大方淋雨,一身湿漉。

那绪怔了怔,走过去,撑着伞站在白泽身边。一伞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雨过天晴,彩虹悬空。

那绪收伞,缓缓步下石阶。

“那绪,那个駮王要死了。”白泽拧拧自己湿衣服,突然以手遮阳,举目望天,无限向往地眯缝起眼,大声笑道,“真好,死了多好。”

那绪停住脚步,抬起头。

徐徐云过……

腾云驾雾,又一程。

直接无视,鲜血洒在云上。

摇摇欲坠駮王下了云头,一步步迈向山里深处。

此片深山老林里,有一群虎。

駮一向以虎为食,这是常识。

如今,駮王负伤而来,不疾不徐,慢慢走进虎群。群虎一只只都虎躯一震,虎视眈眈,却无虎妄自敢动。

那厢,皮毛稀疏的虎王,早已老态龙钟,双目浑浊,对着杯雪伏低了虎躯。駮王满不在乎地冷冷哼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另一边,有个浅淡的身影靠树干冉冉摇着扇,一副很逍遥的模样。

駮王身体微晃走到那身影跟前,眼前的一切进一步模糊了。

死之前,总能想起了往事。

诸如他……

为虎作伥的伥。

他们相识在一场围剿,虎尸堆里,伥就是这么慢条斯理地抬起了眼,眼神慵懒散漫。

駮群发出凯旋噪音极为尖锐吵杂,瞬间化成了一道单薄背景,烟样的轻,云样的浮。

伥,死于虎口,成了鬼却不转世,反而成了老虎的爪牙,靠虎为生。

“传说他们勾引自己最亲密的人,令他们命丧虎口,随后靠吸食冤魂度日。”记得当年月光王晃动酒杯,悠悠介绍道,“我看你手下夜夜有护卫在你帐前守护,莫非是他想勾引你?”

“不用废话,告诉我如何摆脱他夜夜入梦纠缠?”

“很简单。可我若告诉你方法,又有什么好处?”

“我欠你一个人情。”駮王慷慨。

“行行行,我只要告诉你他本名即可。”

只要叫了伥的本名,让他记起了自己是谁,伥便会魂飞魄散。

然而关键的时候,名字就挂在嘴边,駮王却不忍叫了。

后来,伥来得少了,每当他跟随一只虎王后,便会来找杯雪。

年复一年。

他们就这么纠缠着,对持着,持续着这种异常畸形的情感。

一直一直……

呕出一口鲜血,駮王感觉自己真的快不行了。

堂堂駮王如果死在虎口下,忒丢脸了。

伥望向駮王,瞳色美如秋枫。群虎终于察觉駮王的虚弱,露出森白的犬齿。

如今,这名字就在駮王心头舌尖,只要叫了伥的名,他就能会陪自己死。

可是——

駮王杯雪眉头一皱,眼一闭:“还是舍不得啊。”

月亮出来,伥慢慢吞咽下死去杯雪的魂,每吃一口,就深深呼吸一次。

澹澹月下,昙花正深。

駮王就这么便宜地死了,可惜,椴会还是没问出悬棺半点消息。

这口悬棺相当重要。

当年月光王无心惨死,诸神多少有些唏嘘,允许他转世为人,但是他们又怕月光王能力过强大,故留下月光王的觉魂,封在尸身之内。

駮王欠了月光王人情于前,所以当月光王死后,駮王讨要月光王的尸首。

诸神自然不肯,却也洞悉駮王的厉害,况且六界已经被那对天然攻受折腾得伤痕累累,再也扛不住任何重创。逼不得已,诸神让駮王立誓,发誓不让别人知道棺材所在之地。银甲駮王敛住腾腾杀气,浅笑道:“我会将棺木悬于天地间,不沾天不着地,结界覆外,除了我外万灵不知,千秋万代。”

駮王杯雪果真说到做到,白泽几次自杀滴血成镜,也探不出个所以然。

前车之鉴,让椴会无法容忍弱小,尤其是莫涯。

莫涯可以是太岁,不过太岁绝对不可以是莫涯。

侧目,椴会静静看昏睡的莫涯。深情灌溉下,莫涯肉体依然滚烫,这滚烫的肉体,既是太岁,又是莫涯。

很矛盾。

从他出生开始,他的身份就一直很矛盾。

如果他依旧是左柟,那么莫涯注定与他纠缠不清;如果他是貔貅,那么莫涯已经太岁,天然攻受,天设地造,珠联璧合。

如此完美的桥段,插进个那绪算什么。

那个和尚,他总是充满一种微妙灵气,始终心头之患。

当然,白泽警告过自己,这奇蠢的那绪碰不得,只要灭了月光王的觉魂,那和尚永远构不成威胁。

可惜,觉魂眼下是找不到了。

既然威胁依然存在,那么和尚有何碰不得?灭了那绪,斩草除根。

椴会狞笑,裂开嘴显露出森森獠牙,幻出凶兽真身。

他是谁?他是流氓,流氓就爱耍流氓,从来不怕威胁。

以往种种意外的经历,只是令他从一枚很阳光的流氓进化到了一头凶悍的禽兽流氓而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下,这流氓兽眼含一股霸道,遥遥望向衍云寺方向。

不久,泪痕一道。

第33章

雨下得很大,瓢泼一样。

昏睡了许久的莫涯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被洗干净,穿着件银灰色的袍子。

脖颈上攀我牢牢捆缚,扎根在石壁,他是被锁在一个洞穴,因为不时有雷电,所以里面忽明忽暗。

椴会不在。

他定了定神,很缓慢的,对四周做了一个判断。

洞穴不太平整,身后有些石头突起,如果用后脑瓜子去撞,大约三下会死。

如果自己拼命往前,而那攀我又死活不放,就需要起码三分钟会被勒死。

雨虽然很大,但雷打进来,把他这个祸害劈死的可能大约是三亿分之一。

相比较,还是撞后脑瓜子比较简单。

就是死相比较难看点。

想到这里,莫涯不禁笑了,低下头来,看地面一个水洼。

水洼一会明一会暗,跟打雷相关,很有规律,持续了蛮久,直到被一个影子挡住了光亮。

“莫涯?”那个影子居然在喊他名字,在洞口淋着雨,遥遥地喊。

莫涯于是慢慢抬起了头。

“真的是你?”还是洞口,有个东西还是遥遥地说话,身后尾巴们摇动,虽然淋了雨,但尾巴还是比身子大许多。

瘟兽游光,虽然他长了一付这么欠捏的肥短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见莫涯不说话,游光过来,窸窸窣窣的,站在他身边理尾巴:“那绪呢?”

“他不要你啦!”过一会,他突然猛醒,九根尾巴一起摇动,“是不是是不是?”

看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莫涯于是抿一抿唇,低了头,有点万般皆无语的意思。

“‘攀我’!”再过一会,莫涯还没来得及说话,游光却突然凑近了:“有人给你种攀我?!肯定不是和尚,是谁,你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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