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辰之草原情殇篇 第7章

作者:十世 标签: 古代架空

望星辰14

14

饶是言子星这般聪明的人,一时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什麽?”

拓跋真哑声道:“我不记得了。刚才我听你们唤我……阿真?”

言子星这下是真的傻住了。他呆了半晌,过去摸上拓跋真的额头,喃喃道:“难道烧傻了?”

拓跋真动了下头,似乎是想躲开他的手,但突然又停住,垂下了眼帘。

言子星在他额上反复摸了摸,又比了比自己的,自语道:“不烧了啊。”

“那个……”拓跋真的嗓音十分沙哑,吃力地道:“我饿了。”

言子星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准备晚饭。

他将几个干勃勃和羊肉一起炖了,又放了些粗盐,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给拓跋真端过来一碗,问道:“能坐起来吗?”

“能。”

拓跋真一直看著他在帐篷里忙来忙去,此时慢慢撑著床榻坐起身来。只是他手臂比想象中的还要无力,竟突然一软,又歪了下去。

言子星心里叹气,道:“还是我来吧。”说著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就往他嘴里塞:“张嘴。”

拓跋真猝不及防,被他塞了一口。他想说我自己来,可看言子星这架势,好像没有他说话的馀地,只好乖乖地让他喂了。

好在拓跋真昏迷的时候言子星一直这样给他喂食喂药,二人似乎都习惯了,一时也没有什麽其他想法。

言子星给他喂完饭,扶他躺好,又给他掖了掖被子,心下忍不住嘲弄自己:真是伺候他惯了。他大爷的!

拓跋真抬眼看著言子星,欲言又止。

言子星发现了,不耐烦地道:“还有什麽事?你赶紧说!”

拓跋真讷讷地说了一句。言子星竟没有听清。

“你说什麽?”

拓跋真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再次低声道:“我想撒尿。”

言子星噗哧一声笑了,道:“你他爷爷的,我还以为什麽事。你个大老爷们,撒尿至於不好意思吗。”

拓跋真有些羞恼:“你!我……”

言子星摆摆手,从帐篷的角落里摸出一个夜壶,塞给他道:“行了,用这个。”

拓跋真接过那夜壶,一直看著他。

言子星好像误会他的意思了,诧异道:“你看著我干吗?你昏迷的时候我帮你接屎接尿还不够啊?醒了还想让我伺候你?”

拓跋真不知是被他的话气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咬牙道:“你出去!”

言子星沈下脸:“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帐篷,你凭什麽让我出去!”

拓跋真虽然只是个庶子,却也是大汗王的儿子,从小作为一名西厥贵族长大,他有自己的身份和尊严。即便脑子病糊涂了,但从小养成的习惯却不会轻易改变,这种在别人面前如厕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言子星其实也不是故意要羞辱他,只是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在这一个月中是越烧越旺。之前拓跋真昏迷不醒,几乎性命不保,言子星有火没处撒去,不仅要憋著,还要伺候这个让他生气上火的人。现在好不容易人醒了,不刺他两句,心里能舒服吗。

拓跋真见言子星不肯出去,还干脆双手抱肩,居高临下地站在榻边,一副挑衅地样子看著他,不由气怒交集。

“你……咳咳,咳咳咳……”拓跋真这一怒一急,忽然大咳起来,止也止不住。

言子星见他突然咳嗽得歇斯底里,也吓了一跳,想起他刚刚病好,身体虚弱得经不起刺激,忙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自己尿吧,我出去了。”说著赶紧转头跑出帐篷。

他出了帐篷,寒冷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冻了他一个哆嗦,这才想起自己匆忙跑出来,竟忘记披上厚实的皮袄。

“真他爷爷的!”

言子星啐骂一句,也懒得再回帐篷里拿大衣,反正他内力深厚,也不是那麽怕冷。

他抖了抖肩上散落的雪花,向不远处乌吉的帐篷大步走去。

“乌吉,我来看你了。”

乌吉刚刚做好晚饭,看见他进来,笑得脸上的皱褶更加深壑。

“阿星啊,我刚好做了新的酸马奶,你待会儿带点回去。”

“谢谢你乌吉。你做的马奶是我在草原上喝过最好喝的。”言子星从小就嘴甜,又是两个父亲的麽子,最会撒娇惯迷汤。

果然乌吉听了他的话,笑得更开心,好似言子星是他的亲孙子一般,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一起吃饭。

刚才言子星尽顾著给拓跋真喂饭了,自己还饥肠辘辘,也不客气了,与乌吉一起围著锅灶吃起饭来。

***

勤劳的小蜜蜂又来耕耘了~~~

望星辰15

15

这些日子他也知道,乌吉的身份在这个部落里相当於长老。他有两个儿子,不过一个在为族人去雪山上摘草药时摔死了,一个与族人出去贩马时遇到马贼,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个孤寡老人独住。

因为他两个儿子都为了族人牺牲,所以他在族中的地位很受尊重,大家都很照顾他。

言子星吃完饭,抹抹嘴道:“乌吉,你这里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吗?”

乌吉摆手道:“不用了。这些日子你帮了我不少忙,没什麽事了。”

言子星道:“我刚才看你帐篷外面的马粪不多了,明天我帮你再搬点过来。”

草原上烧不到煤炭,所以他们便就地取材,把牲畜的粪便和柠条、沙篙等灌木枝叶当作燃料,堆放在帐篷外。

乌吉已经完全将他当自己人看待,也不和他客气,很高兴地应了声,忽然问道:“刚才族长来过了,听说你的契兄醒了?”

言子星想起拓跋真心情就不好,不过没有表露出来,反而露出欣喜的神情,道:“是啊。山神保佑,阿真终於彻底退烧了。”

“这就好!这就好!感谢伟大的山神!”乌吉双手上举,神情欣慰而肃穆,做出祈祷的姿势。

言子星突然想起拓跋真刚才醒来时怪怪地反应,心里有点担心,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他觉得拓跋真可能是病了太久,刚醒来一时有些糊涂了,可能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不过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想起自己刚才二话不说地甩帐出来,也不知那个刚醒过来的人现在怎麽样,不由有些坐不住了。

他和乌吉又聊了几句,说要赶紧回去照顾契兄,便匆匆离开告辞,带著乌吉新做的酸马奶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他一进帐篷,便见拓跋真穿好了衣服,正扶著床榻摇摇晃晃地要站起来。

言子星道:“你要做什麽?”

拓跋真看见他回来,在床边微微坐定。他大病初愈,身上虚得吓人,只是挣扎著穿好衣物,便出了一身虚汗。

“我看火盆快灭了,想添点火……”拓跋真见言子星一直没回来,觉得自己刚才把他轰出去做的不对,毕竟自己生病时他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又是自己的契兄弟……

虽然他对契兄弟一说有些迟疑,但言子星对他好他是知道的。昏迷中的事还隐隐记得,刚才醒来时又亲眼看见言子星为自己忙来忙去,又是请大夫,又是做晚膳。而且那一小锅热气腾腾地羊肉煮勃勃都给自己吃了。

他心下过意不去,在床上躺了会儿,越加不安,便想力所能及地做点事情。

“你冷了?”言子星闻言立刻查看火盆,往里面添上新的马粪和沙篙,火苗立刻旺盛起来。

拓跋真低声道:“我只是想帮点忙。”

言子星看他那虚弱的样,将他按回床上,道:“得了,你还是好好养著吧,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再著了凉,病倒了倒霉的还是我。”

拓跋真不太习惯,道:“我会好起来的。草原上的男儿身体都非常强健。”

“行行,你强健,等你好了再说这话吧。”言子星说著不耐烦地帮他脱了衣服,不由分说地将他塞回皮缛被窝里。

拓跋真老老实实地躺好,一直看著言子星在那忙碌,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言子星见天色晚了,差不多该歇息了,便将帐篷收拾好,转身来到榻前,将外衣脱掉,吹灭油灯,翻身上了榻里侧。

帐篷里面只有一张床榻,所以这些日子言子星一直和病中的拓跋真一起睡,正好夜里也方便照顾他。

原本这也没什麽,但拓跋真却好像有些怪怪的。

言子星真是累了,他整天忙里忙外的,活脱脱一个强大劳力,不仅要在帐篷里照顾拓跋真,每天还要抽出时间去外面帮助纳日湖的部落做事,不时地还要去看看乌吉。

其实他这番勤劳不是白费的,纳日湖的部落给他了足够的、甚至超越了他付出的回报。首先拓跋真生病所需的药材,在草原上就是极其珍贵的。部族中的人自己都轻易舍不得用,却大大方方地提供给了他们。乌吉的儿子当初就是当初上雪山采药摔死的,这是用金子买不到的东西。

再来就是他们的帐篷、食物和衣物等生活所需,也是部族中的人慷慨提供。而且这里的人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早已把言子星当成了自己人,有什麽好东西,也都会想著给他送来一份。

言子星这些辛苦,是值得的。他也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他原本就喜欢草原上的生活,因此和大家相处得十分愉快。

言子星很快就睡著了。拓跋真大概是因为昏睡了太多天,刚刚清醒,一时倒有些辗转难眠。

他侧头看著身旁的人,想起昏迷中偶尔醒来,都是这个人在为自己忙来忙去。他记得他抱著自己给自己喂药,换衣,甚至还有擦身,修面等亲密事。

难道他真是自己的契兄弟?

今日纳日湖来给他看病时,他其实是醒著的,只是没有睁眼。二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自己是这个人的‘妻子’?

拓跋真脑中有点混乱。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会与人结为契兄弟的人,但这个人对自己的殷殷照顾又是事实,而且仿佛……记忆中确实有这个人的影子,与他关系好像还极为深切。

拓跋真心里十分迷茫。自他醒来後,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脑子里空茫茫的一片。说不慌张是假的,即使再如何强大的人,面对自己一片空白的头脑,还是会产生陌生与心惊的怯意。

只是这个人……这个叫阿星的人,自己看到他却感觉十分可靠,慌乱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也许……他真是自己的契兄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