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城东
隆武帝捏着八百里加急战报的手在微微发抖:“袁峥率兵谋反了?!”
兵部林尚书抹着额头冷汗:“皇上,安疆王统领三十万兵马,不但造反了,还势如破竹,十天之内便连下十五城,已闯入中原八百余里!事出突然,绝大多数守城之将非降即逃,只有三个城进行了抵抗,但实力悬殊,寡不敌众……请皇上立即派重兵大将平叛!”
“袁峥!朕待他不薄,爵位世袭罔替,连皇子都下嫁于他,竟然还要造反!”
礼部王尚书出列:“皇上,不知安疆王起兵的缘由是什么?他连夺十数城却没有多少伤亡,被俘的官兵也不曾遭到虐杀,更没有伤及百姓,而且没有另立旗号,这其中定有原因!如果能满足他的要求,安抚他先行退兵,再徐图解决,才是最佳之策。”
有人同意:“能这样最好,不伤元气。”
也有人反对:“要造反还需要理由吗?袁峥兵多将广势力滔天,嫌王爷的帽子太小了呗。”
御史周密附合,唾沫星子乱飞:“袁峥拥兵自重,不念皇恩,恩将仇报!人人得而诛之!”
一旁立班的新任户部王尚书冷冷一句:“周大人,你是否打算请旨率兵平叛?王某定当鼎力支持。”
周密满头冷汗冒出:“我,我是文官……这打仗的事儿……我,我不懂……”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下讪讪地退回朝班。
太子高蕴大步跨入金殿:“父皇,兵部刚刚收到最新战报,守军弃城而降,袁峥兵不血刃又下两城,并送来檄文。”
隆武帝把战报狠狠摔在地上:“高蕴!你不是口口声声保证袁峥忠心耿耿的吗?如今他要推翻朕的阳明王朝了!你怎么解释?”
高蕴的脸色极其难看:“父皇,袁峥起兵的名义是……清君侧……”
《讨秦氏檄》由袁岳起草,例数皇后秦氏擅权专政、无视宫规、毒害皇子皇妃、残害忠良、草菅人命、勾结外官、贪污受贿、卖官鬻爵……以致逼反西疆,条条罪名皆证据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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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安疆王府,荷田居。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高凌合上经书,站起来向窗外眺望。灵堂已拆除,恢复了昔日光景。荷田居院里静悄悄地无人走动,茂盛的枝叶遮挡住了不少夏日的暑热。绿意盎然的银杏树下梅花鹿正悠闲地小憩,红桃猫儿也懒洋洋地趴在树荫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尾巴玩。
陈铿传来噩耗以后,高凌几乎被悲痛和震惊击垮,西疆所有的政务都交给了袁岳管理,加上袁峥走后他小病了一场,如今更是诸事懒理,过起了从未有过的闲散日子。每天念着经书守灵静坐,细细怀念与母妃在一起时的温馨点滴……
袁峥领兵巡练,每隔五天必有一封平安信送来,看来训练得很顺利,路线是先前说好的,沿着最北国境线一路向东出发,然后再转向南……高凌看向桌案边这叠袁峥的亲笔信,那里头是对自己的殷殷关切和挂念,嘱他切莫悲伤过度,嘱他安心休养,嘱他不必牵挂自己,嘱他适时散心……不见百炼钢唯闻绕指柔,情深意切,字字真心。
老王妃,袁岳,尚清等人变着法儿为他宽心调养,高凌虽然精神还有些消沉,却也努力挣扎着重新站起来,至少不能让关心爱护自己的人们再失望痛心。不知什么原因,朝廷还没有正式通告自己母妃的死因,至于如何为她和亲人们讨回公道,已经有了想法,且等袁峥回来商议,自己也借这段时间理一理思绪。
初时的伤痛略略冲淡,想起袁峥临行前几天,自己的种种冷淡疏离,高凌忽有一丝愧疚萦绕心头,遂提起笔来给他写信。袁峥这次离家,自己还没给过他片语只字呢,不知他在大草原上会不会百般不安?
刚写下两行字,尚清带着陆光宗急匆匆跑来了:“殿下,好消息!悠然小姐生了!是位公子!”
久违的笑意浮上高凌的眼,袁峥坚持让岳崧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宝宝出世,以弥补第一个孩子出生时不在身边的遗憾,看来这回岳崧一家得偿所愿了。陆光宗根本不听高凌“戴孝之身不吉”的说辞:“殿下,老侯爷和岳副帅都说了,自家人不避讳这个,请您去看看小公子,还等着您给小公子起名呢,快走快走。”乐呵呵地拖了高凌就走。
岳府。岳老夫人和袁老王妃抢着抱孙子,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和全家人的喜悦之情把笼罩了高凌一个半月的悲苦冲淡了许多。高凌看了看软软的,全身粉红色的婴儿,又看了看岳老夫人,并没有去抱他,更没有僭越地为孩子起名,只送了些礼物说些恭喜的话。稍坐了会儿,便告辞出门。
第 162 章
看过婴儿,高凌刚想招呼尚清回去,忽听得两人躲在墙角轻声说话。陆光宗满是感激的声音:“胖子,这怎么行,这是你和小四……”
尚清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不要紧,我和小四的事不急,等你过阵子有空了,找到满意的房子再说吧,再说我们俩住王府也很好……”
高凌悄悄地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把两人吓了一跳。陆光宗赶紧收好手里的一串钥匙,不过高凌已经看见了。小胖子有点忐忑地解释:“殿下,陆光宗的父母兄妹要到西北来看他,很快就该到了,可是住的地方还没找好,王爷不在,这阵子陆光宗跟着岳副帅忙,没时间出去找合适的房子,我就把去年和小四一起置的那套院子先借给他……”
岳老夫人不怎么好相处,陆光宗的家人如果也住侯府确实不怎么方便,还是住外面比较好。高凌闻言点头,并没有多想。看着他近来瘦了很多的背影走开,尚清和陆光宗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小胖子赶紧跟上:“殿下,你热不?荷花露做好了,回去吃点儿消暑……”
几天之后。
午后下了场暴雨,气温变得比较舒适。荷田居却热闹非凡。袁昭袁旭和司家岳家两个姑娘都在院里结伴玩耍,招猫斗狗不亦乐乎。老王妃说了,阿峥不在家,得有人多陪陪小凌,让他早点恢复以前的爽朗快乐!没有比爱笑爱闹的孩子们更合适的了。为人父母者都忙得很,只要不过份,随孩子们闹去。孩子们都听奶奶的话,常常缠着为人温和的凌叔叔一起玩。
给孩子们讲了两个故事,高凌坐到树下喝茶,看丫鬟们带孩子们玩捉迷藏。忽然,做“坏人”的丫鬟因为蒙着眼睛,踩到了湿滑的圆石子,“唉哟”一声摔倒在地,衣服在矮树枝挂破了一个大洞。另一个在旁边看的丫鬟赶紧上来扶:“古丽儿,没事吧?”
叫古丽儿的丫鬟摇摇头:“我没事,只可惜这件衣裳了。”
另一个丫鬟也一脸惋惜:“是啊,这是你去年生辰时老夫人赐的苏州绸缎做的,现在已经买不到相同的料子缝补了。”
高凌闻言一愣,问道:“为什么买不到了?今年的商队没进江南货物吗?”
丫鬟回答:“回殿下的话,不光绸缎,商家连中原那些便宜又好用的胭脂水粉、细巧首饰都没进货……”
一团疑云在高凌心头悄然升起,现在已经七月中旬,按理,应该已有不下十批商队从中原回来,带回来的货物应该很齐全了,怎么会这样?想了想,招呼远处正被袁昭当沙包打的尚清:“现在不热,陪我去街上走走。”
“是!”小胖子很开心,十殿下终于有心情出府散步了!
这几年商业发展得快,街道上很热闹,总是人来人往。但是高凌却发现两个来月没出门,街面上有一部分铺面关停结业,有些还在营业的,境况也大不如前,不止商品品种不如以前丰富,货物新鲜度差了,价格也水涨船高。高凌常常光顾的文具店里,中原产的宣纸早已断货;所有的海味铺几乎全部停业……
尚清跟着他一家家店面逛下来,心头开始咚咚打鼓:“殿下,不早了,你累不累,我们回去吧……”
高凌看了他一眼:“我不累,你累了就自己先回去吧。”转身往辅相衙门走去,尚清只好苦着脸跟上。
沈捷廷不在,衙役禀报说沈大人去了粮库清点存粮。高凌命人把这几个月的帐本拿来仔细翻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发了好一会愣才离开,脸色凝重。尚清小心翼翼地跟着,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不住地抹冷汗。高凌看他神情紧张的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回到王府,高凌拿出袁峥的信一封封仔细又看了一遍,出去前吩咐尚清替自己抄经。尚清想跟着他,高凌牵牵嘴角:“你是愿意告诉我一些事呢还是愿意呆在屋里不出去?”小胖子立刻乖乖地拿起笔。
独自来到久违的书房。书房里没人,高凌翻遍了桌子和抽屉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仔细观察,发现书架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个以前从来没见过的铁盒子,还上了锁。刚想砸开,就听袁岳和澄华边说话边进来。就听澄华公主在追问“怎么办?”,袁岳不无焦虑地回答:“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话音未落,便见高凌站在面前,待看清他手里的盒子,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高凌,你,你来啦?有事吗?”
高凌点头:“这阵子你们辛苦了,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前几天我写给你哥的信,回信到了没有。”
“信送去才才三天,哪有这么快回复的?”袁岳失笑,“想他了?”
“是啊,”高凌微微一笑,“到后天,他离开就满两个月了。”手指轻扣铁盒,“既然信还没回,那么前线战报呢?是不是在这里面?”
笑容凝结在袁岳脸上:“什……什么战报?哥是练兵去的,哪来的……战报……”
“那这里面是什么?我没见过。打开来看看。”高凌说着去拿桌上石砚,一副要砸开锁头的架势。
袁岳急了:“别!”汗珠子滚落额头。“这里面是……是……”吱唔着说不出来。
高凌放下砚台:“三三,澄华,我没事了,不用担心。西北到底出什么事了,现在没有外人,说出来大家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