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 第20章

作者:洛城东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架空

“王爷,我知道你有办法,但这是你并不想用的办法,或者是不到万不得已才能用的办法,对不对?否则为什么到现在这种地步才去用?如今有捷径了你为什么不走?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你身后的人!而且我也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

“袁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随便受人摆布的人!”高凌换了哀求的语气,“你就让我去吧,我能保护自己。”

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高凌还是不肯让步,袁峥强压下去的火又窜起来了:“说来说去不就是不肯放权吗?高凌,既入王府,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今后你是别想上朝了。我已经替你向皇上告假,好好在家呆着享福才是。”

“袁峥!你凭什么替我作主?”高凌又急又怒。

“凭我是你的丈夫!怎么,怕完不成你父皇交代的任务,急了?”不等高凌辩解,叫来司擅:“送殿下回屋休息。”

“殿下,请。”司擅躬身:“您别急,王爷也是怕您上朝累着,有话进屋慢慢说。”一边伸手来扶。高凌猛地甩开司擅的手:“别碰我!你们全都不安好心,少来假惺惺做戏,我不吃这一套!今天我非出去不可!”

司擅讪讪退后,偷眼看袁峥,只见安疆王脸上抽搐一下,咬肌绷起,半天才说一句:“这里还由不得你作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上前一把揽住高凌肩膀向内便走。高凌拼命挣扎,无奈根本不是对手,被半拖半抱着向屋里走。地上积雪还未及清扫,高凌只顾挣脱袁峥的钳制,顾不得留神脚底,在上台阶时踩到积冰上,一滑之下重心不稳,向后便倒,双手下意识地往上抓任何可以稳住身形的东西。袁峥一惊,另一只手赶紧环上他的腰,阻住了高凌后倒的趋势,却因为这个动作而俯下身去,立刻,脸上一股锐痛袭来。

等两人都站稳,高凌惊魂未定地看着袁峥的脸停止了挣扎,又下意识地看自己右手的中指指甲,原本修剪整齐的指甲豁了一个口子,那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袁峥摸了一把脸,满手鲜血。

高凌惊惶失措:“王爷,我……我……对不起……”低了头,两颗可爱的兔牙咬得下唇失了血色,一副静待发落的乖样。

袁峥瞟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道:“进去吧。”说完双手轻轻一送,将高凌稳稳推进了屋内。司擅跟了进去,要找药棉来给他止血,袁峥却摇摇头推开他走了。

高凌无力地坐下,低头看看指甲上的血迹,又看看身上的朝服,一言不发。

司擅拿巾子给他擦手,看他修剪完指甲,又取了一件柔软舒适的袍子给他:“殿下,换一身衣裳吧。这是意外,连个伤都算不上,王爷不会介意的,他也没生气。打仗的时候,被流矢擦过都比这要严重得多……”

高凌点点头:“司将军,王爷说过我七哥曾舍命相救,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司擅说道:“那次,朝廷发出的粮草延误了,军中断粮,可是为了保住战果又不能撤军,士兵们都饿了好几天了,只能杀战马吃,王爷没办法,只好亲自带了一小队人马抄后方去突袭大单于的大营,想抢点粮草来度过难关,但没料到情报不准,还被他们的探子发现了,我们几百人被几千敌军包围,情况十分危急,过了约定里应外合的时间,还没能发出讯息。太子爷本来已经被王爷事先骗回安全地带,可是他却不顾自身安危,又返回战场,亲自上阵指挥杀敌,还故意穿了他颜色最鲜艳的战袍,立马于大旗之下,以自身吸引敌方注意,及时缓解了压力,才让王爷他们找到时机逃了出来,还抢了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可是太子却受了不轻的伤,被对方一箭射中后背,休养了二十多天才好,太子的亲随副将伍六一也在此役中断了腿,再不能上阵杀敌,他又不肯转文职,不得不退伍回家,太子为此很难过,所以王爷一直心怀感激和愧疚……”

“我怎么从来没在战报上看到这件事?”

“是太子爷坚决不让奏报朝廷的,因为之前那件事儿,王爷吃了皇上挂落,太子怕再次连累王爷,所以只说被流矢碰到,破了一点儿皮,既堵了皇上眼线的口,也不算太欺君……”

“之前的事儿,是指七哥脸上的伤疤吗?”

“是。背上的箭伤比脸上的要严重多了,不过好隐瞒,只要养好了,皇上和娘娘是看不到的。”

司擅为免高凌一个人寂寞,胡思乱想,便说一些袁峥的轶事和战场上的故事:袁峥年纪轻轻接手王位,头回阅兵的时候,特意戴着亲手缴获的一个单于的头盔,盔帽上翎毛长得飘上半空,十分引人注目,有亲信问为什么要戴敌人的盔帽,不怕长了敌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么?袁峥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回答:“我头上的这顶头盔,是我十七岁时在阵前亲手杀了前任单于缴获来的。这足以说明,单于大军根本不是不可战胜的。我要戴着这个头盔,带着兄弟们一直打到单于老窝去!扩我河山,报效朝廷!”一下子便让刚失去老王爷而士气低迷的军队重振士气。袁峥重视年轻将领,礼贤下士,并尊重老将,如何让久经沙场心高气傲的大将们心服口服;如何枪挑单于手下猛将威震敌胆;如运筹帷幄决战千里;如何爱兵如子与士兵同甘共苦;如何让兄弟们死心塌地一心追随;私下里如何与将士们打成一片;如何促狭捉弄兄弟们……司擅说得动情,高凌听得专注。

为了让高凌放心袁峥能搞定一切,安心呆在王府,司擅还说了袁峥与高蕴的交情以示两人之间情谊深厚:“太子刚来西疆的时候,还是小孩心性,特别好奇和顽皮,有一次躲过侍卫独自骑马外出猎杀野物,却不知跑到了两军相峙的中心地段,被敌方的探子发现,一箭射来,擦过脸颊,才留下了这道伤疤。王爷怕损了太子威望,揽下所有责任,皇上得知后下旨狠狠地骂了王爷一顿,罚了一年的俸,责怪他未尽到保护之责,但碍于战事紧张不好临阵换将,才保留了兵权,让他将功折罪。所以就算如今战功赫赫,皇上对他的猜忌和怨恨也是无法消除了……”

高凌心中酸意翻涌,沉默良久,抹了一把脸,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了。司将军,小四是不是被关到柴房了?”

“石侍卫在侍卫房,没挨打也没被捆起来,躺在床上睡觉呢。”司擅笑得促狭而得意。

“你把他怎么了?”

“也没怎么样,属下就是乘他洗澡时拿走了屋里所有的衣服和鞋子,让他出不了门而已,一日三餐会有人送去,饿不着他,床上有棉被也冻不着他,殿下放心吧。”

想象小四的狼狈样,高凌也不禁噗哧一笑,司擅接着说:“属下这么做,王爷也知道,并没有说什么。殿下,属下跟了王爷十来年了,看得出来其实王爷他心里很着紧你,他再生气也没把你怎么样,若是换了别的人……”司擅看看高凌的表情,“不让你上朝真的是为了你好,他不愿意你费尽心思还要被利用……”

“谢谢你司将军,”高凌打断他,“石小四是我奶娘的独子,我和他自幼亲如手足,他性子火爆,容易闯祸,他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殿下客气了,石侍卫脾气不好,但人不坏,对我胃口,属下会当他自己兄弟看待的。”

高凌点点头又问:“王爷什么时候会来?我真的有事和他谈,麻烦你去请他,我不出去,在屋里等着就是。”

“王爷应该是去太子府了。”

21、第 21 章 ...

袁峥回来的时候日已偏斜,高凌肩宽腰细,一袭合体的衣衫被夕阳投上一层耀眼金红,背对着院门,孓然一身独立于梅花树下,风吹过,瓣瓣梅花纷纷扬扬落在他头上肩上,修长的身形显得无比落寞。

袁峥轻咳一声,高凌回过身来,惊落一肩浅黄嫩蕊,衬着满院白雪翠竹,袁峥只想到一个词:惊艳。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儿似被拨动,轻轻一颤,似酥似麻,连胸中堵了一天的气也似顺了大半。

高凌静静施礼:“见过王爷。”

袁峥向前跨一步欲伸手相扶,却又生生顿住脚步,口中淡淡说道:“免礼。”

高凌抬起头来站直身子,细细打量面前的人:身形健硕却并非虎背熊腰,脸上被自己不小心划破的地方也结了疥,整个面部线条刚硬略带沧桑,二十四五岁已略略刻上岁月的痕迹。眼睛并不大,却神采凛然,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袁峥也在看高凌:淡眉星目,一脸平和,薄唇轻抿,少年人特有的清新神气在他身上流露无遗,只脸色略显苍白了些。

相视片刻,高凌打破沉寂:“王爷,进屋好吗?我有些冷了。”

袁峥不置可否,却迈步进了门。屋内炭火熊熊,暖如阳春,袁峥顿觉燥热。高凌走到他身前,亲手替他解了披风去架上挂好。

袁峥从怀中掏出一大包桂花糖炒栗子给他:“高蕴说过你喜欢吃这个。”还带着微温的栗子香气诱人,出乎意料的是高凌只是接过来放在桌上,并不理会,更无高兴之色流露,口中淡淡说道“王爷请坐,您走了半天,喝口热茶解解乏。”手不停顿地沏了一壶茶水为他斟上。冷风里骑了半天马也确实口干舌燥,一杯热茶下肚,通体舒泰,袁峥嗅着茶香想,热茶的确比冷茶舒服得多,以后把习惯改了吧。

见他并无不耐的的神色,高凌又为他续上一杯:“王爷,您今天一直都在太子府吗?七哥怎么说?”

袁峥本以为高凌会继续就上朝之事与自己抗争一番,却不料他如此相问,愣了一下才回答:“太子他……很忙,过几天会过问。”

“王爷,这可不是小事,关系着阳明王朝的军心和国家威望,七哥怎么会不抓紧办理?”

“你什么意思?”

“对您来说如此重要的事情,七哥为什么会推后,或者说是推辞不理?是他支使不动他的舅舅们还是根本不想处理?王爷你时时惦记着舍命之交,在我看来,他却未必还把战时的交情放在心上。”

“高凌!”高凌难得的咄咄逼人让袁峥怒容隐现:“高蕴很关心你这个弟弟,你却把他想得如此不堪!”

“我说错了吗?他如果一口应承,你现在就不会一脸郁闷了!太子新封,要处理的事千头万绪;战事已了,你一个带兵王爷早就不是最要紧的人了!何况你如今处境维艰……”

“你简直不可理谕!”袁峥将手中茶杯重重一顿,起身就走,耳中回荡着那句“高蕴根本就不想处理”,太子府的一幕幕又重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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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峥一身便装,骑着他那匹叫做追风的汗血宝马,那是波斯国王为酬谢安疆王帮忙赶走突厥入侵而赠送给袁峥的礼物之一,和红桃猫等一批名贵动物一起送来的。一人一马沿着京城棋盘大街向太子府行来,还有几天就是新年了,百姓们正在抓紧办年货,沿街集市热闹非凡,与连年战争而显得萧条的西疆相比,真有天壤之别。袁峥只顾看百姓百态,却不料险些被身边高墙内斜伸出的一根长树枝削到前额。险险避过,抬眼看前面,沿墙而出的还有不少枝条,行人倒无所谓,可是骑着马却非被扫到不可。只好下马步行,顺便问了一句路边摆摊的小贩:“这是哪位大人的府第,怎么连树枝子都不修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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