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冥魑
他又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正经脸,跟他们说起了正事儿,“昨日我在镇上见到何珍了,他从圣德医馆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个名字何凌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了,猛的被他提起,竟觉得有些陌生,他轻轻一笑,如今的心态,当真是大为不同了。
“脸色难看的从医馆里出来,估摸着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祁越的眼皮子都没抬,低头喝了口茶。
“那可是你的医馆,你会不知道?”何珍因为怪病的事儿,每月都去买药他是知道的,郑越风总觉得他那病跟祁越脱不了干系,他用药的手段自己可是见识过了。
何凌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何珍的病,以前他从来没往相公身上想过,可现在与对方相处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便由不得他不多想了。
祁越放下茶杯,看着他的小夫郎也把目光移到他身上,便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没错,我是给他下了药,在我与阿凌成亲那日。”
心中虽有了猜测,但真听他亲口说出来,何凌还是觉得惊讶的,他第一反应便是握住对方放在桌上的手,他也不知为何,就是想这么做。
祁越被他抓住,侧过头对他笑笑,回握住他,心中却并非如面上这般淡然,如若有朝一日,阿凌了解到全部的他,还会如此这般,紧握住他的手吗?
见那两人又进入旁若无人的气氛,郑越风撇撇嘴,“你这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知道的越多,就觉得越危险!”
“所以说,你可莫要得罪我。”祁越眯起眼睛,“指不定我心情一个不好,你可就要如那何珍一般了!”
郑越风忙一把抱住许华,满脸的委屈,“华哥儿你看看,他平时都是这么欺负我的!”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许华一把将他推开,分明是他自己突然提起这事儿的,又能怪得了谁。
看着威胁了人还被夫郎安慰的人,郑越风直感叹命运的不公,“你的命可真是好,想有的都有,还不怕被欺负!”
祁越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何凌的手背,脸上的表情恍惚了一瞬,笑意再达不到眼底,“是啊,想有的都有。”
何凌却是想起了那唯一的一次对方提起的过去,五岁时便永远失去了双亲,或许比起如今这般身怀本领,他更愿像郑越风那样,偶尔有些笨手笨脚,却有疼爱他的父母,俏皮可爱的妹妹。
他猛地扑进对方的怀里,紧紧的拥抱他,“我便是相公的所有!”
祁越觉得他暖暖的体温,直达到自己的心底,他回搂住对方瘦小的身躯,像拥住了一切,“嗯,我亦是夫郎的所有。”
郑越风同样也看到了他方才的神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他有些尴尬地挠挠脖子,还被许华掐了一下大腿,他怎么知道像对方这样的人还有伤心事啊!
第67章 传出
一阵瓷器碎裂的巨响过后, 何珍站在满是狼藉的屋子里喘着粗气,一双眼睛赤红,是恼恨极了的样子。
他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时常一阵阵的头晕, 好几次都让他在地主面前失了礼,去医馆却又诊不出任何的问题。
今天也是,他竟然把刚沏的茶水打翻在地主身上,让对方发了好一通脾气, 另几房那幸灾乐祸的眼神简直要让他咬碎一口的牙!
再这样下去, 不用等他生出孩子来便会失去宠爱,到时候等着他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可是有很多人都盯着他。
他平复了下急促地呼吸,在凳子上坐下, 看向缩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喘的丫头,道:“古水村那边最近怎么样,你打听过吗?”
他人现在虽然已经不在哪了, 但一直让人留意着那边的动向, 无论是何家还是祁越他们, 他都想知道他们正在做些什么,若是有些不好的消息传来, 他也能当个乐子笑笑。
丫头小心地看看他, 想起近两日自己听到的消息,对方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不开心,但她也不能不说, 只好踌躇道!“那个叫何凌的哥儿,似乎是有了身孕……”
“砰”的一声,何凌将刚拿到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扭曲了一张脸,咬着牙道:“可当真是好福气啊!”
看他的脸色那般难看,丫头闭着嘴不敢再提,也不知他与那哥儿有何仇怨,每每说到对方,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何家呢?”何珍重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水,喝了一口平复心情。
丫头这才又开了口,“前几日他们花钱买了头牛,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就死了,别人问起,他们也是含含糊糊的,只说是病死了。”
何珍喝水的手停顿了一下,这可就奇了怪了,一头牛怎么也得十两银子,莫名奇妙的死了,照他娘的性子,怎么会不去寻那牛贩子算账?
除非那牛根本就没问题,是被别人弄死的,且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要说古水村现在谁让他们最害怕,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冷笑一声,他们那一家子也就敢窝里横,碰上了硬茬子可就成了软蛋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何凌有了身子,何家却死了牛,可真是一家欢喜一家忧!他把杯子放下,准备起身出去透透气,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
他垂头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冲丫头招招手,等她过来,便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道:“去吧,这事儿传的越快越好。”
丫头福了福身子,就转身快速出了门。
何珍拈起桌上盘中的一块儿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只觉得味道香甜的很,方才那些恶劣的心情似乎也散去不少。
近几日古水村里又起了流言,也不知是从谁那儿传起来的,说是何凌吸走了何家本该有的福气,他刚一有了孩子,那边儿就死了牛。
起初大家听到这种话,也就是当个乐子笑一笑便罢了,可等到传的人多了,大伙便不自觉地开始泛起寻思。
其实仔细想想,指不定真是这样也说不定,自从他嫁出去,那是过得越来越好,事事顺心,这成亲也就半年的功夫,就有了身孕,而何家呢?最近大大小小的祸事那可是从未断过,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听嫁到上庄村的媳妇儿回来探亲的时候说,何珍近些时日也总是身体不适,喝多少药都不管用!正相反,这想当初一直身体不怎么好的何凌倒是越来越康健了,或许也是跟他做大夫的相公有关,可这事儿谁又说得准!
先前不是一直说他是狐媚子托生吗,这狐狸精那不是最会抢人家的东西了,他现在的那些福气,指不定还真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恰好就在这流言最盛的时候,林家竟然出了事,他们家在上庄村读书的林小虎跟人打架了,还被打破了脑袋呢,被上庄村村长家的儿子用牛车给送了回来!
村子的人心里可就更害怕了,这跟何凌走的亲近的人家也出了事,那以后会不会轮到他们呀?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更信鬼神之说的老人,那真是家里孙子生个病,隔壁邻居摔个跤都能怪他的身上去,这就导致他们最近没事便往村长家跑,话里话外的就是想让他们搬出村子。
村长被烦的脑仁儿直疼,只能先好言好语地把人打发走,姑且把这事儿压下,这村里的地也不是谁家的,人家花了银钱买的房子,手里握有地契,是你说让人走人家就走的?
对于这件事何凌他们倒还知道的不是很多,一是他最近养身体没怎么出门,祁越也一直陪着,家里的地都雇人收了,二是这种背后说人的坏话,也没人会傻到当着正主的面说,况且大家都因为怕被吸了福气,躲着他们走。
祁越给林小虎重新看过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才对满脸担忧的林家人道:“伤口只是看着吓人,没什么大事,这些时日别沾水好好上药,很快就能愈合。”
林家人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有孕在身情绪敏感的吴玉兰忍不住落下泪来,看着睡梦中脸色苍白的林小虎心疼的不得了,“都是些孩子,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
方氏也心疼坏了,这可是她最宝贝的大孙子,平时磕着碰着了都担心,莫说脑袋上这么大个口子了!
林山父子俩也放下心来,林生懊恼的抓抓头发,因为最近忙着收庄稼,除了起早摸黑的送他上学堂,就没怎么问过他在那边的情况。
他这个儿子自小便懂事,虽然顽皮了些,但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也正常,前两日就歇了那么一天,还跑前跑后的帮着去地里给他们送饭送水,听话得很,怎么会突然跟人起了冲突?
看几人的情绪都不太好,何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也只是默默的没有吭声,这时候说再多都没有用,还是期盼小虎这孩子快点好起来吧。
“行了,既然虎子没事,就让你媳妇儿跟你娘照顾,我们回地里去吧。”林山他们是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现在知道了没大碍把心放下,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
“我也一道去吧!”方氏听他这么说,跟着道。
“你别去了,玉兰有身子也不方便,你就留下吧!”林山冲她摆摆手,就带着林生出了门。
“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回头我再配些补气血的药,不久就活蹦乱跳了!”林小虎这孩子祁越还是蛮喜欢的,自然会用心医治。
“总是让你们跟着忧心!”方氏对他们笑笑,心中感激。
“婶婶,你别这么说,前两日小虎这孩子还帮我报信儿呢,我都还没谢谢他!”后来祁越有跟何凌说起过,是林小虎跑到地里去说他晕倒了,让他赶紧回去。
吴玉兰情绪稳定了些,擦擦眼泪对他道:“小孩子家家跑跑腿而已,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没等何凌开口反驳她的话,床上的人就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方氏第一时间注意到,连忙走过去低下头问,“小虎,你咋样?头还疼不疼了?”
“奶奶……”林小虎叫了她一声,就想从床上坐起来,被她伸手扶住,帮着起了身。
“你要不要喝水?”吴玉兰也凑了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娘,我没跟人打架,是他们动的手!”林小虎刚坐稳了身体就开口跟她说,他才不是那种跟别人打架的坏孩子。
“那你跟娘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她的孩子自个儿了解,确实不是那种会主动找麻烦的,里面肯定有原因。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林小虎摇摇头,“我跟那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过话,他们是自己凑上来的,说我是穷鬼不配跟他们坐在一起读书,还弄坏了叔夫郎给我绣的布包!”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变得很沮丧,他可宝贝那个包了,平时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被那些人推搡的时候给扯破了。
他当时可生气了,想揍他们,可是先生说过,打人是莽夫才会干的事,他们这种有学问的人不能做,他才给忍了下来,谁成想却被推倒在地上,还磕破了脑袋。
何凌看他那么伤心,就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别难过,回头我再做个新的给你。”
吴玉兰偷偷地抹了抹又流出来的眼泪,都是因为他们家里面不富裕,才让自己的儿子被别人看不起,是他们做父母亲的没用。
“小虎,日后那些人要是再欺负你,你便欺负回去,莫要跟他们客气!”祁越也拍拍他的头,勾起了唇角。
“啊?”林小虎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很纠结,“可是先生对我们说,读书人当以理服人,不能做打架这种粗鲁的事。”
“莫要听他胡说!”祁越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说出的话却不温和,“遇上那些胆敢招惹你的人,你便要将他打怕了,让他再不敢寻你麻烦,这跟你读好书并没有冲突。”
林小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他说的跟先生不一样,可对方是他最崇拜的人,他的话应该最对吧!
吴玉兰和方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孩子被带坏,也不知道该不该出言阻止,祁越这个人吧,越是相处的久了,就越能明白他远不是看上去那么温和,其实想想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把何家那一家子极品给收拾服帖了。
那既然如此,他对林小虎说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最起码欺负别人比被别人欺负要好得多吧?想到这儿,她们就保持了沉默,没有反驳他的这番言论。
何凌看他相公教个孩子去打架,有些好笑,这还当着人家长辈的面呢,就要把人带歪,偏偏小虎还怪听他的。
祁越本人可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带坏他,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时候就是要使一些强硬的手段,才能保护自己和在乎的人!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别人蹬鼻子上脸骑到头上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等着去听你的那些大道理,拳头有时候可能会更管用一点。
第68章 揪出
村子里的流言并没有像村长起初设想的那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反而愈演愈烈,到他家来拜访的人更加的频繁。
大家若不说起这事儿还好, 一旦说起, 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坏运气归咎到何凌的身上去,好为自己的内心找个安慰。
甚至有的人家把今年地里收成不好的事儿,也怪到了他头上, 而不是反省是不是自个儿没把庄稼给照料好。
“这些人到底是咋想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往你身上扣!”许华恼火极了, 因为他与何凌交好,这事在他面前很少有人提,他也是今儿无意间听到别人谈话才知道事情严重到这种地步,当下就上他们家来了。
祁越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这些时日他一直陪在阿凌身边,村里的事儿并不怎么关心,竟就有人在抹黑他的小夫郎, 盘算着赶他们走!
“好了, 别把自己给气坏了。”三个人中最平静的反而是何凌, 他给许华倒了杯水,道:“我从小就被人说是灾星, 都习惯了。”
许华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压了压心中的火气,“一个个的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竟信那些不靠谱的, 竟有人把家里的鸡少下了两个蛋都往你这儿掰扯,实在是太荒谬了!”
何凌看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又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都说荒谬了,又何必为了这些生气,明知都是在瞎胡说。”
见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许华就有些无力,那些人可是都在骂他,还想把他赶出村子,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我觉得这事儿不是什么偶然!”半晌没说话的祁越突然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刻意传出的流言。”
若不是如此,好端端的流言怎么会说起就起,如今正值秋收,谁也没有功夫去谈论这些有的没的。
“你是说,有人在刻意针对凌哥儿?”许华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是有几分道理的。
何凌也是一愣,他倒是没往这儿想过,在村子里讨厌他的人不少,但恨不得将他赶走的,也就只有他们了,“何家?”
“不!”祁越竟意外的一下便反驳了,“他们那一家子的老弱病残,现在没胆子来招惹我们!”
其实在他心里是有一个人选的,只有他最有可能,若当真是那人做的,他连出手报复都不需要,反正早晚他也会……
三人正说着呢,冯正就找上了门来,说是村里好几户人家堵在他们家,非得让村长做出个决断,赶他们出村!村长被烦的没办法,便让儿子来找他们过去,把事儿说一说。
何凌还怀着孩子,祁越不想让他到那种乱糟糟的地方去,就让许华陪着他,自己跟着冯正一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