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讨厌鱼刺
承嗣微微颤抖着,试了几次,却始终未能用力咬合下去。
他怕疼,怕死。
自己连这个都做不到,让李承嗣生出对自己的强烈怒火,双手猛然用力,泄愤地朝下狠命一挣。
粗糙的绳索毫不留情擦掉他一层皮,鲜血纷纷渗出,痛彻心扉。
但李承嗣却突然顿住,心头泛上狂喜。
绑住他的绳索是军中特制,极难拉断,然而刚才那一下,他分明听到了这张床发出了不堪承受的呻吟。
这发现让他蓦地生出新的希望,连续几次拼命朝下猛挣,床头传来更加清晰的崩裂声。
李承嗣手腕已经一片血肉模糊,绳索勒入其中,他却像是毫无感觉。
他动了动脚踝,深吸一口气,猛然爆出一声大喝,周身力道疯狂迸出,孤注一掷!
一声清脆崩响,牵拉力道猛然消失,床头雕纹华美、手臂粗的木制栏杆被他生生扯断,整副木栏随着惯性被抛向他身体,木片木屑横飞,砸了他一头一脸!
李承嗣双腕剧痛,顾不得确认是否折断,一个翻身坐起来,将双手凑到嘴边,开始撕咬那绳索!
他动作急切而狠戾,嘴唇、面颊上渐渐染上自己的鲜血,嘴里亦被绳索磨破。
牙齿过于用力,酸痛异常,生出被整副扯脱的错觉,他却毫不在意,只顾继续疯狂地撕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咬断了那结实绳索的最后一股。
他颤抖着将绳索断端抖开,或缠或套被锁了一圈一圈的双手逐渐解脱出来,逃出生天的巨大喜悦让他心神不定,忙中出错,居然多花了许多时间才彻底摆脱。
他抬手扯下眼罩,所有动作突然凝固。
刚攀上希望的顶峰便被狠狠摔下深渊,李承嗣木然道:“孙叔……”
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的室内还有另一个人,高大、沉默,背倚床脚,头也未回,反手一杆黑色长枪点在他心口,将这场逃亡变了一场笑话。
李承嗣看着眼前枪尖,绝望地闭上眼。
他挺起胸,决绝地合身撞了上去。
(未完)
PS:真想把未完两个字打成完结
不要激动……
都是我的错,对手指
七十九
枪尖倏地一收,灵活地扭转,横击,重重砸在承嗣胸口,将他整个人击得仰天倒下。
枪杆牢牢横压在他胸口并未离开,似乎是防备他再突然暴起。
然而李承嗣只是安静躺着,任凭对方将他按在当场,似乎已放弃了抵抗。
孙悦缓缓回头,看着他。
承嗣浑身僵硬,泪水泉涌而出,彻底崩溃。
他以手背挡住眼,颤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孙叔,孙悦,孙将军,你给我个痛快……”
他全身都在发抖:“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来啊,在这里来一刀,一了百了!被你痛恨然后干掉的人,我也不是第一个……”
对方毫无反应,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于呜咽:“你是谁,我的孙叔绝不会这样……”
他眼前一片模糊的泪花,声音含混不清。
不知何时,孙悦已丢了那杆枪,将他抱在膝上。
李承嗣拼命挣扎,却因左足剧痛,无力垂了下去。
似乎半个月以来所有的愤怒、怨恨、委屈、疼痛都一涌而出,他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再忍,如一个跌倒的孩童般放声大哭。
哭泣这行为太过软弱,可他已顾不得这些。
他并不是没有在孙悦怀里痛哭过——在宫变的坎坷之后重回他的怀抱,他也曾肆无忌惮地在他眼前流泪。
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什么都无需掩饰,什么都无需顾忌,喜怒哀乐都不必克制,永远自由、畅快。
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被他拥着,被他抚摸,都会烟消云散,只要有他在身后,他便能以无谓的姿态面对一切。
然而此刻,他再不是拯救者,而是施与者。
被田得利囚禁之时尚可以幻想孙悦来救,而被他囚禁时,连幻想都变得奢侈。
这个怀抱依旧温暖,给他的却不再是安抚,而是压制和禁锢。
这是最强势的、难以逃脱的囚笼。
在这里他不是天子,不是什么被人宠爱的东西,只是一个玩物。
一个脖子上带着项圈、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玩物。
属于孙悦一个人的玩物。
一切都如最可怕的噩梦般不似现实,又或者,这才是真实,而过去那些刀兵纷争,那些硝烟与温情,皆是梦中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