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讨厌鱼刺
孙悦接过信,承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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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许多人注定不眠。
一名士卒牵着马自孙悦手中接过一封信,低声道:“将军放心,柱子便是死,也会护得此信周全!”
孙悦也未多嘱,他微一拱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只留下那武将仍站在当场,许久之后,他抬起手,手中赫然是承嗣交给他的信。
他面无表情,将信件一撕两半,打个唿哨,开始召集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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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承嗣似乎不经意地朝孙悦的背影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愧疚。
“圣使,圣使?”
他回过神,道:“还有什么不明?”
那柴姓老者道:“圣使如此安排,当真滴水不漏,老夫佩服!只是有一点,既是十五日便到,为何要我们为每人采购两月食水?”
承嗣只答了四个字:“以备不测。”
另一人道:“圣使有所不知,并非我们偷懒,这金典镇既临近港口,各类贮备也十分充足,可若按您的要求,村中哪有如此多的钱财……”
李承嗣却毫不担忧,似乎一切尽在掌握:“这些诸位不必担心,钱自然会有……”
八十四
“将军,前方有异!”
满脸络腮胡的武将漫不经心道:“有人挡道?多少人?碾过去!”
他这话绝非自大;不论是谁,身后有近两万名士卒,而眼前是本该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幼时,都有底气说这句话。
那斥候却面露迟疑之色,道:“通往金典矿区的谷口……将军一看便知。”
“嗯?”
他面露不耐之色,然而当那处真正出现在眼前时,他彻底明白了对方的犹豫。
金典矿区三面环山,山脉绵延高耸不可攀登,绝非内陆那些小山丘可比;这也是凉国境内唯一出产铁矿的矿区,其开采与冶炼技术均十分落后,下井十分危险,凉国人口稀少而宝贵,最近又频繁召集大军,连囚犯也不舍得浪费在此处,矿区几乎成了战俘集中营,虽解了一时之急,在上位者眼中却始终是个祸根,眼下既是如此形势,便要先下手为强,抢先将矿区清洗干净——若前线胜了,战俘要多少有多少,再送就是。若一败涂地,也根本不必担心矿区无人做工了。
这群山环抱的天然屏障,于北方有一处天然的缺口,成为此处与外界联通的唯一通道,即是当地百姓口中所称的“葫芦嘴”。这称谓十分形象,讲的便是此处通路狭窄,矿区底大口小,一把便能扼住的景象。此地实在太容易封锁,也是它被被选为关押战利品的所在的原因之一:平日里因有商贾往来,进出并无严密核查,然而若有事发生,临近三镇数万兵马旦夕可至,将这个口儿一堵,里面便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插翅也难飞。
但再怎么狭窄,也只是相对整个矿区的面积而言,若要并驾而驰,便是最窄处也至少可以挤得下六匹马并行而不互相碰撞,行商的队伍运货时也并不会受地形影响。而此时,两侧的山壁之间,却被许多巨石堵了起来,中间所留,不过仅能容一骑自由出入!
若仅是大石堵路,使唤几队人去开路,不过费些时光,总能搬开,但眼下众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两堵从天而降的巨石墙中间的通道上,一名高大武将手持长枪,跨在马上,沉默地看着面前庞大的队伍。
这距离尚看不清对方的眼神,然而这种姿态已足够说明一切。
傲然、决然。
目空一切的自大。
——将两万大军视若无物的轻蔑!
领队的武将彻底被激怒了。
“这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随着地势变化,谷口收缩,队伍已开始收束,那络腮胡正在当先对着不明之敌指指点点,大发怒气,他旁边却有一人自马上凑过身来,低声道:“将军,不可轻敌!这便是之前将属下的先锋队打残的那队人!”
“嗯?”络腮胡一阵皱眉,骂道:“没用的狗崽子,一群饭桶!交给你八百精兵,结果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不算,还丢了两百多人!这可没叫你上前线,杀几个老婆子都能给我搞砸!看我回去不把你顶上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那人讪讪道:“是是是,属下无能,将军息怒,息怒……”
骂归骂,那络腮胡一边任马儿缓步走着,一边道:“看你说的厉害,等会儿进了射程,先让弓兵狠狠的射,隔这么远,不把他射成个球……”
话到一半,他突觉不对,一道尖利破风声迎面而来!
他也算见识过沙场的人,这破风声一听便知厉害,且是直冲自己而来,然而再躲已是不及,拼死之间毫无犹豫,抓着正歪着身子凑到自己跟前讨好的属下,顺势一带,挡在身前!
一声闷哼,那属下的表情凝固成诡异形状,额头一道血线流下。
一根利箭直接贯脑而出,箭杆穿透后去势仍不减,直捅出一半长度,在空中嗡嗡晃动,若他与那属下贴得再近些,几乎便能在杀了那人后连他一同钉死!
络腮胡面色一变,几乎骇得昏过去,身边士卒猝不及防的惨叫声丛中,他声嘶力竭喊道:“退后!全军退后!”
前有利刃,后有大队人马拥堵,这次仓促后撤几乎酿成了一场灾难,退得不及时的士卒不少便永远躺在了地上,退得太快的则几乎在后军引发踩踏与恐慌——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此时尚未进入矿区,行军时各队之间尚保留了一定距离,才不至于令惨剧波及全军。
直到撤到两倍距离外,络腮胡惊魂方定,才有余暇朝前看去,只见遥远处那武将持着弓,还停在拉弓的姿势。
那身影嚣张而可怖,络腮胡一阵心惊,向左右问道:“这人是谁?便是利齿藤将军也不能——矿区严禁私藏兵器,这等力道的弓箭绝非我大凉所制!谁说他身边只有百来个人,若人人都是这等射手……”
下属一片惊呼声,他不及回身,便听得那催魂的破风声又至,直吓得魂飞魄散,伸臂一挡,一阵剧痛传来,几乎令他当场昏死过去!
至此众人才醒悟,那武将方才的姿势绝非摆着好看,而是一箭射出后,又搭上了一箭!
在自以为绝对安全的地方遭到如此重击,比方才趁着慌乱时射死几个人更有冲击力,那络腮胡胳膊被这一箭射穿,二话不说,一头钻进后军号称治伤,全军再退后二百步。
“你,你,还有你!”他临走时面色惨白,恶狠狠地点了三个将官:“给你们一个时辰,不,两个时辰,把这个人拿下!拿下!死活不论!他才几个人,哪怕你们用兵堆,也能堆死他!”
然而两个时辰并未令他看到胜利,四个时辰、八个时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