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玉飞蝗
良久,袁玖冷冷说道:“那你这是做什么?等着他死吗?”
莫竹青恍然怔住,猛地抬起头,袁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在说事不关己。
突然袁玖一手扣住他的脖子,弯下身,认认真真地盯着那双眼,细声道:“不懂我的意思?你在这儿终日酩酊大醉装疯卖傻,最后能等到的,只是他的死讯。然后,你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见不到了。就算你再后悔再挽回,那也是白搭。说什么死后相遇来生再续,都是骗人的。这口气一咽,到了地府谁都不见先喝一碗孟婆汤,哪怕你这辈子是皇上,到时候都叫孤魂野鬼,谁认识你?至于下辈子,你敢保证你还托生成人?谁又认识你?”
莫竹青心中一滞,半晌扭开头,神色恍惚。
是啊,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做什么,他就还能知道。可一旦他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什么都完了。
爱没有、恨没有、气也没有,他也不会再记得,谁是莫竹青……
“不懂,就自个儿再好好想想;懂了,就做决定。那口气能拖多久,谁都没把握。”
说完这些,袁玖推门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解酒御寒的汤,莫竹青仍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从黄昏到午夜,再到黎明。
黎明时,他摸了摸那汤,早已凉透了。攥了攥拳头,只希望握住那人手的时候,还是温热的。
只要是温热的,他就一定能把他拉回来。
袁玖一早起来,下人就将莫竹青的书信奉上,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去双辉楼一趟。还说他会尽快赶回,继续为袁玖疗毒。袁玖笑了笑,将信放在一边,再回来的时候,就该是两个人了吧。
却说丁雁翎当日从常教离开,心情苦闷烦躁,回到双辉楼不思正事,终日饮酒买醉,要么就频繁出入秦楼楚馆,以声色填补空虚。父亲震怒,将他狠狠训了一顿,谁料他仍是没半点儿悔意,照样该怎样还怎样,甚至变本加厉。
丁家父母也知道他和莫竹青的事,本就极其不满,这次见他一人回来,以为他终于想通了不用再烦心了,谁料却正好相反。大好的儿子被个男人弄成这样,实在是……气煞人也。
父母连番对丁雁翎晓以大义,说极了也少不得打骂,后来又想了一招为他联络婚事的办法,什么官家小姐江湖大户,今天一个明天一个,一次次弄下去,丁雁翎气急了,破罐子破摔,由着自己舒服胡来,彻底什么都不在乎。然而心里的苦闷越积越多,身体上又胡折腾,终于是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无论怎么治都没起色,拖了几个月,怕是不中用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终究躲不过相思二字。
丁夫人吓坏了,说不如去找那个什么莫竹青回来,总能救儿子一命,却被丁老爷制止,怒斥这样的逆子死了干净不要也罢!丁夫人哭得伤心,说我们可是就这一个儿子,丁老爷只好唉声叹气,可要他去求莫竹青,他始终做不出。
然而就在双辉楼打算准备后事时,莫竹青却自己上门了。
丁夫人泪流满面谢天谢地,拉上人就去丁雁翎卧房,一路上不断说只要儿子没事他们就什么都不再管,年轻人爱怎样便怎样,丁老爷无奈,连叹自家儿子太没出息。
遣走所有下人,莫竹青往床边一站,眼泪就下来了。
逃来逃去无数次,到底还是来了。
“路上我还想,他们说你快死了,不会又是诈我吧,原来……竟是真的。”
仿佛真能心灵相通,丁雁翎手动了动,睫毛忽闪几下,十几天没睁过的眼,这一下就睁开了。更奇怪的是,他最近时常昏迷,意识早不清楚,可此时却是明显的清醒摸样。
“竹青,你来了?”淡淡的笑着,仿佛他们不过是分别了一小会儿。
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让莫竹青的心紧跟着又抽了一下。他蹲下来握住丁雁翎的手,眼泪更是止不住,“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丁雁翎摇摇头,“我知道你会来,我一直等着呢,不着急。这些天我就使劲儿想,天天天天都想,你若来了,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什么原谅不原谅,真说起来,我也有错,你也要原谅我。”
“那我们扯平?”丁雁翎努力笑着,想握住莫竹青的手,却使不上劲儿。
“好,我们扯平。”莫竹青抽泣,拉过丁雁翎的另一只手覆在自己手上。
“不久前我想起一件事儿,你盗宝那次说,只要我答应你的要求,你以后什么都听我的,结果……你没听我的。那现在你说的话,还能信吗?”
丁雁翎露出可怜相,莫竹青一怔,皱眉道:“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真是小心眼儿。”
“彼此彼此。再说那可是大事啊,我不记得清点儿,下回你再不守承诺,我找谁哭去?你只告诉我,这次你说的话,究竟做不做准,能不能信?”
莫竹青抿着唇不去看他,“你爱信不信。”复又不忿地说道:“教主说我没出息,我看你才是,竟病成这样,丢人。”
丁雁翎怔了怔,随即勾起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么……”
莫竹青一愣,半晌,终于趴在丁雁翎耳边,也低低地说了五个字。
一个月后,不出袁玖所料,再次回到常教的,果然是两个人。
第75章 完结
夜里,云彩遮住了月亮,伸手不见五指。
秦虹瑶站在半山腰的小树林里,朝被茂密树木遮掩的蜿蜒小道上望去,秀眉深锁,脚下耐不住焦急地来回踱步。又站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
月亮正好出来,淡白的月光照在那人修长瘦削的锁骨上,显出渗人的白皙,往脸上看,五官异常精致,就连有花魁之名的她也未必能赶上,即便左脸有两道细长的疤,也丝毫不减光华。头发梳得整齐,穿的虽是粗布薄衫,却颇具风骨。
细长的眼中神色有些郁郁,却带着十分的精神。
“你……好了?”收到信时就有所猜测,如今亲见,免不了再问上一问。
“近两个月常常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直到这十来天,方才一直清醒着。我想,算是好了吧。”
他俩虽侍奉同一个主子,却势不两立,张口必要争吵,可今日一见,从前他身上那些她极其厌恶的妖气、邪气和戾气,似乎都没了,这么一来,倒也是因祸得福。
“你第一个找的人是我,也就是说,你不想让门主知道?”
水寒衣低眉顿了顿,“没错,我不打算告诉他,他既以为我傻了,我就一直傻下去。几日来我将从前的事理了一遍,方才明白,如今的生活可遇不可求,再者我们俩也都已习惯了,便不想再添麻烦,也不想他担心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由我一个人背吧。”
他淡然笑着,语气诚恳,秦虹瑶不由地一怔,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当真是死过一次、疯过一次,就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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