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 第137章

作者:贾浪仙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架空

第109章 花影莫孤人间月②

远远就见楠木厅坐着一人,寻壑朗声问候:“哪阵风把赵监工吹到寒舍来啦?”

赵监工起身,对沈越略一颔首:“沈将军好。”说完才对寻壑道,“丘大人客气,哟,这一个半月不见,气色好多了。”

“是嘛~”寻壑不经意瞟一眼并肩的沈越,又谦让道,“而今在下一介布衣,赵监工喊我‘小丘’即可。”

这一个月,寻壑每餐饭食都是沈越亲手做的,兼之沈越监督到位,寻壑稍微有点放肆的心思,苗头还没冒就被沈越给掐了。是故,一个月下来,不说白白胖胖,但寻壑脸色较之前要好转几许。

丫鬟奉茶间隙,寻壑眼尖,瞧见赵监工手肘边放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料,职业使然,便问:“赵监工,那是你带的?”

“对,我找你来正是为此。这什物来自金虏,说来话长,金虏被沈将军教训了个服气,退兵并归还了强占的两处城池。而今是忽韩王主政,他与前任大王不同,主张与大齐重修旧好。月中时忽韩王差人送岁币的同时,还带来了这个,”说时,赵监工将那布料递给寻壑,“忽韩王附了一封信,说这是在河西一带出土宋朝墓葬时掘出的织物,纹路漂亮而独特,但金虏织匠研究几年都没摸出其中的经纬头目,所以忽韩王截了部分交给大齐,以期有所突破。”

不待寻壑言语,沈越心有灵犀,调亮油灯并端到寻壑面前。就着光亮,寻壑看清这薄如蝉翼的织物:“芙蓉花罗?”

赵监工抚掌:“真真火眼金睛,这片罗上只有芙蓉花瓣的一角,都叫你认出来了。”

寻壑没有言语,蹙额查看织物的纹路,许久,才听他兀自呢喃:“不对啊,这罗上的经线相绞的方式也古怪了。”

“对,问题就在此处。”赵监工抬头时,与沈越对视上,赵监工突然意识到什么,改而宽慰寻壑,“之前见你尤其喜好钻研这些失传的织造手法,这会儿手边正好有一个,就带来给你解闷了。忽韩王没定期限,所以不用着急,闲时瞧瞧即可。”

“嗯,我明白的。”寻壑嘴上答应着,但眼神仍聚焦于手中织物上。

赵监工起身:“夜深,我也该回府了。”

沈越牵起全神贯注的寻壑,送赵监工出府。

而后两人携手上山,寻壑在草房子里钻研,沈越则绕到后院小厨房,就着今早新采的木樨,做两碗桂味酒酿元宵。

天际一帘新月,清风徐来,鸣蝉偶尔,蛙声阵阵,兼有一二落果声。沈越就在这片静谧祥和中煮好汤品,端回房内唤道:“鲤儿,吃点心啦。”

“啊?”寻壑傻愣愣抬头。

沈越放下餐盘,分一碗在寻壑面前:“昨天不是嚷嚷着好久没吃糯米丸子嘛,呐,给你做了。吃完就去洗漱,睡好醒来大把时间给你研究,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说着没收了寻壑刚得的掌中宝以及画了一半的稿纸。

“好。”

寻壑才拿起调羹,沈越出去又回来,端上一碗浓黑汤药以及一盘鲜果,温声道:“杏子是头顶老树结的,还有这些,都是咱俩这些天在后山摘的,我都尝了,挺甜。最近殷姑给你开的汤药很苦,你喝完吃些甜果,中和一下。”

“嗯。”寻壑自认为自己是个细致入微的人物,可真要比起来,自己还是输了沈越一段火候,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沈越真要对一个人好,那这好保准是严丝合缝地渗透对方的一切需要。

“想什么呢?”沈越以指节敲敲寻壑脑袋,接着又兀自从自己碗里舀了一颗丸子送入寻壑嘴里,“再不吃就胶住了。”

“唔。”

吃完洗漱,沈越寻壑互相搓澡,完事后晏如上来收拾,二人则回房就寝。

沈越说到做到,这一个月禁了寻壑的助眠熏香,转而或闲聊或追忆,陪寻壑度过每一个失眠的暗夜。

起初寻壑于心不忍,催沈越尽快睡去。但沈越哪会是轻易被劝退的人,反倒兴致勃勃夸起寻壑,感慨说好歹有寻壑,自己的一腔故事才有地儿可诉。往来几次,寻壑当真了,就随沈越说去。

晚上赵监工提及的忽韩王,沈越在这期间曾和寻壑讲过这段故事,是以听的时候寻壑不至于云里雾里。而今躺在沈越臂弯,寻壑突地想起一件好玩的事,便道:“去年六月,我去了一趟长安,和西蒙使者洽谈生意。我在大齐算个子高挑了的,可站在西蒙人面前,我简直火柴似的,细细一条。”

“噢,细细一条?我摸摸,还好啊,不算细……啊呀!”

寻壑一手敲了一记沈越脑门,一手自被窝里揪出老流氓的咸猪手:“跟你说正事你别捣乱!”

“我知道啊,西蒙金虏那边的人都长得很高,这算什么正事嘛。嘶!”沈越不停揉按刚刚被寻壑敲击的那处脑门,见寻壑不为所动,自己凑前亮出‘伤口’,“超疼的,你赶紧吹吹!”

寻壑:“……”这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床上都能遇上碰瓷的,寻壑无奈,只得给沈越揉揉又吹吹。

沈越被伺候满意了,咸猪手重又溜回爱人腰侧:“嗯,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两次生擒金虏大王的事,从你口中、别人口中,我都听说过。”

沈越对这些不甚在意,可当它从自家宝贝口中说出,就有了非同寻常的意味,沈越一时得意,咧嘴笑开,白牙光芒四射:“嘻嘻!”

“我见过的西蒙人,大多都比我高一个半个头,而且还满嘴虬髯,若是生起气来,想必模样怪可怖的。所以我想问,面对是金虏王室的时候,你害怕吗?怎么赢他们的?”

原来是问这个,沈越笑笑,淡然道:“真正上了战场,人是没有闲暇去思考怕不怕这些感受的,脑子里还剩下的念头,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必须活下去’。既然自己求活,那就得置对方于死地。”

“嗯,我明白。”寻壑枕在沈越臂弯上,视线正对着沈越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原本不过一个器官,而今却成了证明沈越活着的见证,寻壑暗自庆幸。

“但是,”沈越突然话锋一转,“面对客舍辽大王的时候,我其实有在怕的。”

“啊?”

沈越一记绵长叹息,然后才道:“面对客舍辽大王那时,我已经有了你,所以我变得怕死,就怕……真的怕葬身塞外,就此和你天人永隔。”

寻壑笑笑。其实没什么的,自己本就命不久矣,托沈越的福才又苟延残喘几天,倘若沈越真的先走一步,大不了自己也随他而去。

毕竟,人间本就因他而值得。

不过这些话,寻壑料想这辈子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沈越。因为寻壑太清楚自己斤两,这些心思,在浓情冷却后,会变成笑柄。

“不过话说回来,”寻壑正思索着,沈越却另起一话,带走寻壑多余的心思,“说到赢,我多少靠了点巧劲。正如你所说,对方个头大,硬碰硬,我必定败在下风。所以,搏斗的同时更得留个心眼,判断对方招数、角度、力度,尤其是破绽。对手也是身经百战之人,一次破绽没把握住,他就绝不轻易暴露第二个了。所以啊,单挑,考验功夫,更考验临场心智。”

寻壑素来对沈越的心智深有体会,不提其他,就说这一个月吧。那几本天书一般的医书,沈越见缝插针地在空闲时间翻阅,最令人发指的,是二人去到柜坊,呼天抢地的喧闹地儿,沈越陪着寻壑坐在赌桌旁边,竟镇定自若翻看起医书。前两天寻壑起了玩闹的心思,说要考考沈越,便抽了《肘后备急方》几个条目考沈越,未想沈越所答的应对策略均与书上无二。

寻壑就此膜拜。

此刻,寻壑理所当然地接话道:“论心智,沈爷是一等一的能耐,非一般人能匹敌。”

沈越扑哧一笑:“过奖了,其实说起打架,还得感谢小时候一段经历,练就我今日搏斗手段。”

寻壑果然好奇:“噢?”

“你可能不相信,我小时候个子可矮了。弱冠之前的两三年,我连弟弟沈超的肩膀都还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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