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蒙莎
季槐风怔在那里,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各种各样强烈的情绪一起涌上来,愤怒,失望,悲哀,郁卒所有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反而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心里一片激流汹涌,脸上却波澜不惊。季槐风讪讪地走上前去,“我不就是有点担心你嘛。你看这里满地都是草,谁知道会不会有蛇?肚子饿了没?先回去吃点东西。你就是想自己找地方盖房子,也得有力气才行啊。”
语气随意冷静得不像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演技原来不输给影帝。
顾小橹原本憋着一口闷气,现在劈头撒了出去,却像是一拳头砸进水里,好容易蓄起的一股气顿时消得无影无踪。
然而他还是站在那里不肯动。
他总觉得现在似乎到了什么节骨眼上。自己要是不小心再退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心底不知因何而涌起的那种不甘心的感觉令他不安。
季槐风安静的笑:“先回去吧。要是决定不下来的话,我下午再来陪你看看。”
“不用了。”顾小橹好容易憋出来三个字。他真生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当场心软,就此沦陷。
季槐风试探地再走近,“那你要不要到我找好的那个地方去看看?那里地势很不错,后面有山,旁边有水,前面就是一大块荒地。开垦出来,种什么都够了。你不是想种红薯吗?红薯怕涝,那里的地势比较高,下雨也不怕水淹还有,旁边有一大片竹子,虽然冻得叶子都掉干净了,但是竹竿还在。你喜欢编东西,住在那里砍竹子也方便点。屋后山上就有很多树,我可以重操旧业烧炭了,有了木炭我们还可以试试烧点陶碗什么的还有啊你怕冷,那个地方是个小山窝,左右和后面都能挡风的”
季槐风絮絮叨叨地说着,越说越急。他的手藏在身后死死地纠缠在一起。他真怕自己要是放开了,就会忍不住扑上去掐死顾小橹。
爱这东西,总让他忍不住联想到堕落,绝望,和死亡。
“是么。”顾小橹的语气依旧冷淡,但是眼睛里那种虎视眈眈的警惕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季槐风松口气,“是啊,我在这里说也没用,你自己去看看好不好?”
他的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在哪里?怎么这么好的地方竟然没人住——”
顾小橹终于挪动了脚步。季槐风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
他微笑:“跟我来。”
到了那里之后顾小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里没人住了——因为太过偏僻。
牛牛村的山是很不规则的形状,山谷也是弯弯曲曲的。原来住在这里的村民都聚居在村小学附近那块比较开阔的地方,只有零星几户人家把房子盖在离大家稍远些的地方,但基本上都是隔着田地喊一声大家都能听得到的。
季槐风找的这个地方,是彻底地远离人群了。
山在这里拐了个不大的U字形圈住了一小块略高点的平地,U形的开口正好向着南边。平地上也长满了荒草,右边的山脚下有一眼泉水,水不大,流出来的水还没有一米宽。弯弯曲曲地淌出去,最后汇到山谷中间的那条小溪里。
季槐风搓搓手:“那个如果我们住在这里可以想想办法把水引到家里,这样就不用挑水了。”
“怎么弄?”
季槐风故意摊手,把问题扔回去给他:“这种天才才能想得出来的东西我怎么会懂。”
顾小橹眉头一皱,果然蹲到水边研究去了。
季槐风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地松弛了些。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你看小橹他还是愿意和你来往的,他之所以会别扭这样是因为以前有阴影,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毅力,还有——付出足够多的爱,小橹总有一天会
这个时候顾小橹打个呵欠站了起来:“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要想自己想吧。我先回去了了”
刚刚松开的神经在瞬间紧绷,断裂。季槐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狠狠地抽了一下,全世界只剩下一阵嗡嗡的声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么伸出去的。下一刻,他发觉自己死死地按住了顾小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扑倒在高高的荒草中。身下的草茎纷纷折断,发出的细碎声音。他大口喘息着,用全身的力气压住顾小橹,目光狠狠地射到两只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去。仿佛这样,就能让那眼中的千年冰霜燃起火来。
顾小橹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翘起嘴角微微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了季槐风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又来了”顾小橹笑说,“你一激动就亲我,抱我,现在还压着我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别跟我装傻!我——我想怎么样你还不明白?!”
季槐风气极,居然有些语无伦次了。顾小橹是失忆了又不是变得弱智了,一个人为什么会想要和另外一个人亲近他居然会不明白?!
顾小橹撇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虽然你对我很好,一路上也很照顾我,有时候还会偷吃我豆腐——”
季槐风耳朵红了。没想到顾小橹居然什么都记得。
“但是!”顾小橹大声强调,“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
“我”季槐风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第27章 进展,进展
风把草木的叶子吹得沙沙地响。季槐风压着顾小橹,顾小橹盯着季槐风。顾小橹是笑着不说话,季槐风却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季槐风压着顾小橹的力气也弱了些,顾小橹一把推开他,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也不管季槐风还又气又愣地呆在那里,就走去水边看了看,说:“我有办法了。这里的水是流动的,要是想把水引到房子里的话,架个水车就可以了。”
季槐风:“”
话说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说清楚的事哪,顾小橹怎么又引开话题了——
顾小橹回头说:“正好这里有些大棵的竹子。把竹子砍下来剖开,凿开立面的竹节,就可以做引水槽了。问题是引来的水还要储起来才行,不然谁知道这眼泉水有时候是不是会干掉?我记得以前的乡下人似乎会用大石头凿缸来装水”
季槐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顾小橹的态度变化得太快,生气也好,变好也好,都无迹可循,他实在有些跟不上了。他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就怕自己说错了顾小橹又要翻脸。
偏偏顾小橹用询问的语气问:“要凿一口缸得有工具才行,还要找软些的石头,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要不然就得用土烧了,你说怎么做容易点?”
季槐风仍旧不说话。
顾小橹叹气:“你看,我和你好好说话,你不说。我躲着你些,你就生气。我问你想怎么样,你还是不说,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想我怎么样?”
季槐风苦笑。原来这也只是试探而已么。
“你说你是我的朋友,你的小弟们似乎也认识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出现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你凭什么要我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还接受他给的一切?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如果我们从前真的有什么交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记得以前是你的事,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小橹问得振振有词,季槐风彻底被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