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贝贾
“要出宫吗?一起吧。”莫凌云接过灯笼,摆摆手让一旁的小太监回去,不经意间看到近处的容槿,笑意僵在唇际,眉眼俱是明显一震,再开口嗓音竟然带了几分轻颤:“容槿?”
“容槿见过莫太傅。”
“竟然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莫凌云拉着他的手,又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一遍,颇含了怀念的意味道:“我上次见你还在襁褓里呢,真是岁月不饶人呢?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你的……父王现在还好吗?”
父王每次提起过这位挚友,都是溢美之词,说他是一位真正的清正孤标的君子,虽性喜读书但并不迂腐,是个性情纯良之人。
容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儒雅温和,让人一见如故,有股难言的柔和气质,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静深,你有时间就带容槿到我那里走走,这个孩子,我看着喜欢,让我们多说说话。”临分手前,莫凌云又再三叮嘱道,喜爱之词溢于言表。
见南宫静深答应了,又转头对容槿道:“可惜云铮现在湖州老家,不然就可以让你们这些孩子都认识认识了,云铮的性子随和,你们应该是能相处的来的。”
“会有机会的。”容槿亲自把他扶上马车,轻笑安慰道。
“恩,总会有机会的,要静心等待。”莫凌云一语双关。
“下雪了,容槿。”
雪花自墨色的天幕下飘散下来,一开始还零零落落的,不一会就一大片一大片弥漫了整个视野。
“这是今年的冬天的第一场雪吧?”容槿有些欣喜得笑开了眉眼,南方的临央很难见到雪花,即使年份异常见到几片雪花,也是在未落地之前就化了,这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走吧,这盛京的雪不下个一两天是不会停的,我看今晚的雪下得这么大,起码要下两天的。”南宫静深示意马车过来,颇有些宠溺无奈的望着眼前笑得一脸餍足的少年,说他少年心性吧,有时候他有成熟的让人看不透,说他心思深沉吧,此刻又笑这么明净无垢。
不管怎样,我还可以在这么近的地方守护着他,其余的一切慢慢的来解决吧。
此时皇宫的另一边,皇上的寝宫泰和殿里。
南宫秋湖已经沐浴更衣,准备就寝,他只着白色单衣半侧在暖榻上,外面虽然是大雪纷飞,寒冬料峭,但是泰和殿地龙烧得热,即使单衣也感觉不到丝毫冷意。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一左一右的分立两侧,正在给皇上小心仔细的擦着已经半干的头发。
“主子。”对于凭空出现人,两个宫女似乎已经司空平常了,眉眼未抬,手里擦头发的动作未停。
“怎么样?”南宫秋湖把手里的奏折放下,吴果接过来,转身把准备好的茶递上去,南宫秋湖也没在意,只喝了一口,眉头微蹙。
“皇后娘娘给容槿下了千机,容槿好像并未察觉,刚要喝下但是被瑜世子打断,现在瑜世子已经带着容槿出宫回瑜王府去了。”
千机,让人慢慢变得疯傻,却不会夺人性命。柳珊珊,你倒是没辜负朕对你的期待。
“皇上,这杏仁茶,凉了,苦,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南宫秋湖怔怔看了几眼手中乳白色的茶汤。
“皇上,这里面加了野生的柃木桂花蜜,不仅冲淡了杏仁苦味,还有清火,润燥的功效。”
“老吴,你什么时候对医术也有研究了?”南宫秋湖淡淡的眼风扫向他。
“老奴哪里知道这些啊?还不是那个小容王爷说的?”吴果赔笑两声。
“这个容槿倒会做人,这人刚见一面,你就倒向他那一边了?”南宫秋湖说话的语气不重,甚至算得上慢条斯理。
吴果却是脸色一白,“噗通”跪了下去:“皇上明鉴,奴才是万万不敢的。”当年的爱有多深个,现在的恨就有多深,他知道皇上要把容家置于死地的决心有多大,他心里也清楚无论如何不能和容家扯上半点关系的,可是那个无法让人生出仇恨之心的少年,又何其无辜?
南宫秋湖想起容槿说这些话时,眉眼殷殷,不禁心中一阵烦躁。
“玄二,容槿那边的事情,你们先不要插手了,先放一下。”
那夜的雪果真如南宫静深所说,足足下了两日才停了,雪后这几日放晴,积雪融化的很快,房顶上的雪融化了滴下来,滴滴答答像断线的珠子,也许是因为园子里温泉的原因,那几棵枫树即使入冬了,依旧灿若烈阳。院子里不时会有小鸟雀来觅食,这些日子侍女寻了些谷子粒过来,容槿就洒在书房的窗台上,这些小雀起先不敢过来,这两日胆子倒是大了很多,也不管窗边的人,自顾跳到窗台上啄食起来,有一两只特别胆大的,甚至还跳到了书桌上和容槿正在看的书页上,屋檐上的冰凌子整块的融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这些鸟雀受惊而起,又远远的飞出墙外了,赐婚的圣旨最终还是颁下来了,婚期就定在明年开春。当今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大宁的长公主和大长公主之子的联姻颇受世人的关注,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有北原太子亲自带领的使臣团,不日即将抵达盛京,南宫静深这些日子一直在忙这件事情,虽然北原已经向大宁称臣纳贡,但是国力仍不容小觑,再加上这次是由北原的储君亲自率领。接待的规格自然是更上层楼。
这时的容槿和南宫静深都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向无可逆转的方向转动了……
第45章 容熙离世
大长公主的府邸位于城郊三里处的紫竹苑,这里原本是皇家的一处别院园林,苑内四季花木扶疏,小桥流水,九曲回廊,一派江南景色,据说是当今圣上和大长公主的母妃,已逝的莹妃娘娘来自江南,先皇特地命人修了两处园林,一名紫竹苑,一名暮寒居,两处园子遥遥相望。十几年前大长公主自临央回京城后,拒绝住在内城已经准备好的公主府里,而是选择紫竹苑,皇上又命人修葺一新,钦赐大长公主,至于暮寒居,先皇临终前下旨永久封存,列为皇家禁地。
这日,大长公主府的后门,未时悄悄打开,一顶青布小轿被抬了进来,没有停留,直接进了大长公主南宫溪岚住的莹尘居,偶有路上好奇的仆从伸头张望,都被主子旁边的近身仆妇东娘厉眼扫了回去。
“公主就在里面的等你,你请吧。”东娘让轿夫停在院门前,示意他们退下,对着从轿子出来的少年,略微躬身立在一旁,面无表情,冷冷道。
少年没有看她一眼,径自来到门前。
“容槿吗?进来吧。”
“容槿见过大长公主。”
门内上首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美貌妇人,柳眉杏腮,虽然已届中年,仍是艳光四射,依稀可见当年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说起来这位长公主虽与当今圣上虽然是一母所出,容貌倒是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长公主容貌明艳照人,当今皇上则是清逸绝俗,听说长公主的容貌酷似其母,瑜王府有供奉先皇画像,先皇相貌样貌英伟,那倒是不知当今圣上的相貌到底像谁了。
“容槿?”南宫溪岚乍一抬首看清来人的相貌,手中茶盏一抖,心下大惊,这个孩子的容貌……如果不是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单看这个孩子的相貌,她会以为这个孩子是容熙和她皇兄生的,但是怎么可能呢,且不论这两个男人能否生出孩子,就说他们两人之间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孩子,两人应该也不至于闹到今天不死不休的地步,一定是自己多想了。就是不知道皇兄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会有何感想,不管怎样,这个孩子留不得。南宫溪岚暗暗下定决心,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缓吸了两口气,平复自己紊乱的心绪。
“来京城两个多月了吧怎么不来我府里坐坐?”南宫溪岚重新坐定,纤白的手指划过已经很平直的衣角,殷红的唇角牵起几分轻蔑意味,复又开口道:“还是玉萱萱和你说什么了?说我会害你吗?”
“大长公主多虑了,母亲并未和我说过什么,只是容槿如今的身份不便外出,所以才没能来拜访您。”容槿见这大长公主似乎忘记他站着了,只得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南宫溪岚见此,眉头很明显的皱了皱。轻哼一声;“如此便好,以后没事可以常来走动走动。”
容槿倒是有些想笑了,这话说的太言不由衷了,这大长公主轻蔑的表情掩饰都懒得掩饰了,让他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大长公主说的是,容槿晓得了。”
这大长公主明明是和容季一样,对他很不待见,那今日又巴巴的把他接来,却什么也不做,难道就坐在这里纯喝茶,可是这冰凉刺骨的目光,夏日里或许有解暑的奇效,在这寒冬腊月里真的不怎么舒服。
外面的天地大雪初融,这个房间北向的窗子大开,刺骨的寒气一股一股的涌进来,隐隐带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容槿这才定睛望去,他方才以为那是一棵落了雪花的树,现在仔细瞧来,竟然密密匝匝的开满了白色小花,枝干笔直,黝黑如墨,花色纯白如雪,还有这香气,竟然是……
“看来你也看出来了,这确实是一棵难得一见的雪沉木,这几日下雪,正好开花,你倒是赶巧了。”南宫溪岚显然也看到了,起身来到窗前若有若无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雪沉木,他在前人著的《珍木图谱》中见过,此木生长于极寒之地,雪落始成花,这香气却不是自花中来,而是雪沉木枝干,因此也是一种极品的香料。但成活的雪沉木确实另有奇效,香气具有养气凝神,久驻容颜,延年益寿的功效,是难得的养生佳品。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南宫静深握笔的手一直在抖,奏章上的批注字体已经有些倾斜。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