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晋咸
十一月,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
苏珏看了楚云祁一眼,低声问道:“若可以选择,你可愿生在王族?”
王族便是如此,享无边富贵与至高权利,承九鼎之重,自始至终孑然一人,血是冷的,做的事更不可渎。
楚云祁顿了顿道:“等寡人过完这一生,再回答这个问题。”
苏珏愣了愣,旋即朗笑。
正当是鲜衣怒马睥睨天下的年纪,自己却像个不成气候的老人,问这些个没有价值的问题,亏得楚云祁将自己当做知己,惭愧惭愧。
“惭愧惭愧,让我王失望了。”苏珏起身振袖对楚云祁行大礼道。
楚云祁抬眸,深邃的眼眸盯着苏珏,二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楚云祁从席子上起身,整了整衣袖,伸了个懒腰道:“山间隐士固然逍遥,却没逐鹿中原来的痛快。”说完向苏珏摆了摆手,离开。
苏珏浅浅一笑,拱手行礼。
恢弘壮丽的帝王业不正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么?
不知为何,和楚云祁呆在一起时间长了,苏珏也想知道青史留名是什么感觉。
为了那玄衣朱凤的少年,也是为了自己。
冬日的阳光洒在苏珏的脸庞,带着暖意。
翌日清晨,苏珏梳洗完毕,简单用过早饭,换上白衣金凤相服便乘轺车向楚王宫驶去。
楚宫偏殿,楚云祁身着玄衣朱阳王服坐在黑玉案的后面,东侧坐着魏太后,苏珏、楚平以及魏然在下首分别落座。
“寡人唤诸位前来是来商量一下我楚下步棋要怎样走。”楚云祁顿了顿缓缓开口道。
“最近不是一直闹哄哄嚷着说要变法吗?怎么这还要商量?”魏然性子急,还没等楚云祁说完话就插嘴道。
魏太后怒道:“你什么时候能把你那爆竹似咋咋呼呼的性子给改了?”
魏然怕姐,被魏太后这么一说,收了声音。
楚云祁笑了笑,转头看向楚平,道:“平哥,你说呢?”
“《求贤令》已经颁布,官吏也焕然一新,正是变法的大好时机,不妨放开手来推行新法。”楚平拱了拱了手道。
魏太后听罢笑了笑,不语。
“嗯。安国君所说正是寡人心中所想。”楚云祁点点头表示认同,说着转头看向一直在低头沉思的苏珏道:“相国呢?”
“变法是重中之重,只不过当务之急是与熙结盟。”苏珏拱手行了一礼道。
“这是为何?”楚平不解,问。
苏珏顿了顿道:“倾,陈,宋卫,姬四国合纵,南拒楚,东抗熙,猛虎虽威风却也不耐群狗纠缠,不如和熙结盟,一山不容二虎是不假,可也不能让狗欺负,此为一;再者,变法牵扯之事甚广,需要一个稳定的局面撑着,一着不慎轻者满盘皆输,重者则是国破家亡,与熙结盟,至少可保我楚十年之内无外战,此为二。”
“自春秋以来,哪国结盟有十年之久过?相国未免也太宅心仁厚了些。”魏太后道。
“那要看列国是为何而盟了。”苏珏笑了笑道:“为了止刀兵而盟终毁于刀兵,为了仁义礼智而盟终毁于仁义礼智,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列国伐交频频无非不就是为了利益,故为利而盟则结盟可保十年不毁。”
“好!”楚云祁拍掌较好,俊逸的脸上神采飞扬,他看向苏珏,深邃的眼里尽是得遇知己的欣喜。
他今日之所以将魏太后等人都叫来商议,一是想让他们知道苏惠芳堪当此重任,二是想看看苏惠芳怎么应对自家母后的刁难。
至于楚国怎么走,他和苏珏平时闲谈已经规划妥当,说是商议不过是君王蓝面之术而已,要让臣子们知道君王很器重他们,他们的意见对君王来说不可或缺。
苏珏对上楚云祁投过来的目光,拱手道:“我王谬赞。”
知己便是这般,一个眼神递过去,对方便能明白你的意思,接着不动声色地打圆场。
“相国准备如何与熙结盟?”楚云祁收了笑容,正色问,小玩笑开完,正事自是不能忘。
“将焦城,商城,曲沃三城割让给熙国。”苏珏道。
“什么?老子活了这么长时间,只听说过我楚国受他国的城池,还没见过我们自己把土地双手递给他国的?”
魏然听罢跳了起来,指着苏珏吼道:“你他娘的放屁!我楚国的土地都是弟兄们一点一点打下来的,你小子上下嘴皮一碰,说给人就给人了?!”
苏珏不语只是转头看向楚云祁,他的意思也只有他能懂吧。
楚云祁沉默着,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我大楚从未割让国土与人结盟之先例,或可有他法......”楚平起身稳住跳脚的魏然,和苏珏商量道,说着转头看向楚云祁和魏太后。
苏珏轻轻摇了摇头,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楚云祁。
良久楚云祁道:“相国留下来,其余人先退下吧,与熙结盟一事再议。”
“云祁,你小子要是被他一张巧舌给迷惑了,老子第一个扇你耳光!”魏然指着楚云祁骂道。
楚云祁皱皱眉。
魏太后沉着脸走下三阶白玉阶,拧着魏然耳朵厉声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被魏太后一声斥责,魏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对一国之君出言侮辱,顿时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来道:“臣出言不逊,罪该万死,我王责罚。”
“退下吧,寡人和相国谈谈。”楚云祁揉揉眉心,挥了挥手道。
“谢我王不杀。”魏然行跪拜大礼后随魏太后,楚平离开。
楚云祁起身,在偌大的偏殿内缓缓踱步,苏珏不语沉默着坐在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