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晋咸
苏珏皱了皱眉看向楚云祁,轻声道:“王上,您的反应有些......”
“寡人不管什么墨国倾国,寡人就是问你,你,苏珏,是不是真心想娶平阳公主?”楚云祁不耐烦地打断。
苏珏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想答声“是”,楚云祁便低吼着打断了。
“寡人不许!我不许你娶平阳公主!”
楚云祁因为愤怒,眼珠有些泛红,他像一头被他人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一样低吼着:“兰君是寡人的,谁也不能碰。”
苏珏脸色变了变,他踉跄着退后几步,几乎是颤抖着问出声:“你......你说什么?”
楚云祁一把抱住苏珏,仿佛是想将他揉进骨血里一样,埋头在他颈边闷闷道:“我不许你娶平阳公主,你是我的。”
楚云祁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回过神来,他身体僵了僵,手忙脚乱地松开苏珏,后退几步立住,瞪着他。
怎么会说出这种有违礼制的混账话呢?
我这是着魔了么?
疯了。
苏珏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深吸了一口气,闭眼时眼睫还在微微颤抖着,他再睁开眼,已恢复了平静。
他淡淡道:“王上有些累了吧,臣先告辞。”说着,他向楚云祁振袖行了一礼便退出偏殿。
楚云祁就那么怔愣着看着那抹出世的白消失在视线里。
直至日上三竿,楚云祁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来人,咳咳,”长时间的恍惚,让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楚云祁清了清嗓子高声唤道:“来人!”
“王上?”给事中慌忙走进来跪在楚云祁面前道。
“传上大夫楚平前来偏殿。”楚云祁道。
“诺。”给事中向楚云祁行了一礼,飞速退了出去。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来不及换华服的楚平身着靛蓝色纩袍匆匆赶来,他进入偏殿的时候,楚云祁还穿着早晨上朝时的王服,背对着他站在一幅中原各国格局图前。
“王上。”楚平上前拱手行礼道。
“平哥。”楚云祁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沉着点点不明意味的光,他顿了顿道:“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王上你......”楚平皱眉,今天再朝堂上楚云祁对待倾使得态度就很不对劲,他正为这事困惑不解,就被传召过来。
“我......我不愿意相国娶平阳公主。”
楚云祁叹了口气,低头轻声道:“我一想到他的身份不再只是寡人的相国,他会成为倾国的国舅,会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依偎在他身边唤他‘夫君’,将来也会有一群孩子唤他‘父亲’,我便很烦闷。”
楚平眼眸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揽在怀里,就像小时候每次楚云祁受罚,他都会这样抱着他安慰他一样,轻轻拍着楚云祁的后背。
“苏珏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只能是我的相国。”楚云祁低头靠在楚平肩膀上,低声道:“平哥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楚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楚云祁从小便是这样,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用玩世不恭、不学无术的表象包裹起来,只有心里委屈了才乖巧地跑来要抱。
原来不管时光怎样变迁,楚云祁都是小时候那个,一看见有人怠慢了太子,便会呲着牙很凶地将比他还要高一头的楚平护在身后的小狼狗,楚云祁都是在心里憋屈的慌的时候便跑来要楚平安慰的小狼狗。
楚平柔软了目光,拍了拍楚云祁的后背轻声道:“云弟,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你还记得相国木清么?”
“是那个说辞官就辞官的怪老头?”楚云祁沉默了一会抬头问。
“是。”楚平失笑,续道:“木清原是湘庭湖上的船夫,在父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有一次出湘庭,坐的便是木清摇橹的小乌篷船。木清对父王一见倾心,并为父王写了首诗。”
楚云祁缓缓地眨了眨眼,楚平这几句话信息量有些大,一时间,他接受不了。
楚平拍拍他的肩膀,他轻轻哼唱出声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曲子低沉婉转,缠绵悱恻,楚云祁心潮澎湃,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在寥廓的湖面上,飘着一叶乌篷船,船夫一面摇橹,一面唱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你是说......父王与逍遥子彼此倾心?”楚云祁皱了皱眉,斟酌字句犹豫说道。
“是。”楚平点了点头。
楚云祁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掐了掐眉心。
七岁之前,他一心想的是怎样赢得父王的嘉赏,七岁之后,他一心想着怎样向父王证明自己,怎样一鸣惊人,二十岁仓促登基,他一心想的便是怎样雄霸中原。
相较其他王子,他在感知他人对自己的情爱一事上着实迟钝了不少。
“云弟,你是木清最喜爱的王子,而木清是父王一生挚爱,父王怎会不关注你?不疼爱你?”
楚平叹了口气道:“王储之争太过残酷,父王不想让你年纪轻轻便趟入这浑水中,故立我为太子,他不嘉赏你,是不想让你受到小人暗算,父王不动声色地在暗潮涌动的后宫中为你遮风挡雨,不然,父王怎会同意你去颍城?”
楚云祁紧抿着薄唇,转过身,不发一言。
“父王是楚国的王,你也是楚国的王,我只能将话说到这里,剩余的事情,你自己做决定。”楚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平哥都站在你这边。”
“明白了。”楚云祁低声道。
戌时三刻,相国府华灯初上。
苏珏沐浴后,换了件白色深衣,墨色长发散在后背,他静坐在临窗的书案旁,白玉般修长的手轻揉眉心,烛光打在他略显苍白着脸庞,如画的眉眼间透着深深的倦意。
从偏殿回来后,他便一直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