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晋咸
楚云祁怕苏珏因为这事心生不快,在回寝宫的路上他都编好了一套说辞,结果苏珏并没有因为这事而生气,楚云祁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经楚云祁这么“权利私用”,倒是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
众臣不用每日早起,穿着繁重的朝服,开那没多少意义的朝会。
遇到小事情了,符合自己职位的事情了,大臣们直接办理妥当,上书陈述即可。
遇到比较难办的事情,众臣一起商议,最终上书君王,让君王定夺。
这么一来,众朝臣的办事能力便如晒在青天白日下的竹简,滥竽充数之辈,浑水摸鱼之辈统统被揪了出来,办事实效成为权力的目的。
用上将军魏然的话来讲便是“你行你就上,不行就滚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此时是商幽王二十八年的清明时节,洛河以南的楚国早已是一派郁郁青青的春色,鄢城更是绿意盎然。
楚云祁清闲下来,整日粘着苏珏,苏珏无奈,叹道:“你还不如去上朝。”
这日苏珏正伏案在帛纸上写着什么,楚云祁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瞅了瞅帛纸上的内容,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苏珏笑了笑道:“这是几种攻城器械,你起身,我讲给你。”
苏珏白玉般修长的手指着一个壕桥道:“壕桥者,越过壕沟之桥也。我军军中那种一层式的壕桥在攻城时显得太过单薄,我想着将壕桥改为折叠式的,下部装两只或者四只大轮,宽约一丈二尺,可多具并列,壕桥通身铁轮铁板。”
“还有这云梯。底部安装四只大轮,将梯身折叠,下面建造可以隐藏士兵的暗厢,底轮,大柱,梯框等均用铁打造。这样士兵们攻城时可以大大减少死伤。”
“这个是塞门刀车,车体与城门等宽,车前设有三四层,均用铁浇筑,上固定有尖刀,车体有长辕,若不慎城破,士兵们可推着刀车救急。”
“最后这个叫做‘地听’,在城内每隔一丈挖一口井,井底埋有大瓮,派人伏在瓮中谛听,可以得知城外挖掘地道者的方向,以备其从地道偷袭。”(注)
苏珏将自己一早晨的成果交给楚云祁道:“你尽快将这些送至兵器营,命木工建造。”楚云祁看着这一摞帛纸上的器械,眼眸闪了闪,慨叹一声,将帛纸收好揣在怀里,然后拉着苏珏出了寝宫。
“你这要带我去哪里?”苏珏见他带着自己向楚宫中的马厩走去,问道。
“出城踏青。”楚云祁笑道。
“什么?”苏珏挑了挑眉。
来到马厩,楚云祁挥了挥袖子,示意马厩的内侍将自己那匹黑色战马牵出来,马儿有灵性,见着楚云祁长嘶一声,亲昵地上前蹭了蹭楚云祁,楚云祁笑了笑一个纵身上马,俯身向苏珏伸出手道:“手给我。”
苏珏还在怔愣,楚云祁直接弯下腰,手臂搂着他的腰,将人揽在马上,苏珏第一次骑马,被楚云祁这么捞上马着实吓了一跳,白玉般的手紧紧攥着楚云祁的衣袖,楚云祁一手拽着马缰绳,一手搂过他的腰,让苏珏贴着自己,温声道:“莫怕,我在呢。”
苏珏定了定神,他转头看着楚云祁道:“你这臂力还有这功夫如此了得,为何之前在醉花缘的小巷躲不过卫三的马车?”
“我如果躲过了,又怎会遇见兰儿这画中仙一般的人?”楚云祁笑道。
“你也就只会耍嘴皮。”苏珏扯了扯嘴角,无奈道:“还有那次中箭,你这么好的功夫又为何......”话说到一半,苏珏沉默了。
是的,那一次楚云祁完全可以避开那支箭,然而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住他。
“我冤枉!那支箭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楚云祁瘪了瘪嘴,道:“还有那醉花缘的巷子,我是第一次去,人生地不熟,还下着雨,那巷子又窄,我怎么避开嘛。”
苏珏垂眸,是了,若是没有那次,他和他又怎会相遇,又怎会知道逍遥谷琴箫唱和的知己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如果他们未曾相遇,他应该会一如既往地尽自己最大能力救助那些穷苦百姓,一个人过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平淡生活。
平淡如白色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绚烂,波澜不惊的心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为一个人跳动着——或欢喜,或担忧。
缘分这种东西,当真奇妙。
楚云祁见他不语,以为他在生气,连忙一叠声赔不是道:“我下次不敢了,你莫气,生气对身子不好。”
苏珏转身,一把抱住一脸诚恳认错的楚云祁,唇便的笑漫延开来,他轻声说:“遇见你,苏珏此生不悔。”
楚云祁受宠若惊,这可苏珏第二次这么对自己说这么深情的话,一时间满满的情意充满心头,他抱着苏珏笑了笑道:“兰儿坐好,我们出发了。”
苏珏浅浅应了一声,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楚云祁搂紧了怀里人的腰,一甩缰绳,黑马嘶鸣一声,飞也似地向宫外奔去。
满城桃花尽开,楚人都身着华服外出赏花。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鄢城城东,有一株三人合抱的参天桃树,楚人称该树为“姻缘树”。
每到桃花盛开的时节,未婚男女都会聚集在此树下,男子会折桃枝赠给心仪的女子,待嫁的女子也会前来祈求一段良缘,久而久之,这株桃树的树枝上便挂满了红绳,与粉色桃花交相辉映。
楚云祁策马来至树前,翻身下马,轻巧一个点步,折了一根桃枝,快步走至马前,递给苏珏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有公子兮,温润如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苍天为证,我心匪石。”
阳光洒在楚云祁俊俏的眉眼间,那双深邃的眼眸透着认真与深情,他仰头看着马上那眉眼如画的人,一字一句如是说道。
不在乎众人惊诧的目光,他只要眼前白衣少年的回应。
苏珏垂了眼睫,温软一笑,从袖中伸出白玉般的手,接过桃枝,轻轻贴放在胸口,绯艳的桃花衬的他的手指更加莹润白皙,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轻声呢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楚云祁朗笑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说完上马搂着苏珏绝尘而去,留下众人怔愣在桃树下。
出得鄢城后,楚云祁一挥缰绳道:“黑龙,上官道!”那黑马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哒哒”两下马蹄,便向颍城大营疾驰而去。
在距军营不足二十里时,楚云祁拉了拉缰绳,黑马仿佛明白主人的意思,慢了下来,就那么晃荡着踏在青石板路上。
“兰儿,想不想进城瞧瞧去?”楚云祁问道。
苏珏轻声应道:“想去瞧瞧师父,也不知云儿现在怎样了。”
“也好,我正有话想对他说。”楚云祁笑了笑道。
于是两人一马来到城东竹林。
茅屋还是苏珏走之前的样子,逍遥子葬在竹林深处的一个小溪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