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步风晴
然而如今有孕的并非只有唐锦一人,董佳宁又得太後喜爱,恐怕册封或是公开都已经不是上选,他不能将唐锦置於那样危险的位置上,他连宫中的生活都还没有完全的适应,又怎麽懂得在这後宫之中保全自己。
慕庭烨坐在宽大的椅子里,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著,脸上冷峻没有表情。唐锦有孕的事一直隐瞒,董佳宁能够得到消息也是靠了小三子,慕庭烨却在心里算计著,现在也许还不是时机来揪出这个奴才来,他还需要用这个奴才来捉董佳宁的马脚。
第17章 (宫廷 生子)
常福回来,带来的消息却是来自荣福宫:“董淑媛人在太後那里,太後说她身体不适,没有允许秦大人的诊视,并请皇上去一趟荣福宫。”
慕庭烨抬眼看了一眼常福:“秦尚有见到董佳宁的人吗?”
“回皇上,太後寝宫锦帘一直落著,秦大人没能见到人……”
慕庭烨点点头道:“以後要盯紧了小三子,凡是进了景华宫的人和物都要留心。”
停了一下又道:“通知秦尚,两日後随朕去天恒山祭天,准备好安胎补身的药物,唐锦会随行。”
常福回到:“是……只是,奴才担心长途跋涉对公子身体不宜……”
慕庭烨点了点头道:“朕也知道,但单独留他下来……可能,更危险……”
慕庭烨的担心并非没有来由。
董严已经几次上奏立後一事,任谁也都看得出来他想女儿登後位的急切心情。如今董佳宁又有了龙裔依仗,只怕朝中上下已经早是一边倒的情况了。
好在祭天两天後就要启程,无论如何立後一事都要等一月後再议。
荣福宫里正如常福所说,锦帘低垂,安静异常,只有外厅桌子上的香炉还嫋嫋冒著淡烟有些生气。
通报的人早早已经退了出去,却不见锦帘之後的任何动静,不像是太後召见,倒像是慕庭烨贸然前来打扰主人一样。
尽管是太後,这样的状况也还是有些怠慢,慕庭烨稍稍皱眉,脸上也有了不耐烦的神色。好在在他耐心完全消磨掉之前,太後终於一个人从锦帘之後出来了。
“皇上也得到喜讯了吧!”
“是。”
“那麽哀家又要老生常谈了……”
“母後大可不必了。”
“哦?那是皇上已经有了打算吗?”
“那倒不是,只是祭天在即,南方水患,儿臣无暇顾及。”
“那皇儿更应及早立後,依哀家看来,宁儿此时有喜正是祖宗庇佑,大吉之事。现下昭示天下我皇家喜讯不正可以安定民心吗?”
“母後说的是,但依祖宗规制,淑媛不可越级册封为後,朝中老臣恐有异议。”
“这件事皇儿大可放心,哀家……”
不等太後说完,慕庭烨便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此事重大,还请母後宽限时日,让儿臣想个两全的办法,定给母後一个交代。儿臣告退。”
董太後张张嘴还是将怒气按耐住了。
她自然不会以为慕庭烨真的会去想什麽两全的办法,那只不过是他拖延的说辞而已。
只是,现如今的慕庭烨也早不是当年要依她扶上位的少年了,他已经登基掌权近两年了,在她不知不觉的时间里已经长成了果断决绝的青年了。
她已渐渐的失去了能掌控他的能力。
尽管有著亲兄董严的军权做後盾,她也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立後、立太子一事完全的顺了她的意思,更何况现在凭空又冒出个能怀孕的戏子来。
她的确没有想到那戏子竟然会那麽巧的是个羌禾族人,这是她疏忽了,否则一开始她就不会为了缓和紧张的局势任慕庭烨留他在宫里。
然而现在,她却已经不能下手了,要和皇帝撕破脸的对立还不到时候,为了个男人也更是不值得,她还有很多办法和手段可以用。
第18章 (宫廷 生子文)
从知道要随慕庭烨去祭天到被小锺扶著登上慕庭烨的御辇,唐锦人一直都是晕乎乎的似在梦里。
他知道有老臣在临行前一天送了反对的奏折来景华宫,也从慕庭烨的脸色里隐约猜到那奏折上的话一定是很难听的。
然後他就见到慕庭烨随手将奏折丢出门外,对书房门外地上跪著的三人视若无睹。
唐锦不敢贸然的去求情,但看见门外跪著的三个老臣已经摇摇晃晃的支撑不住还是忍不下心来,偷偷让小锺拿了一大壶泡了红枣、姜片的热茶来给他们趋寒。
尽管最後那一大壶的热茶终究是喂了土地公,唐锦也没觉得伤心。
这样的事他是一早就有心里准备的,并不会因为老臣们的不领情就难过,然而那些人眼里不屑的鄙夷神色却还是让他觉得自卑了。
他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他是男人、戏子、羌禾族的身份的卑微。
一直到黄昏十分,慕庭烨才在唐锦小声的请求里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门口:“此事已定,不需再议,三位爱卿还是回去吧。”
三人早已经在慕庭烨坚决的态度里知道了结果,只是如今三人没有因触怒皇帝获罪,能够不必长跪下去居然是要靠著一个戏子的情面这件事,终究是让三人恨也不是谢也不是,看向唐锦的眼神也复杂莫名。
唐锦当然不敢想这三人能来谢他,只躲在慕庭烨的身影里静悄悄的。
慕庭烨斜倚在御辇里的软枕上,一手支著头:“怎麽?看什麽呢?朕不是在这里吗?”
唐锦脸上一红:“不,不是,只是……不是应该是董淑媛来陪著的吗?我,我在这里不好吧……”说到不好,就又轻微的端正了下身子,头垂得低低的。
慕庭烨皱眉,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董佳宁,问道:“是谁说应该是她陪著朕的?”
唐锦咬了下嘴唇:“她是淑媛啊,我,我……什麽都不是……”
慕庭烨拉著他坐在自己怀里,摸摸他的後脑勺笑道:“朕让她在宫里歇著了,她不会随行。”
“啊?”
“朕只想娘子你陪著朕啊。”
这一句“娘子”只羞得唐锦脸上热腾腾的,皇帝居然和他夫妻相称,又想到腹中男人的孩子终於有些禁不住的甜蜜起来。
虽然刚刚有孕,但是害喜的反应也还是把唐锦折腾得不轻,好在秦尚总是有办法减轻他的痛苦,一路上也只是没什麽精神,倒没有真的到多严重的地步。
为了减轻唐锦跋涉的辛苦,原本十二三天的路程也在慕庭烨的示意下减慢到二十一天才抵达。而一切的前期准备也是让司礼房的人快马加鞭赶在前面先去打点了。
等到了天恒山下的行宫里已是午後,一应祭天用的牲畜、供品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第19章 (宫廷 生子)
唐锦身子倦倦的,到了行宫就有些坚持不住,连慕庭烨简单吩咐的时间都没有挨得过去,就倚在贵妃塌上睡著了。
慕庭烨进了屋子忍不住有些想笑,现在的唐锦嗜睡得几乎常常是迷糊的,他没觉得这有什麽不敬,反倒常常看著唐锦半梦半醒的小脸觉得可爱。
小心抱著唐锦到了床上,居然也没有惊动他,除了皱著眉轻哼了几声表示不舒服,之後就在慕庭烨的身边找了个安稳舒适的姿势继续睡眠了。
慕庭烨搂著他的肩膀,任他在自己的腿上枕著倒是真的舍不得放手了。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唐锦对他的小心和紧张,这样随意的状态只有他在睡著的时候才是会有的,那一点点的撒娇和依赖也让慕庭烨觉得珍稀且喜欢。
因为在路上耽搁了多几天的时间,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就更加的多而紧急,慕庭烨就著这样的状态就召见了有急报的大臣。
皇帝在床上处理紧急要务、召见大臣已经惊得一众人直瞪眼,而进了屋子议事的还要尽量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更是让大臣们见识到了那位唐公子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了。
慕庭烨倒也不是给唐锦四处树敌,他这样的宠著唐锦就已经是十分明显的意图了,稍微聪明些的已经该懂得顺应局势,只有那些固执的老臣和被董严收买了的人才会依旧摆出一副愤愤的嘴脸来。
这已经足够让慕庭烨认清楚,哪些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哪些是靠向董严一边的。
一番召见,就一直到了傍晚时分,等大臣都退了出去,慕庭烨才轻轻摇醒了唐锦。
一路上,唐锦都没有胃口,晚间吃的尤其少,到了行宫秦尚便调配了补身的膳食方子,叫人做了单独的粥品送来。
粥里放了些开胃的蜜汁话梅和柑汁,甜而不腻,唐锦果然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而後慕庭烨又领著唐锦在行宫的花园里坐了一会儿。
天恒山位处齐梁城西南方向,一路过来天气也是越来越暖,到了行宫里连紫玉兰都已经开了一片一片,甚是壮观。
黄昏的金黄光线里,唐锦在大片的紫玉兰花前惊喜的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花在齐梁城内要到夏季才能开,也是只有皇亲贵族才能种得起的娇贵品种,想不到居然在春天就能见到大片的紫玉兰花圃,著实让唐锦开心了好久,也终於有了些精神,甚至还拉著慕庭烨的手在园子里转上了好几圈。
看著唐锦欢欢喜喜的样子,慕庭烨也觉得轻松起来,心里竟在这样的气氛下柔软得不似以往的君王,连脸上淡淡的笑意都带著宠爱的味道。
这种甜蜜且喜乐的心情是慕庭烨以往记忆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他竟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谋算以外居然还能有这样单纯的与人相处的方式。
只这片刻的安宁,他就知道自己以後都将无法舍得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男人放手了。而这种舍不得也远远不只是他对他的情欲了。
第20章 (宫廷 生子文)
祭祀的时间是安排在第二天,慕庭烨当晚就在安排下沐浴食素,这倒是正合了慕庭烨的意。
唐锦现在正处在害喜的阶段,对油腻食物尤其敏感,一点的肉类也能让他翻江倒海般的吐得没完,慕庭烨看他辛苦,一路上也都跟著吃起素来,只是比较麻烦的是那些医官和大臣,三番五次的来请奏,说慕庭烨应当体恤自身等等,不胜其烦。
天还灰灰的,慕庭烨已经醒了过来。他一直早起,并不贪睡,只是不舍得将怀里的唐锦叫醒,就著暗淡的晨色默默的看著他,脸上表情带著微微的温柔。
怀里的人像是察觉,睫毛抖动了几下轻轻张开眼睛。
“还来得及,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唐锦脸上一红,为自己的嗜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慕庭烨笑笑,伸手捋顺他散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又道:“起来也好,常福送了粥来。”
听见起床的响动,常福就带著人进来伺候了。
这时候唐锦也已经勉强能习惯著有人侍候的生活,只是在这麽多人面前与慕庭烨一起起床这件事还是让他每每脸红。
祭台在天恒山的山顶,尽管山并不高,要走上山顶也还是要在天没大亮之前就动身。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著青石台阶慢慢的向山上进发,而这一次坐在轿中的人除了慕庭烨还有唐锦。
祭台之上早早就布置好了祭品、牲畜,经幡也在微凉的清晨里随风飘动著。
慕庭烨到达後只稍作休息便开始了仪式。
一身黑服的大祭司在吉时将手中的香烛点燃递交给慕庭烨。
只见慕庭烨用香烛将祭坛里的檀木点燃,熊熊的烈火将晨光里的天空都映得通红,两旁的福锺也同时响起,直震得地动山摇。
祭司们齐声诵读先亚古经,一众大臣在诵经的声音中跪拜在地,手中福牌随著跪拜的动作像波浪一样起伏,众人随同祭司一起诵经的声音在山顶徘徊回响,这份气势里越加显得祭台之上,金冠华服的帝王仿若天边的星辰无上尊贵。
唐锦站在祭台之下,微微仰头看著台上一身华丽锦袍的男人,尽管稍微有些远,却也还是能看见那人流云冠下的俊美面孔威严得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