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少秋
“他知道我们的事了?”
我盯着他又摇了摇头,“没有。”
“宫尧之的功力不弱,你们两也应付得来。那正好,我也要去一下雪花宫。”哥哥轻微地点点头,拿起刀就走了。我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半晌,转身离开。
佛祖曾经说过,须弥芥子。一枝花、一片叶均另有乾坤。凡人肉眼凡胎,总是窥不到天道,于是在十丈红尘中随波逐流,醉生梦死。有时候疑惑,到底要不要执着地去追寻真相?就像现在一样,如果宫尧之不知道我非女子,如果我不知道宫尧之不曾爱我,那么一切都会很美好。正如他所说,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不好吗?
作一个无知者,有时候真的很好。
之所以找宫尧之一起去杀黑白双煞,只是想借着路途的时机说清楚而已,可是到了最后,我没说,他也没说。
消灭黑白双煞的事进行得很顺利,二对二,双方都被打趴在地。现在就是看谁先站起来,谁先站起来给对方致命一招,那么那一方就赢了。
有时候很迷惑,宫尧之到底喜不喜欢我,说不喜欢,可他对我真的很好,好得让我觉得他喜欢我。比如现在,黑煞站起来了,宫尧之也竭尽全力地站起来了。两个人都摇摇晃晃,相互为保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拼命。
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打破安宁幸福的假象,撕开各自的面具。我不敢想象当宫尧之知道我不是女子时候的表情,如果他的回应是爆发是责骂是羞辱该怎么办?我一定承受不起。我承受不起他对我的伤害,我更承受不起他知道真相的绝望。他是那么想要一个长着这模样的女子。
黑煞一步一步往这边走过来,宫尧之紧紧盯着他,嘴唇抿得很紧。
我一直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向宫尧之说出真相,我一直奇怪那天他醉倒在我身边,我居然也没有向他说出事实。因为我不敢相信他的睡颜是真的。我怕他跟我一样,是假装睡着。我们之间,已经不再相互信任了吗?
黑煞的脚步沉重,他捂着胸口,手中的三刺叉慢慢举起。而宫尧之也抬起他的手,手中握着那只可以吹奏出美妙音符的玉箫。
我们的相遇、相知、相恋均起源于一场精美的布局,这场精美的爱情中,我们相互欺骗,并为相互欺骗而耿耿于怀忧愁不安。我一直在惴惴不安自己的欺骗,没想到对方也同样。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还真闹不清楚。想起第一次见到宫尧之的时候,他正在竹林边吹着玉箫,那箫声淡然而清雅,却又满含情绪,放佛有说不出的心事重重,谈不完的忧思缕缕。我就被这样的箫声吸引了。现在想来,那时候他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黑煞已经走到宫尧之面前了,我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可是除开那阵真相带来了的痛,我感到非常幸福。是我自己答应跟他在一起的,如果我不动心,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对我真的很好,比我的那些亲人好一百倍一万倍,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好。
在黑煞举起刺刺向宫尧之的时候,一直在蓄积力量的我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刀刺向黑煞。那一刀聚集了我所有的残余的力量,那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许许多多的思绪从脑海中剥离,汇集到手上,传到刀锋。爱与恨,都如刀一样,极其伤人。
鲜血喷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睡不着觉,默默码字……不知有木有人看……
或许待会儿又会发文,发完了又裸奔,强迫自己码字……
第五十四章
黑煞手中的三叉刺掉落,他的身体涌出大量的鲜血,然后缓缓地倒在地上。
我还维持着最后的姿势,刀随着黑煞倒地而掉落。在我的背后,另一把雪亮的剑刺在我背部的血肉里面,从里面传来的冰冷将我冻结在原地,身体一动不动,听到鲜血一点一滴地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微微转过头,就看到原本躺在不远处的白煞站在身后,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她手中的剑执着地刺在我身体里。宫尧之站在我旁边,玉箫洞穿了她的胸口,洁白的衣服浸出大量鲜艳的红色。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
“啊啊啊——!”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白煞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朝我冲来,她根本没管正面刺入她胸口的玉箫更加深入她的身体,只是拼尽力气一心置我于死地。
剑锋带着绝望的力量似乎要贯穿我的身体,我能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好像她就是想让我感受到她失去爱人的那种痛苦。
“无双!”宫尧之惊怒交加,玉箫在白煞的身体没有拔出来,他放开玉箫,居然用手直接去抓那把雪亮的剑锋!剑刃透过他的手再刺入我的身体。三个人剧痛。
我往前扑倒在地,后面传来打击声,很短促。白煞也倒在地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痉挛着朝我伸展,口中断断续续地叫了一声:“相……公……”
这一声像是喃语般的叫声之后,她的手重重落在地上。而我躺在白煞和黑煞的中央,阻挡了他们临死前的相逢。
“哇!”宫尧之吐出一口血,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他的面色焦急,“无双……”
我勉力爬了起来,两人搀扶着往前走,摇摇晃晃的,不久之后,就寻到了一处破庙。破庙很破旧,摇摇欲坠。里面有一尊佛像,上面已经布满了蛛网。
宫尧之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仍然将地面扫出一团干净的地方,将我扶到地上坐下。
“无双,你会没事的。”他脸色煞白,不停地擦我额头上浸出来的汗,“你忍忍,我马上去找药,你要等我。”
他语气急切地说,我抬眼看他,他的脸上满是焦急慌乱之色。他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倒出里面一颗雪白的药丸。那颗药丸他曾给我说过,是他师父给他的保命药物,这世上只有这么一颗。
他将那颗药丸塞到我嘴里,我有气无力地说:“你……收回去……”
我的伤并不致命,只要治疗及时,还是能捡回一条小命儿的,用不着那么珍贵的药。
“咽下去,无双。”他温柔地命令,强迫我服下。我被强迫着咽下。
他的鼻孔中浸出鲜血,但他毫不在意地擦了擦,站起身,“你等着我。”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闭上眼睛,运转内息专心调养。
传来他远去的脚步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回来了,全身脏得不成样子,带着多处瘀伤,好像是摔到哪里去了。他那么重的内伤……
我的眼眶忽然有点热。
那颗药丸效力非凡,我感觉身体好了很多。
宫尧之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破碗洗干净了,把采来的草药放到里面一下一下地捣碎。过了片刻,他拿着碗走到我身边蹲下,望着我说:“无双,现在我要为你包扎伤口……你……”
我盯着他的脸,他的脸上那道擦伤还残留着,他的眼神带着点犹豫。但只过了很短暂的犹豫,他就想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声音变得非常坚定,他望着我说:“无双,我会向百里庄主提亲的。”
他说着,就要来解我的衣裳。那一瞬间我猛然地抓住了他的手,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无双?”
“我自己来……”我困难地说。
“无双,请相信我……”
“我自己来……”我仍然坚持。
他面露难色,过了片刻,他忽然走到那尊佛像面前跪下,声音铿锵有力地说到:“佛主在上,我宫尧之在此立誓,日后一定会向百里庄主提亲,娶百里无双为妻。如有食言,必遭天打雷劈!”
“……别……”我呆了一刹,连忙困难地阻止。宫尧之走到我身边,安抚地对我说:“现在,你可以让我为你疗伤了吗?”
“你……你会后悔的……”我望着他,困难地说到。
“我不会后悔。”他摇摇头,伸手轻轻地解开我的衣裳。
我使出力气压住他的手。
“无双……?”他几乎是在哀求地看着我。
我睁着眼睛,盯了他片刻,困难地说:“宫尧之……我有一件事要……要告诉你。”
我独自走在小路上,慢慢地走着。阳光很灿烂,树叶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周围树林传来小鸟秋秋的鸣叫。这里荒无人烟,也少有人来过。
这一次的伤,我养了很久。自从那天宫尧之走后,已经有一个月了?
我抬着头,看到阳光从树叶中投射下来,点点光斑摇摇晃晃的。我望着那群光斑,微微出神……
“宫尧之,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压着他的手说到。
“你说。”他急急说。
我压着他的手,他的手很温暖,指节分明。我盯着他的脸,手上却抓住他的手猛然将衣服拉掉,两个呆了不知几天的馒头滚了出来……
空气一瞬间陷入沉默,过了好半晌,宫尧之才结结巴巴地指着那两个馒头问到:“这……这是什么?”
“馒头。”身体已经紧张得僵直,但是我的声音却很冷静。
他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半晌,“我知道是馒头……”
“就是馒头。”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要说什么。
他盯着我的胸膛片刻,脸上的惊愕褪去,他只是说:“我要为你治伤了。”
此后,他一直沉默地为我抹上草药,一句话未说。
脑子忽然有点眩晕。
“躺一会儿……”隐隐听到他的声音。
睡了也好……
我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人。
“宫尧之!”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带动伤口一阵剧痛。我倒吸一口气,不得不重新躺回地上。地上被垫了柔软的茅草,上面铺着一件男士长衫。侧过头,就看到旁边放着一个莹白的药瓶,还有一只放着捣碎了的草药的破碗。碗的旁边摆着一堆野果,还有一只烤好的兔子。不远处是一堆熄灭了的火堆,灰烬已经冷透。
那两个染血的馒头也还呆在手边。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没有一丝活气。
望着这一切,心里忽然明白,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安静地躺着,望着头上的屋顶发愣。
内心酸酸涩涩的,有什么在翻涌着,像一只怪兽在烦躁地咆哮,有股愤怒无处发泄。我忽然抓起身边那两个该死的馒头,狠狠地吃掉了……
慢慢地走着,这几日脑中都在回忆那日的情况。身体恢复得很快,在破庙了呆了几天,就已经能走动了,只是那两个馒头实在凶残,肚子闹腾了一会儿。
嗯,收拾心情,日子还得继续。
听人说过,人的一生中,总是会遇到几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痛是理所当然的。
我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该回名剑山庄报到了。这么久没音信,娘一定担心死了。
在小镇里又养了足足一个月后,才买了匹马一路飞奔。路上听说名剑山庄的百里无双失踪,我哥急得四处找人麻烦,杀人也更加凶悍。听说他杀气腾腾的,根本让人无法靠近。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哥完全是无辜的,有一个故事围绕着他展开,在他不知开头、不知过程、也不知结局的情况就已经结束了。
我失踪的事在江湖闹得很大,宫尧之好像也踪迹全无,没出来澄清谣言。有人传我和他均遭毒手。直到我骑着马出现在名剑山庄外,这个谣言才不攻自破。
娘的头上添了几根白发,但是看到我依然冷漠,只是稍稍问了一句:“回来了?”
我点点头,她就不再管我了。
哥听到消息从外面赶回来,身边跟着一个乌发红唇白衣飘飘的气质美女,名字叫颜雪。听说是武林中的三大美人之一。如今亲眼看到,确实名不虚传。
“无双……”哥绿色的眼睛里带着点关切和忧心,可是他本来就不太说话,就算是关怀,也只是说了一句“你没事?”
“我没事。”我摇摇头。把受伤修养的事稍微说了一下,他二话不说地揪住我拖到房里检查我的伤势,任我百般劝说都没用。他查看了我的伤口,伸手探我脉息之后才松了口气。
“无双,以后你不用出去了。任务让我来做。”他望着我,绿色的眼睛很认真。
我笑到:“爹不会答应的。”
“我去跟他讲。”哥哥摸摸我的头,声音很温和。劝我好好休养之后,他站起身,离开了房间。我知道他一定去找百里无涯了。
我不知道他们商谈的情况怎么样,我只是听娘说哥哥要出去很久。那一阵子百里无涯真的没来找我。就算知道我受了伤,也只是派人来探望一下,没有亲自过来。
没事做也挺无聊的,空闲下来总会东想西想,这样的日子让我过得烦躁。正好,过了不久,百里无涯又让我去做一件事,他似乎答应了哥哥不让我出任务,所以没有亲自叫我,只派了娘来做说客:“你爹给你哥哥的任务很重,原本是你们两人共同完成,可是现在他自己一人担了。你们是兄妹,应该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