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意 第40章

作者:掠水惊鸿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薛崇简轻声唤道:“表哥?”他蹑着步子向床榻走去,也不知为何,明明没有风,那绣着缠枝丁香纹的罗帐却似在他眼前微微晃动。他在室内并未看到香薰香球之属,却不知从哪里钻出一股厚重甜腻的香气来,沁入他周身毛孔,沁入他肺腑,让他连抬手时,都觉得手臂上有些酥软。

薛崇简揭起罗帏时,心跳不可遏制地快起来,他只觉得入梦了一般,这帘子揭开,就会有美妙至极或可怕至极的物事。他心里有隐隐的恐惧,只是这恐惧也阻止不了他去探求这谜底,哪怕里头是一道深渊,他也只能踊身跃下。

罗帏揭开,露出一围关闭的云母屏风,微微透出那一侧山水飘渺的图画。薛崇简拉了一下,纹丝不动,机隼从里头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1] 晋?王嘉《拾遗记?五?前汉?上》:“帝息于延凉室,卧梦李夫人授帝蘅芜之香。帝惊起,而香气尤著衣枕,历月不歇。帝弥思求,终不复见,涕泣洽席,遂改延凉室为遗芳梦室。”

[2]李显先娶他的姑母常乐公主的女儿,赵氏为妃,后来赵氏被武则天拘禁起来病饿而死,李显才复立韦氏为王妃。

我还是把床单拖到了下章……

第五十章 罗襦宝带为君解

薛崇简怔了怔,扒在屏风的交关处,朝里探看。狭窄的缝隙中,似看见李成器一抹白色背影,心下稍稍一松,抬手想敲屏风,却又停住。他只觉今日暖阁中有些奇异之处,是屋子四角压着满地大红氍毹的金狮子们看起来更驯良了些?是屋子正中缠枝芍药熏笼看起来更繁茂了些?还是哪里的熏香投得太足了些?含香带暖的怡荡轻烟,似要将他的身子托了起来。他在朦胧中诧异,今日明明没有饮酒,为什么心中有些微醺的迟钝呢?

他想了一阵,还是在那云母屏风上轻扣了几下,叫道:“表哥。”他不敢唐突,静谧中他听见了极其细微的声音,好比那勾住罗帏的金钩,微微摇摆,正在与屏风相撞;好比铜漏中的水悠然如春雨般地一滴滴落下,提醒他时间如此心平气和地过去;好比他越来越快的心跳。

里边李成器并未答话,薛崇简笑道:“表哥,我教训了他们,来跟你赔罪了。你要打要罚,也要先开了门不是?”他侧耳倾听,里头仍然悄无声息,李成器连身都不曾翻一个。他闷站了一会儿,试着摇了摇那一副屏风,见安放的倒也牢靠,便去窗下搬来一个高足椅,笑道:“表哥,你不开门,我只好照旧了。”

薛崇简将高椅安置在床边,仍怕不够高,又加了一张小胡床,方脱了靴子踏上去,攀在上头朝里一望,果见李成器侧身向壁而卧。绣了合欢鸂鶒的紫霞绮罗被盖到他胸口处,半个身子和两条手臂都露在外头。他脚头的妆案上放置了一盏银釭,玫瑰色的细纱隆着一簇小小火苗,将朝霞一般的暖光轻轻投射在李成器身上,将他一身白丝中衣映照得如清晨的澄澄水波。一道宝光顺着那水波流淌下来,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姣好的身躯。

不知怎得,薛崇简的心跳竟是陡然停了一刻。那屏风也不过一人高,可是这么从上朝下望去,竟有如临悬崖的晕眩,万丈深渊下,是桃源一般的灼灼美景。 他深吸了口气,小心地将腿迈过去,双手攀着那屏风的上边,伸足够住那张小桌。就这几个动作,他却是背脊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也不知是心中委实太紧张,还是这屏风之内又比外间热了许多。那股甜香之气更加浓了,竟像是从这床上何处透出来。

薛崇简舔了舔嘴唇,他被那暖香蒸得略有些干渴,见李成器仍是未动,便轻轻躺倒在他身边,从后边握住他肩膀讪笑道:“表哥,你身上还疼么?”他凑近了李成器身畔,又嗅到一股与这甜香不同的气息,似是麝香之类,从李成器所枕的琥珀山枕中发出。李成器闭着双目,半边脸颊被一抹淡红色的灯光晕染,也和他身上一样流光溢彩。

他终于听到李成器轻轻“嗯”了一声,如午睡将醒未醒时一般惺忪倦怠,只那一声,好似一支轻柔鹅毛在薛崇简心底搔过,他竟是轻轻打了个哆嗦。他愈发觉得身上的三层衣裳,和身下层层的貂茵包裹得他热起来,乍着胆子伸手进李成器被中,笑道:“我给你揉揉吧……”

不妨李成器骤然按住他的手,回过头来与他相望,灯光似也有所感知,光影如涟漪一般在李成器脸上、眼底荡漾开来。薛崇简也不知是被那一簇灯光曜花了眼,还是被李成器清凉如水的眸子刺得微微一痛,他呼吸急得厉害,却挪不开眼睛。他不知为何,心下掠过的竟是一丝自责:他的表哥洁净如一座倾侧的玉山般躺在这里,他身上却是从尘土中滚出来的衣衫,嘴角那一处伤仍在微微跳着痛,想来也肿得难看。他平生第一次有种自惭形秽的羞愧,似是躺在他身边片刻,都属非分。

李成器一眼觑见薛崇简嘴角一块瘀肿,心中一阵怜惜,神情仍是淡淡,道:“我疼我的,干卿底事?” 薛崇简忙讪笑道:“表哥,我和那几个女子真没什么,就是去她们家中喝酒而已……”他惭愧一笑:“我就是想气气你。”李成器嘴角微微一动,反闭了眼转头道:“我为何要气?”

薛崇简见他虽然仍是冷淡,但语气与平日真正生气并不大相同,提心吊胆几日的恐惧,被一阵轻松的暖意撞得不知去向,如同冒然闯入了桃花源的人,面对眼前落英缤纷阡陌交连,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欢喜。他看看床上,并无腰扇之类可做刑具的物事,便放了心,挪动身子又向李成器贴近了几分,低声道:“表哥,是我连累你受苦,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去那些地方了。其实那天看你挨板子,比我自己挨打难受百倍……你要是心里还气,就打我一顿,打多少下都行。”

薛崇简在李成器耳旁絮絮低语,虽是认错讨责,声音犹带着笑意,这样一副娇痴无赖,勾起李成器年深日久的回忆。他太明白这笑容里包含的渴求、任性与隐隐的怯意,花奴是被宠坏的孩子,对感情的需索比旁人都多,他宁可挨打,受不得冷淡。李成器侧目睨了他片刻,拥着被子坐起来,命令他:“ 过来。”又一看他狼狈的外衣,微微蹙眉道:“衣裳脱了。”

薛崇简只觉今日李成器的语气神态,虽与往日的矜持并无多大区别,但总是哪里出了差错,让他拥被而坐的姿态,呼喝自己的语气都被这帐内的暖香氤氲地有些软。他手指有些笨拙地解开腰间蹀躞宝带,脱去袍子,身上只剩中衣,一步步膝行着向李成器靠近,他什么都不敢想,但他知道正在一步步接近那奢望已久的美好。

李成器拉住他手臂,轻轻用力就将他拖翻在自己腿上,解开他汗巾,褪下裤子,淡淡道:“也是三十下,你自己数。”薛崇简伏在数层锦衾垫成的床褥上,十分舒坦,下巴枕着手背,恭恭敬敬应道:“是。”李成器按住薛崇简的腰,在他臀上击下极为清脆的一掌。薛崇简在微麻的痛楚中一咧嘴,似是想笑,却极为老实地数了声:“一”。

这姿势与感觉他太熟悉也太陌生,幼时他顽皮不肯读书,李成器偶尔被他气急,也拉过来按在腿上拍几巴掌,当日是否觉得痛楚,薛崇简早已不记得了。每次他都是大哭大闹,假惺惺的眼泪一样可以骗得李成器反过来哄他。有时为了这责打和责打后的爱抚,他故意激怒李成器,这是他们之间的游戏,亦是交换。每个孩子都需要管束和责备,同爱抚一样不可缺少,以证明他被期望、被关注。在他最需要这关怀的时候,那个本应关怀他的人骤然被从生命里抽离,如同刚会吃奶的孩子却被迫断了奶,于是更加饥饿。他失去太多,只有紧紧抓住现有的。

自从他长大后,李成器不曾这样责罚过他,太多的苦难,把李成器琢磨得高贵淡泊,如同云端里的一个人,让薛崇简时时焦灼,怕稍一松手,那白色的衣角就从自己指尖滑过。即使与他日日相对,薛崇简仍是有颠沛流离的恐惧,只有他知道自己在渴望着什么,带着一点点卑贱,自私盲目地想要留住他。

现在他重又以这个姿势趴伏在李成器的腿上,身后两个臀瓣上交替的热痛,响亮的巴掌声,与自己认真却又最心不在焉的数数声融合在一起。本是有些滑稽,却是薛崇简心中最温情的图画,他不能想象有比眼下更浓郁的温情。他一边乖巧地数着数,一边抬起头,他自从进入暖阁的那一刹,欢喜中就有不可置信的恍惚,他要看清自己身处何处。

他眼前的琥珀山枕,周边嵌着绿檀,四个角上都雕出图案来。想来那枕心是空的,填入了麝香之类,才会香得如此入人肺腑。他周围的十二云屏,用散淡的笔法画着巫山十二峰的缭绕烟云,雕漆的屏架上,以平脱手法嵌入金箔银箔的花朵。屏风的四角都垂下一颗鎏金莲花香囊,那其下的朱红流苏不知是不是被这小小空间的掌风激荡,微微摇曳起来。薛崇简脸上不由一红,又低下头去,恰看见身下的锦被上绣着一对紫色的大鸳鸯,那鸳鸯身上的彩羽,用孔雀身上的翠羽织成,夹着金线,闪烁点点光芒。

他自幼生长于金玉堆中,现下却忍不住为眼前的繁华赞叹,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艳色与繁华聚拢在一处。这里是高唐的云梦之泽,有秋兰芷蕙的芳香,有温乎如莹的天人;这里亦是西天王母的昆山瑶池,有鸳鸯交颈,迦陵歌唱,十万春花,在梦中齐落。

薛崇简数到二十,身后的击打停了一刻,虽然李成器力气不大,但打了这一会儿,屁股上也热乎乎略有些痛楚,他笑道:“表哥手疼了么?你歇歇再打吧。”李成器顿了顿,望着薛崇简红若渥丹的两瓣臀丘,微微拳了拳自己发麻的手掌。他左手仍是按着薛崇简的腰,见他托着两腮,口角含笑,竟似是十分受用,忍不住无声一笑,伸手进茵褥下,摸出戒尺来。

薛崇简正琢磨要不要起身,忽然只听耳旁“啪”一声脆响,比方才不知响亮多少,屁股上一道灼痛炸开,薛崇简又痛又惊,大叫一声“哎呀!”,慌忙回头,却见李成器似笑非笑,手中握了一段通体暗紫的戒尺。薛崇简再想不到,这软玉温香的云屏绣帐内,竟也有这等凶器,惊得半张着嘴,道:“这,这是什么?”

李成器淡淡一笑道:“我命人专为你做了一段紫檀戒尺,以后就用它。”薛崇简听着“专为你”三个字,心中浑浑噩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期期艾艾道:“今年,紫檀不是断货么?我阿母想做奁盒都没有……”李成器被他逗得噗嗤一笑,道:“我有柄旧的紫檀琵琶,覆手坏了,便改做了这个。”薛崇简又是一愣,低声嘟囔:“多暴殄天物……”李成器面色微微一沉:“刚才是多少?”薛崇简心中一紧,忙道:“二十一!”

李成器轻轻将他背脊按下,照着他另一边臀峰又来一下,薛崇简这次嘴咧得难看了些,慌慌张张数道:“二十二!”紫檀虽然沉重,好在李成器也并未用全力,薛崇简还忍得住。他这次胡思乱想不得,细细体味那份滚烫炽热,从肌肤渗入肌肉,又顺着血液流淌进身体的最深处。他身上渗出薄汗,呼吸也渐渐急促,他知道他心里、身子里的火已经烧起来了,那疼痛亦是逼迫,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不跳都不行,他在一瞬间看清了自己迷恋、追逐的是什么。

数到三十,薛崇简喘着气回过头去,被汗水润湿的眸子里,映入李成器不甚清明的容颜,他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像方才一般矜持。一切都没有关系了,肉体上的灼痛和心底的灼痛渐渐将他的身子烘得火热,他用这汗水、这喘息告诉李成器,他是属于他的,他知道自己渴望又怯于索取的,李成器业已给了出来。

李成器似是读懂了薛崇简的眼神,默然无声将那段戒尺递了过去,薛崇简愣了愣,擦去眼中汗水,他才看清那段戒尺。他哑然失笑,当真是他所说的“天物”,任何物事过了李成器的手,就忽然清贵精致起来,幽静的紫檀木躺在他掌心,沉甸甸如同一份然诺。戒尺的下方用乌黑雕漆裹出一段手柄,上刻一只凤凰,凤凰周围,是缠绕的凌霄花。戒尺下端坠着的一朵深紫色流苏,在薛崇简手中轻轻荡漾,他看到戒尺上刻着四句小字:“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薛崇简脑中再次眩晕了一阵,方才是这四句话,一次次烙在他身上。这陡地的繁华,身周缭绕的巫山云海,让薛崇简真的坠入了梦中的巫峡。只是他知道楚庄王、楚襄王梦见的,都不如他眼前所见的美好。他从不屑咬文嚼字,此刻却对萧统有莫大的感激与钦佩,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欢被,数百年前,就有人将今日的情景,一字不差地描摹出来。

他跪起身,深吸一口气,霍然揭开了阻隔在他与李成器之间的绮罗锦被,李成器下身未着一物,他赤裸的身躯如同一株清香纯白的优昙,从这绫罗锦缎、红尘紫陌中生长出来。这三千年一放的圣洁花朵降临俗世,只为接引他进入真正的仙境乐土 。李成器静静地望着薛崇简,他面上有羞怯的红晕,但他眼中却无任何回避的恐惧。灯光照在少年人修长的双腿上,泛起一层稀薄的胭脂色。

薛崇简浑身起了一阵战栗,强烈的爱意伴着痛楚,如矢箭般射入他心中。他缓缓偎上去,痴迷又略带笨拙地拥抱住这天人一般的身躯。薛崇简的手无限怜惜地抚摸过李成器臀上尚残余的一处紫痕,如同藏在水晶之中的一块紫色玉髓。李成器的眼泪濡湿了薛崇简的鬓角,他知道这是他刻意纵下的火,引诱薛崇简做扑火之蛾,他如此自私地拉他一起,向三途的熊熊烈焰中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小柳说,陡地荣华,敢则是梦中巫峡。

花奴说,强排楼上!

第五十一章 探丸借客渭桥西

圣历元年,狄仁杰带领着以太子名义召集到的四十五万大军,将东突厥可汗默啜逼回漠北。面对东突厥四十万虎狼之师,用兵老成的狄仁杰亦不敢深入大漠力战,任由默啜从容退去独霸北荒,女皇钟爱的侄孙武延秀仍然滞留域外。这一场有始无终的战争,带给汉家边疆百姓巨大的灾难,十数座城池被洗劫一空,却使得太子李显与狄仁杰的声名扶摇直上,如同杲杲白日一般凌驾于高耸的明堂之上。

年事已高的女皇知道,她的铁腕再也压制不住百姓心中对李唐的渴望。为了弥补对自家亲人的愧疚,她毫无顾忌地对武氏宗亲委以重任,武三思被提升为宰相之首,武攸暨、武攸宁相继入阁为相,即便是在河洛犯下屠城重罪的武懿宗,也被任命统领神都外的驻防。武家人的脸上并无欢颜,这超乎律法的封赏含着太过无奈的意味,这是女皇愤懑地报复,她在对手中权力做最后一次孤傲的炫耀。

似是为了顺应人心,女皇宣布改元长安,下令太子李显、相王李旦、诸武氏、连同文武百官一起西行长安。那个作为李唐象征,承载了李氏光辉和她噩梦的地方。

整整一月的路程,无人知晓御辇中女皇在想些什么,或许她在与张氏兄弟鱼水欢契,或许她在山重水复中回顾自己登临绝顶的一生。只是当她揭开车帘时,她会看到太子李显与相王李旦恭顺平静的脸,会看到诸武们阴郁沉闷的脸,会看到大臣们愉悦期待的脸。那滚滚这轮,特特马蹄,亦是向天下宣告,武周王朝注定一代而亡。女皇人生中第一次彻底地认输。

也许她真正战胜不了的,是那个将她选进宫的太宗李世民。五十年前她离开并州进入长安,正是绮念玉貌,如花颜色,亦是对长安的繁华怀着痴痴幻想。然而她的少女情怀被那个人无情地弃置深宫,五十年后她报复了他的子孙,却依然无法战胜他一手缔造的李唐盛世。

贞观之治给长安、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尊严与骄傲是如此强烈,五十年光阴洗去了当年为了开疆拓土洒下的征夫血,思妇泪,剩下的只是那份传说中光耀万丈的繁荣昌盛,成为民众在苦难中最易触动的梦想与期盼。即便李世民的两个孙儿一个无能一个懦弱,在天下臣民乃至域外蛮夷的心中,亦是龙章凤姿的天之骄子。而她一手创建的帝国根基,终于被武懿宗之流的浅薄骄横、残忍无知挥霍殆尽。

女皇默默放下了珠帘,原来一世努力,一世决绝,到头来亦不过是落叶归根,仍旧要回到这个地方来。

自永宸元年大帝与天后迁都洛阳,一众王公与大臣们皆是举家定居神都,这次贸然伴驾西归,自有一阵忙乱。待收拾好了太极宫与大明宫,安顿好了诸王府与诸大臣居所,已到了长安元年的三月。

女皇任命相王李旦知左右羽林军事,同时出任雍州牧,护卫京畿之地。李旦二十年来从未染指军政,此番却知道母亲将如此大权交给自己,是为了防止他日太子继位时诸武造乱。他感激之下亦知事关重大,平生头一次为朝政奔忙,他忙不过来时便只能借助儿子们,除李隆基镇日穿梭与军营外,连李成器都由薛崇简陪着,时时入羽林军查看京畿防御。

四月初八浴佛节,今年女皇似是比往年疲惫许多,并未安排盛大佛事,只是点了太子李显、皇太孙李重润、相王李旦、寿春郡王李成器四人陪她入寺礼佛一日。

因着朝休,临淄王李隆基终于得了一日清闲,他回到长安已经两三月,日日忙得睡不到三个时辰,做事时倒也不觉得,一旦歇下来,才发觉浑身骨头乏得发酸。早上去了一趟军营,回来略用了些点心倒头就睡,醒时已到午后。他睁开眼来,屋内只元沅一人,坐在榻桌边低头缝补着什么。此时天气渐渐变热,元沅只着了一件窄袖罗襦,李隆基歪在枕上看着她细细腰肢,笑道:“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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