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僧谈之无极 第45章

作者:WingYing 标签: 古代架空

这个痴念,从他赐给他名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挣脱。他忘了,可是他没有忘。他日夜拥有他,却依然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他还没有得到救赎。他仍然没有。

子瀛紧紧地抱住了无极,他像是想将这个男人绞进自己的骨血里,唯有这样,他才能觉得,自己离无极这么近,他不再是远远地看着他,他终会明白他的痛苦和秘密。他会找到,他的心落在什么地方。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这么相信的。

“国主,吉时到——”这是第九声。眼看着吉时都快过了,群臣百官在金麟殿里等着,礼官恐怕有什么差池,正犹豫着要不要差人进去看一看时,郑侯就走出来了。

郑侯头戴冕冠,冕旒放了下来,肃穆如常,众人不敢直视天颜,纷纷跪下。他沉沉地说:“开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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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2.5。

季容会想起的

你们看,我为了HE,就是这么不择手段,这么俗气=v=,

哎呦,自信。

第三十七章 《鬼僧谈·无极》 番外 《痴》

金麟殿宫灯如星子,此处的一砖一瓦都似纯金打造,浮雕栩栩如生,整个大殿可容上千者,而殿中央是一座华丽的石台,莲池里菡萏绽放,这等华美气派令百官与诸国使臣都恍如置身梦中,无不将这场宴会引为天上之宴席,凡人不可及。

众人一副沉迷之中的模样,可也有人从数日前就已经坐立不安,狴公子捏紧着酒觞,虽与舞姬调笑,背后渗出的冷汗却暗示着他此刻的紧张,他暗暗朝上座望去,王父的神情隐于十二重冕旒后,难以看清,就像他做了他十七年的儿子,依然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父亲……他又何曾将他们视作儿子。狴公子的目光阴冷地暗下,他环视着这华丽的宫殿,只要熬过今夜,这一些,就都是……

“请众使官献礼——”礼官唱贺。

各方使臣早久候此时,按照顺序一一向国主贺寿。无论是送上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稀罕的美人,郑侯都不显露分毫喜色,久而久之,他人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莫名的惶恐——王座上的这一位已非凡人,他是这个帝国的象征,凌驾于中州之上的阴影,他是天子。

过去近半时辰多,使臣献完贺礼。郑侯所受到的寿礼远不止明面上的这么多,还有不少各国士族和其他偏远小国都想巴结国主,能在殿上献礼的还算有脸面,这些使臣难免有些得意。唯有几个脑子清白之人暗中摇首,说到底他们谁不是郑国的附庸,总有一日,郑国的铁骑会踏平他们的家乡,他们每个人终将沦为亡国奴。

又过了一轮酒,这时候,礼官才唱道:“请诸公子献礼——”按制,诸公子献礼应由长子先,此回却有变,先有二公子至最年少的四公子,众人这才见一个长袖拖地的身影款款走来。那人脸上带着一张恶鬼的青铜面具,可身姿如柳,清逸雅致,如歌赋里走出的翩翩君子。他身量颇高,身形却单薄得很,那素袍略嫌宽松,更衬得他身段纤瘦,别样风流。有很多人都盯着他,包括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跟着众人便听见那清冷的声音说:“子瀛,向王父献礼。祝愿王父洪福齐天,千秋无期。”

他仰起脸,那清澈的眼睛透过铜面,看向了王座上的男人。那本来黑幽如潭的双眼泛起了涟漪,在那华丽的王袍下,还有方才父子激烈欢爱时,少年留在他身上的抓痕,而唇上还残留着彼此交换津液时,来不及散去的热度。

此时此刻,他们都掩饰得极其完美。

紧跟着,瀛公子站起来。当他走到台上时,左右两列的龙霆军都跟着他出来。少年们的脚步声如雷,却又如此齐整。再跟着响起的,是鼓声。荒凉的天地,鹄昊从冰川里走出,他手里没有剑,只有一柄白扇。他身后有万鬼追随,所经之处,灾难频发,百姓痛苦,追杀鹄昊。鹄昊无辜的妻女惨死,他握着白扇恸哭,落下的泪逐渐变成了烈火,火焰吞噬万物,中原陷入黑暗。群雄讨伐鹄昊,鹄昊手执白扇,与兵刃相接,鼓声隆隆密集。

这场舞似水与火的碰撞,有力量的角逐,也有极致的美,在座的人无不瞧得目不转睛。他们也发现了,台上没有春神,没有拯救人间的春君。鹄昊的爪牙席卷了中州,他就要胜利了,可是,他身后的人,突然将刀剑转向了他。恶鬼群起攻之,鹄昊被淹没于漫天的血光当中。

残暴冷酷的君王,最终的结局,并非被什么春神所弑,而是惨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鼓声止住。

殿里,一片死寂。众人仿佛都绝了呼吸,汗水渗透额头,连吞咽都小心翼翼。

第一个击掌的人,是郑侯。他从王座上站起来,所有人跟着跪之前,他拂袖说了句:“众卿随意。”他缓步走了下来。

台上的龙霆军纷纷起立,向两侧退了下去,而那穿着素袍的人也跟着慢慢起来。当他直起身时,眼睛便看见了男人衣襟上的龙纹。它依然如此地张牙舞爪,凶相毕露。

一只手探来,将瀛公子脸上的铜面拿下来。二人这才看清楚了,彼此现下的模样。

郑侯幽深的眼直直地看着公子。他抬起袖子,轻擦过那脸庞上的水,声音几不可闻:“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哭了?”

“回王父,”瀛公子的神情木然,苍白的唇翕动道,“只是……汗水罢了。”

男人的指腹慢慢擦着他的脸,到了眼角时——用力地一摁。划开。

那轻薄的皮肤被指甲给擦破了,鲜艳的血慢慢地凝聚成细小的珠子,比南疆的宝石还要艳丽。

郑侯看了眼众臣,沉声说:“子瀛的这份寿礼,甚得寡人心。”瀛公子退了两步,朝他的王父跪拜而下,“子瀛谢王父嘉赏。”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群臣纷纷恭贺国主,有此称心如意的儿子,暗处里,狴公子攥紧十指,指节用力得泛白……他冷不丁地一勾唇,带着扭曲而又病态的快意。

便看一个内侍用玉盘端着一杯酒过来,瀛公子抬起眼。他看着那一杯酒,脑海里匆忙掠过了这些年来的岁月,不论是那跳舞的疯妇,惨死的下人,还是不知道已经被扔在哪个角落的草蚱蜢,这些混乱的回忆当中,最清晰的竟然是男人拥抱他时的热度,那些缠绵又大胆的呓语,吹拂在颈脖之间的粗重鼻息,组织在一起,成了他疯狂又甜蜜的噩梦。

瀛公子很清楚,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瞧着他,他的人生如同浮萍,过去卑微如尘埃,如今他的一个念头,即将动摇整个江山乃至苍生万民。公子忽地一笑。

众人就看,瀛公子双手拿起酒觞,少年明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王父雄才大略,经天纬地,以迅猛之势统一这一爿江山,纵看这千年,如此伟大的功绩,又有谁人可及。”此等溢美之辞,想必国主再耳熟不过,可却没有人能像瀛公子说得那么赤诚,那么触动人心。也没有人没有注意到,郑侯的视线,那黑黝黝的眼里头,酝酿着何其可怕的焰火,随时都可以让这座宫殿里的一切灰飞烟灭。他们都以为,瀛公子会将酒敬给国主,然而少年却是微笑,说道:“此后,子瀛必日夜祈愿,王父达成夙愿,千秋万载,唯我郑国之天下。”

“——子瀛!”是狴公子嘶吼了一声。他一有动作,本该在暗处的武士都要发动,但却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柄寒剑横过狴公子的脖子。狴公子睁大眼,看着他的门客,一脸难以置信:“你……你竟是……!”

上头,酒觞“当啷”一声落地。

瀛公子呛咳几声,单膝一屈。他两眼通红地看着那袖摆上的龙纹,颤颤地释出一笑:“王父……原来早知道了。”

群臣哗然,殿外顿时响起了刀剑声。有人刚要站起,郑国的武士就亮出了长刀,殿门“空”地一声合上,这下子,不论奸忠,所有人都插翅难逃!

台上,郑侯静静地看着脚边的人。他脸上没有表情,却无故地令人胆寒。他对着子瀛沉沉地道:“酒里无毒,你很失望?”那声音恍如刀刃,穿过公子全身。瀛公子无言地抿紧唇,神情是如此绝望。

无极寒声一笑,那模样令在场的一些人,恍惚看见了许多年以前,那执刀杀入王宫的男人。他的面目如此艳丽,像是全局在握,谁也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他唤了一声:“宫先生,将人带来。”

挟持了狴公子的门客喊了声“是”,他将狴公子给拿住,推到了台下。狴公子狼狈之极,他神情愤怒又恐惧:“王父、王父,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撺掇儿子——”在他开口的当儿,就见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他的外公还有母亲都被抓了起来,尽数羁押。

无极冷冷地看着下头:“如果这一时候,你肯放胆一搏,寡人还可看在你有此胆色、神肖寡人的份儿上,赐你全尸。”郑侯的一句话,就轻易定了他们所有人的罪名和刑法。狴公子看着自己的门客走到郑侯身后,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抬起眼,看着他的父亲,神色渐渐变得癫狂:“儿子……那你配做一个父亲么!”

狴公子踉跄地爬起来,在上千的人的眼前,指着郑侯嘶喊:“虎毒尚不食子,有你这种设计陷害儿子的父亲么!这都是你的局,你派人到我身边,教他蛊惑我,给我挖了个坑,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无极危险地眯起眼,他寒声道:“你若对寡人没有二心,就不会中计,你终究是寡人的儿子,那寡人便舍不得杀你。子狴,害死你的,是你自己。”

狴公子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的目光慢慢地转到了瀛公子身上。原来,王父……王父都是为了他……

就看狴公子霍地抽出袖子里藏的剑,爬上台刺向瀛公子,可在他这么做之前,就有武士拔剑,莲池的水溅起,暗红的血逐渐将清澈的水池给染成了鲜艳的颜色。

外头的刀剑声渐渐弱下,不知是谁先跪下来,跟着所有人都跪倒,他们颤抖地匍匐在地上,一齐喊道:“国主饶命——”

原本谁都没有料到,这合该记载如史册的辉煌之夜,居然会如此充斥着暴虐和血腥。子欲弑父,而父终杀子,这是一场用鲜血滴染的盛宴,而最后的赢家到底是谁,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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