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激辣鼠女
东宫的那杯酒,太子那副看似正人君子实则人面兽心的样子……他似是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惶恐的阖了阖眼,几乎将红唇咬出血来。
赵弦思只是轻轻地将哥哥搂在怀里,两个人紧紧靠着,相偎相依。他捏出那包藏在怀里的桂花糖,捏出一块,递到了哥哥唇间。
赵霁暄眼尾落着泪,含下了弟弟指尖的一点甜。
-
门外响起来的尖叫声却仿佛是对他们的审判。
第48章
-
太医虽尽力救治赵明尘,但他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阉人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养心殿里跪着的有赵弦思,赵霁暄,还有对今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容妃。
而龙案前坐着的老皇帝,只是一边饮茶一边平静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太子和皇后就没他那么镇定从容了,看皇后的眼神,几乎是想活剐了他们母子三人。
“皇上,您真要为臣妾做主啊!”皇后一边捏着丝帕拭泪一边拿眼角恶狠狠的瞪着赵弦思。
太子也一脸心痛的说道:“父皇,二弟如今这样,已是被害成了一个废人啊。”
老皇帝放下茶盏,凉凉的睨了一眼皇后母子俩。
太子两兄弟闹出的那些腌臜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看在并未闹出太大动静的份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说他对赵弦思的习武天赋和少年骁勇还尚存利用之心,那他对病秧子赵霁暄则可以说是毫不关心了。
毕竟天底下也没有哪个父亲能心狠成他这样了。
-
“那依皇后看,应如何处置呢。”老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死都交给了皇后。
“明尘少了什么,他们自然要赔什么。”
容妃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心口,早已是泪流满面。赵霁暄将自己的痛苦和委屈都瞒得很好,此刻她不知其中缘由,只以为是小儿子性格乖戾得罪了赵明尘,被找了麻烦才下了狠手。
“陛下,臣妾愿意以命赔命,只是不要伤害臣妾的两个孩子好不好,他们还小……”
皇后柳眉倒竖,阴阳怪气道:“一个十七,一个十四,这也叫还小?用你的贱命做抵便想一笔勾销?那我儿子受的那些痛苦谁来偿还?”
老皇帝只是摆摆手,似是被闹得烦了,让人把容妃带了下去圈禁起来。
而他自己则冷冷的看着赵弦思和赵霁暄两兄弟,皱眉道:“朕要你们自己选。”
赵弦思抬起脸,无波无澜的眸子里并无惊慌,他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柔软,却很是坚定:“一人做事一人当,拔舌去势,随意。”
赵霁暄闻言瞪圆了眼睛,慌张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老皇帝没有马上答应,只是伸出手指在案桌上敲了两下。
他心里并不想这么快毁了自己栽培多年的棋子,所以他在等。
-
赵霁暄伸手将弟弟按在自己怀里,抬眼直视着老皇帝的眼睛,说出了老皇帝最想听到的回答。
“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所有刑罚都应儿臣来领。”
赵霁暄死死按着怀里挣扎不休的弟弟,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母后要儿臣赔什么,儿臣都别无怨言。”
老皇帝睨了一眼皇后,淡淡道:“所有惩罚都让霁暄受,未免太过不公。朕,会赐弦思一杯酒,他从今夜起便是个哑巴了。”
皇后依旧忿忿不平:“明尘伤的那般厉害,来日能否再站得起来也是未知数,可见这小畜生下手多重。臣妾认为,他那害人的右手也是留不得的。”
赵弦思从哥哥的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哥哥的手掌死死的堵着嘴。哥哥只是对他露着一个虚弱的笑,缓缓摇头以示安抚。
赵霁暄知道皇后必然不会轻易收手。可自从见识到了阿思的一身武艺,他已猜到自己弟弟这些年离宫必然也和这些事有关。他不能让皇后毁了弟弟的手,毁了弟弟的一生。他是个没用的人了,他无所畏惧。
赵霁暄缓缓道:“阿思的手尚要拿剑,母后若非要一个人来赔,自可断了儿臣的手筋脚筋。”
皇后还欲说什么,老皇帝却已是一锤定音:“霁暄既愿赔上双手双脚,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狠狠的咬着唇,却不言语,只是看向了一边伫立着的太子。
太子上前一步作揖拱手道:“父皇,若要七弟一人承担这么多未免太过不公。儿臣以为,不如让九弟赔上半截手筋。如此一来,将来也不是没有复原的机会,再者九弟武艺这般高强,练会左手剑想来也并非难事罢!”
他仿佛是在为赵霁暄赵弦思说话,可是那些话听在耳里却是字字诛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左手剑赵弦思早就会了,而且使得比右手更好。
-
最后,容妃被长期软禁在未央宫不得出。
七皇子赵霁暄成了阉人,脚筋也被挑断,再也无法站立。而那些极刑带来的后遗症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或是老皇帝良心发现,匆匆择了一个名号封了他一个贤王便要将人送出皇宫。
九皇子赵弦思被太子亲手挑断了半截手筋,又被一杯毒酒毒哑了嗓子。
————————————————
贤王赵霁暄落下的一身病这才堪堪好了些,老皇帝便催他动身去封地行宫了。
也许不用再留在上京,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他的封地离上京不远不近,属于刚刚好在老皇帝掌控范围内的地方。
而且听闻老皇帝赐给他的这处行宫,冬暖夏凉,还带着一口天然的温泉,倒是个适合养病的好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老皇帝突然的良心发现,其实都是赵弦思为他换来的。
太子赵云昕如今不过二十三,却还未能挣得一星半点的军功。一来是皇帝皇后不舍得他亲征,怕有危险,二来他自己向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可如今形势也容不得他不去了。
毕竟他们大禹的天下都是打出来的,唯有在战场上被承认过,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老皇帝要赵弦思答应随太子出征,披挂上阵当个阵前将军,可他挣得的军功,无论多少都要归到太子头上。而且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太子的安危。
赵弦思答应了,却也提了自己的要求。他要老皇帝保证自己母妃和兄长的安全。
老皇帝很是满意,倒也趁机敲打了一下皇后母子,要他们知些收敛。
太子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他和赵明尘如此肆无忌惮也是因为赵霁暄柔弱好拿捏,真对上孤傲乖戾又武艺高强的赵弦思,任他有色心也没色胆。
倒也只能安安静静的扮演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了。
————————————————
赵弦思无法再说话,只是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交给贺十四。
他终究是不需要这个暗卫陪他上战场的,他更希望贺十四能陪着兄长去封地行宫。
“从今以后,贤王赵霁暄才是你唯一的主子。本皇子要你护他一世周全,即便死。”
贺十四将信藏入怀中,又跪地抬眸,坚定道:“即便死。”
-
他不过大了赵弦思两岁,算起来还比赵霁暄小上一岁,却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柔韧矫健,晒了一身健康的肤色,衬着剑眉星目倒也十分好看,脸上的伤疤反而平添两分成熟。
忠心护主,木讷好用。
赵弦思伏在兄长床榻前,无声的将贺十四介绍给兄长。
赵霁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只是虚弱的抬手抚了抚弟弟日渐长开的精致眉眼。
“阿思给哥哥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贺十四立在一旁,一双乌黑眼仁怔怔的望着床榻上病恹恹的主子。
他从未见过赵霁暄,他虽然入宫后名义上是赵弦思的侍卫,但因为老皇帝暗里派下来的任务,也只是任了个守门的闲职罢了。
以他对美这个概念的浅薄认知,也知道赵弦思已是极其好看了。只是未曾想过赵霁暄的模样,会这般让人难以忘怀。一身病气却是温柔到骨子里的眉目如画。
惊鸿一瞥。
-
赵霁暄望着弟弟紧紧抿起的唇,右眼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眼泪,划过颊边,滴落在枕边化成一道淡淡的水渍。
“事到如今,父皇还是不允母妃见我,他是何等狠心。咳——”赵霁暄难受的咳了起来,赵弦思皱起清冷的眉尖,伸手为哥哥顺气。
“只是我去了封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们。也不知我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再见你们。”
赵弦思说不了话,只能握着哥哥的手,在手心写下一定二字。
赵霁暄虚弱的勾起唇角:“为兄也会学些哑语的……”
赵弦思闻言微愣,又在哥哥手心写了不必二字。
赵霁暄未置一词,只是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顶,目光似旧温柔。
————————————————
赵霁暄的双腿废了,老皇帝命人给他打造了一副轮椅作代步之用。只是他如今身体孱弱,连坐轮椅的力气也没有,出入马车也只能依靠贺十四的怀抱。
他并不讨厌弟弟给他的这个侍卫,虽然这人脸上横着一条碍眼的伤疤,但是看上去倒也是颇为英俊的。怀抱也很温柔,至少他没那么抵触,不会浑身发抖。
他如今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接触同性的碰触了。若是陌生人,仅仅被触碰,他也会害怕。一旦过从亲密,他便会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就连太医为他把脉,他也要竭力忍受着那怪异的感觉给他带来的作呕冲动。
-
太子出征的日子比赵霁暄离开上京的日子要早些。赵弦思没办法亲眼看着兄长平安出城了,他只是留给了贺十四几只信鸽,以作千里传音之用。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赵霁暄也离了京。
只是临别之际未能见母妃和弟弟一眼终成遗憾。
他和衣而眠,安静美好的睡卧在车厢睡塌之上。
贺十四执着佩剑守在一旁坐着。
暖炉冷了便添,深邃温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人身上。
受刑之后的赵霁暄,比之前更怕冷。即便马车已经用牛油纸厚厚的涂上了好几层,他睡觉的时候也要盖几床被子。又因时常梦魇无法安睡,每每惊惧醒来后便更加虚弱。
贺十四没法,只能在他的茶水里加些赵弦思给他的安神散。
只能希望这些安神散足够用到主子平安到达封地了。
他也感觉到了赵霁暄对触碰的厌恶,平日里也是尽最大的努力不挨着主子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