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者
赵明思这才回神,拱了拱手,道:“原来你就是我白大哥的男妾。”语气里不无轻蔑之意。
白赤宫皱起了眉,突然觉得男妾这个词刺耳之极,他想反驳,又觉不对,那岂不是撇清了自己跟白衣剑卿的关系;不反驳,又觉白衣剑卿受了委屈,一时间左右为难之极,竟不知如何是好。一双眼只得小心翼翼地望着白衣剑卿。
白衣剑卿却是失笑,不以为意地招来火影,从火影背上取下一坛酒,道:“相逢既是有缘,赵公子,可愿与我喝一杯?”
“我有酒。”赵明思从自己的马上取下酒,连带拿出两只翡翠杯,转过眼对白赤宫道,“白大哥,我带了你最喜欢喝的梨花白。”
白衣剑卿没带酒杯,自然是抓着酒坛大口灌酒,白赤宫想起他的身体不好,怕他喝多了有伤身体,赶紧从赵明思手里拿过一只翡翠杯,递过去道:“剑卿,酒是要慢慢品的,你这样大口喝,容易醉。”
“梨花白是用来品的,我这烧刀子喝的就是个烈字,一大口灌下去,才叫痛快。”白衣剑卿推开白赤宫的手,一眼瞥见赵明思佩在身侧的长剑,“赵公子,可否借剑一用?”
赵明思眉一挑,正要拒绝,却见白赤宫眼含期望地看着自己,心头一软,道:“但用无妨。”解下佩剑递了过去,手还没缩回来,已是后悔了,却也不好再反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衣剑卿拔出了剑。
“好剑!”
长剑出鞘,只见剑身明晃如镜,有如一汪清水,寒气透剑而出,白衣剑卿不由赞叹一声,横剑于身前,伸指一弹,便听得剑鸣宛如龙吟,悠远清亮,余音绵长。
“这就是落花剑客的瞬华剑吧?”
“正是,我爷爷用这把剑,斩杀过无数奸恶无耻之徒,但凡宵小之辈,都休想逃得过去。”赵明思傲然道。
白衣剑卿点点头,再次伸指一弹,在悠悠剑鸣声中他漫声吟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清亮的嗓间仿佛与天地间的风声水鸣融合在一起,隐隐生出震颤之感。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半边身体染上了一层瑰丽的金红色,背后是奔流不息的黄河,风吹乱了他满头的白发,银丝与金光相缠,仿佛溶在了一处,再也分不清哪是发丝,哪是夕阳的余晖。
弹剑而歌,一曲将进酒,唱出多少豪迈旷达,唱出多少潇洒自在,白衣剑卿的声音不够嘹亮高昂,可是他的天性潇洒反而更能将诗中的意境表达出来,歌尽余音渺,听得白赤宫和赵明思直入神,许久才渐渐回过味来。
“赵公子,你的剑……”
白衣剑卿把瞬华剑还给赵明思,他的脸上因刚才的尽兴一唱而微微透着红晕,胸膛起伏,略带喘息,很明显中气不足的样子。
白衣剑卿失去了武功?
赵明思在接过瞬华剑的那一刻,猛然发现了这一点,握剑的手掌不由一紧,如果他现在抽冷子一剑刺过去,就是白赤宫也来不及阻止。这个念头只在赵明思脑中一闪而过,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白赤宫一眼,这一看,却是一惊。
只见白赤宫一脸痴迷地看着白衣剑卿,那双勾住了不知多少人神魂的桃花眼里,充满了爱恋与深情。赵明思蓦然间心头一酸,他从来没有见过白赤宫对别人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从来没有。心头有如打翻了五味,说不出的难受。发了一阵呆,再想杀白衣剑卿,已是错失良机。
“天快黑了,你们聊,我去捡点柴火来。”白衣剑卿站起身,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
“我去打点野味。”白赤宫紧跟在白衣剑卿后面,嘴里是这么说,其实就是不放心白衣剑卿离开他的视线之外。
第86章
赵明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气得把嘴唇都快咬破了。他不会认输的,不会……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能让白赤宫发现他的好。对了,一定要杀了白衣剑卿,白赤宫是被这个贱人给迷惑了,只要杀了他,白赤宫就会清醒过来,就会发现只有自己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白赤宫打到两只野兔,一转头,就看到白衣剑卿用树藤扎了一捆柴,正往背上背,他连忙跳过去,讨好道:“剑卿,我来拿。”
白衣剑卿看了看他一身干净的白衣,微笑着拒绝了。以前白赤宫从来不穿白衣,不是不喜欢,而是不适合。白赤宫的容貌和气质都是非常张扬的,朴素的颜色不仅不能衬托出他的出色,反而会使他变得内敛,减少那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白赤宫垮了垮脸,锲而不舍地又凑上去,道:“剑卿,你看这两只兔子,够不够肥,我记得你烤的兔子肉特别好吃……”
白衣剑卿只烤过一次兔子肉给白赤宫吃,显然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白赤宫话到一半,自己就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他这里心中忐忑,可白衣剑卿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你和赵公子都出身世家,被人伺候惯了,不适合在野外露宿,不如乘天还没黑,赶回李家铺去,不过十里地,应该能赶得上投宿。”
“你不走,我不走。”白赤宫干脆利落地扔下六个字,虽然心里一抽一抽地,可是他就是赖定了白衣剑卿,不管白衣剑卿怎么赶,他也不走。
白衣剑卿站住脚,转过身,淡淡看了他一眼,道:“白庄主,你这一路一直跟着我,究竟想做什么?”
赵明思对着白赤宫表现出来的显裸裸的爱意,让他不能再这样顺其自然下去,当年他曾沦落到跟女人争宠的地步,如今并不想重蹈覆辙,尤其这一次对方还是个男人。赵明思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不能再跟白赤宫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缠下去了。
所以,白衣剑卿决定把话跟白赤宫摊开来讲,索性一次解决掉这个问题。
“剑、剑卿……我只是想你跟我回家。”白赤宫立时有些心慌,不知道白衣剑卿这么问的目的,却也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不要说你爱我,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白衣剑卿放下柴堆,在上面坐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白赤宫。他到要看看白赤宫还能给他什么理由。
“我爱你,怎么会与你无关……”白赤宫被白衣剑卿的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忍不住激动起来,“以前是我不懂爱,错待了你,我知道错了,剑卿,难道你连一个弥补的机会也不能给我吗?这些日子来,我跟前跟后地照顾你,保护你,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你感觉不到我的爱吗?”
“我感觉到了……可那又如何?”白衣剑卿仍旧是一句淡淡地反问,“白庄主,如果你只有这些话,那么不必再说下去了,你爱我,或者不爱我,我都已经不在乎了,你也不必再跟着我,就算你跟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剑卿……你、你不要逼我……不要……”白赤宫猛地抓住白衣剑卿的肩膀,用力之大几乎要将白衣剑卿的肩胛骨捏碎,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复杂,痛苦中夹杂着几分狠绝,还有几分犹豫。
“白庄主,你要用强硬手段了吗?这样做……究竟是谁逼谁?”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白衣剑卿忍住剧痛,语气依旧淡然。
白赤宫仿如乍醒,火烫一般地松开手。
“剑卿,我不是……不是……”
他又急又悔,恨不能打自己两掌,想要辩解,嘴一张却喷出一口黑血。他的毒发了。心绪大乱之下,内力不稳,再也压不住当日所中之毒。
白衣剑卿眉头一皱,站起身正要走,衣袖却被白赤宫紧紧拉住。
“剑卿,别……别走……”
“我去给你拿解药。”
白赤宫却没有松手,眼睛望着白衣剑卿,惨然一笑,道:“剑卿,你不相信我,我不怪、怪你,可是有些话,我一定要说给你听……那天我赶到燕山,看到你的绝命书,你知道我有多悔吗?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爱你的,其实早就该发现了,是我被鬼迷了心窍,对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这两年,我每天都活在悔恨中,我想你,想得几乎要发疯,这是你留下的绝命书,每当我想得狠了,就把它拿出来看一看,每看一次,我就多恨自己一分……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两年了,不想再过下去,你也不必给我解药,就当是我还你的,等我死了,算不算还清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份绝命书,黑紫色的血字,浓厚得令白衣剑卿脸色一变,他当年用血写下的字,自然不可能积成这么厚的血渍。看到这张绝命书,他仿佛能感觉到右手中指隐隐作痛,这种痛不是来自身体,断了的手指早就被穆天都治好,而是发自内心,这一刻,他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白赤宫,你是在用死来威胁我吗?”
“不,我只想知道,你还爱不爱我,如果你对我已经没一丁点爱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